二年级麦田作文7篇
那是我和阿尔的第一次见面,作文阿尔的麦田。他就坐在我旁边。
阿尔还只是个孩子,有着棕色的瞳孔和一头绒绒的卷发。他不说话,只定定地坐在我旁边。三月的天气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他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已经春天的这个季节里,红色在泛青的小草旁多多少少显得有些突兀。
阿尔在很用心地编着手中的红蜻蜓。是他告诉我那将是一只红色的蜻蜓。他旁边是一些已经晒干了的麦秆,选了几根结实的小木棍做蜻蜓的支架后,阿尔就熟络地编织起来。没有谁知到阿尔手中的蜻蜓是怎样在一个瞬间之后栩栩如生在世界,风一起,阿尔身边的蜻蜓就像突然苏醒一样仿佛要飞起来。他把一只编好一半的蜻蜓放在手心里,然后伸出手去。他并不抬头看我,也不急于把手中的麦秆穿来插去,而是有些得意地和我说,看,再有一只翅膀它就能飞了!我想,阿尔的手真是巧得不可思议,那些好看的蜻蜓就像是他变戏法变出来的一样。如果不是阿尔红色的围巾提醒我,我差点要以为是六月的阳光带来了这些美丽的蜻蜓。
阿尔站起来,最西边的太阳把他本来就瘦小的影子拉得更细更长了,甚至风一吹,影子也在跟着晃。阿尔捧着自己编好的那些蜻蜓,转过身来问我,你喜欢它们吗?我高兴坏了,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还没等我开口说喜欢,阿尔就摇摇头转过身去。我猜,阿尔一定就是六月的阳光,可现在的的确确是不温却凉的三月——那阿尔,只是一场梦了吧?那是我和阿尔的第一次见面,我记得的。虽然记不清他是否唇红齿白,不过我还能想起他棕色的瞳孔、绒绒的卷发。
是伯伯告诉我我在长大。
头上的太阳光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在半空中就像沸水里的泡泡一样熙熙攘攘。我的头发越来越长,几乎要拖到地上。我每天都在这里,门前的季节河水涨的时候,我知道六月快要到了。
我知道六月来过这片土地好多次了,可那么久以前我还没出生。而上一个六月,是跟着阿尔一起走的。我不知道阿尔去了哪里,可他离开的时候丢下了一只蜻蜓。我总觉得那只蜻蜓是他故意不带走的,他在告诉我,某一个六月,阳光会来认领这只蜻蜓。
阿尔回来的时候我还没睡醒,他的脚步声比流水还轻。是伯伯喊他的声音惊醒了我,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阿尔挠挠头,说在这儿落了件东西。伯伯摸着大胡子,哈哈地笑:都过去几年了,你这小子还记得那只蜻蜓?!我盯着阿尔,然后找到了那双棕色的眼睛。阿尔的头发不再卷卷的,理发师给他剃了个小平头。
阿尔的小平头很滑稽,我躲在风后面笑得肚子疼。阿尔,再给我编只蜻蜓吧。在心里我对他这么讲。可阿尔听不到。阿尔没有比小时候更活泼一点,他仍只定定地坐着。这一次,他坐在我对面。我堵着气不把阿尔记忆里的那只蜻蜓给他,阿尔也不生气。
有句话说,时间是岁月荒芜了的传奇。我忘了是青鸟告诉我的还是夜莺告诉我的,可记得讲这句话的声音甜得就像香草冰激凌。我以为阿尔会为找不到的蜻蜓留下来,可他还是走了。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后,我面前只剩下阿尔几只依稀可见的脚印。远处不知什么时候架起了大大的风车,可是七月、八月的风只有比六月更多几分的惫懒,风车像是被固定了一样,从出现开始一转不转。
思念在世界的平潮上安澜发酵。我不见阿尔好久了。
阿尔没有再给我留下一只蜻蜓抑或一只口哨,也没有托雁寄来一片叶子抑或几笔墨迹。
听伯伯说阿尔的家人也不知道阿尔在哪里。他的妈妈,那个很漂亮的阿姨,甚至急出了病。我时常想,阿尔会不会知道这里在六月的时候,也有很多好看的蜻蜓在河边点水,再或者,阿尔的头发变长之后,会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微微小卷。
农忙时节我的长发也被剪掉了。伯伯送给我一个麦草人。为了好看,我央求伯伯把草帽摘给它。麦草人成了阿尔之外我唯一的朋友。它和阿尔一样,却又不一样。它一样不爱说话,喜欢出神地望天;但它却不像阿尔,突兀地出现又突兀地消失。我问麦草人,你知道阿尔吗?它不开口。我想它保准是知道的,阿尔的蜻蜓肯定飞去告诉过它。而且,麦草人不开口,我也知道它和我一样孤独。
风筝在天上多了起来,各种模样的风筝在孩子们手中线的牵系下争着亲吻云朵,一群欢蹦乱跳的孩子中间,有个孩子像极了小时候的阿尔。
我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那个诗人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地站在河边。
