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茶

家乡的茶
夜凉如水,深蓝色的夜空里,不见星星,只有盈盈的月光依旧。坐在古旧的木质小凳上,依偎在外婆身旁,我手捧着一杯暖暖的茶,静静地看着她,看她烘制着青豆,也看着拙劣锅炉里的木条,缓缓地化为火焰后的余灰。金色的火苗闪烁着,照在外婆的脸上,明灭不定。烘青豆用的金属盘与锅炉的缝隙里,腾腾的热气在微凉的夜里打着旋儿往上扑,终消失不见,就像那段属于童年的记忆,那段关于故乡的回忆,明明当有很多,却也只剩下那碗茶。
那是一碗怎样的茶呢?我也说不上来,只知道那碗茶很香,微咸,带着家的味道。茶里放了烘好的青豆,盐腌过的枳实皮,还有炒熟的野芝麻,配上茶叶,在滚烫的开水里沉浮,又归于沉静。零碎的芝麻就像零碎的记忆,一点点在脑海里浮现。
多少年未曾见过外婆烘制青豆了呢?已记不清了。不过烘青豆似乎是这块故土的习俗,因为依稀里,我仿佛还能看见家家户户将碧绿碧绿的青豆从毛茸茸的外壳中被剥出