河水退潮是不久以前的事了,河床随冬天一点点裸露出来。诗人长着长长的须发,凌乱地盖过眉毛,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突然倦得厉害,顾不得打量是人,就沉沉地睡了去。
我不知道怎样解释这个奇怪的梦境,阿尔的影子和诗人错开又重合,反复好几次,乱了我的眼。我终于不用再依附着大地的心脏存活了,奇迹般的我有了和阿尔一样的双腿双手,以及他所没有的一头如瀑的长发。我怯怯地提起脚,一步一步往前走。几秒之后,我突兀地站在阿尔身后。原来,阿尔成了一个诗人。我有些欣喜。“你知不知道——”阿尔缓缓地开口,“在那里,”他又指着远处,“很远很远的远方,有云的念想、风的念想,还有这一大片一大片麦田的念想。”麦田?可我的念想——阿尔不是站在这里吗?心一紧,我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诗人还是站在河边,他张开双臂,眯着眼仰向日落的方向。“九月,麦绿孤独成零乱的颜色,”我听到,他还是一个游吟诗人!再一惊,我又使劲地向他那边望了望。“梦想的执念在现在的过去长久喧响。”我又听到。他是丢了自己的信仰了吧。我看见一向严肃的麦草人,竟然冲着他笑了。
真是奇怪。
麦田是不会在冬天死去的。这是青蛙冬眠前说的唯一一句话。
凛冽的北风盖过青蛙的微酣时,我感觉脸被刮得生疼。童话里那个浑身镀金的快乐王子就是在这样的冬天离开的,陪他一起的还有一只不肯离开的燕子。“燕子、燕子,我可爱的小燕子,难道你就不肯再多陪我一晚吗?”快乐王子每天重复着这句话。可我感觉喉咙干干的,
想开口像快乐王子一样喊声燕子时,却突然发现脱口而出的名字变成了阿尔。阿尔生活的季节应该没有冬天吧。我想,就算有,阿尔的蜻蜓也足以让他的冬天暖和到不像话。我振作起来,用手支支眼,重新整理起眼睛里的世界。这片土地简单得很,没有凹凸的坑坑洼洼,也没有成片的小山丘,那条河也干了。我看到一只掉队的大雁匆忙地往南边飞去。我又开始祈盼起来。
伯伯还没等到冬至就长眠了,大地的雪被一点不暖。他临走的前一天还拄着拐杖来看我,颤颤巍巍的步子让我忐忑不安。他说,麦田啊,我真羡慕你没有尽头的青春和生命。他不知道,我更希望自己能和时光一起老去。他又说,麦田啊,我真羡慕你一生的波澜不惊。他不知道,我同样希望忘记自己梦想的跌宕。他接着说,麦田啊,我真羡慕小阿尔最纯粹的记忆里满满的都是你。他这次是真的不知道,我守记忆里的小阿尔从现在到过去,也许还有将来。
这么冗杂的一些,零零碎碎,却又分分明明。
“海的小女儿丢掉了她最甜美的声音,可最后还是变成了黎明时大海上的泡沫。我的孩子,你确定你也要离开我吗?”我听见了大地妈妈深深的叹息。我执拗地要离开这片土地,不会苍老的风、雨、太阳让我看倦了。我想像阿尔的蜻蜓一样能飞着追寻六月,即使不能飞,被阿尔带着到处旅行也该是一件快乐而值得憧憬的事情。“嗯。”我坚定地再一次点头。
大地的小女儿也变成了一个人,可我却没有失去自己的声音。我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恣意奔跑,扯着嗓子,我喊:我能走了!我能去找阿尔了!我早已把伯伯小屋的位置熟稔于心,只一会儿便来到伯伯门前。轻轻推开门,我心里咯噔一惊:阿尔靠着床沿坐在地上。他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了看我,“这是哪家的孩子呀?”他笑,“准是迷路了吧?”他的颔下腮边已是硬硬的胡子渣,且变得眼神如炬。“阿尔?”我轻轻地开口。“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笑得愈发灿烂起来,“不过叫阿尔叔叔会更好点吧?”阿尔叔叔?我想,韶华流逝得这么快,真的,太不该了。
可以猜到,日子很神奇地变得明朗欢快起来。阿尔总会很无奈地讲,你该叫我叔叔小不点。可我仍只“阿尔、阿尔”地叫着。又一天,我和阿尔来到曾经那片生我长我的土地,阿尔忽然就伤感起来了,“我还以为麦田能熬过冬天呢。它怎么这么不小心?”阿尔的声音很轻,“不小心”三个字轻。我想我真是太任性了。“也许她是等不到六月和蜻蜓,着急地去找它们了。”我小心翼翼地讲。“我给你编只蜻蜓吧,”阿尔笑,把我放在麦垛上“是红色的哦。”我盯着他,却发现他的手没有小时候灵巧了,他很笨拙地扎破了手,好半天才编好一只蜻蜓。“你喜欢它吗?”阿尔把蜻蜓放在手心,捧在我眼前。这只蜻蜓实在谈不上好看,可我鼓足了劲儿,“喜欢!”然后冲着阿尔喊,“还真是红色的呢!”
你知道的,我们都有一个梦。
麦田,我真羡慕你没有尽头的青春和生命。
——阿尔被风簇拥得前合后偃。
麦田,我真羡慕你守望不尽的绵延岁月。
——阿尔落了泪。
<完>
阿尔,我真庆幸自己是一大片麦田。麦穗????的声音是我的心跳不歇;冬春秋夏的脚步是我的私语切切;而守望的你,是我的记忆叠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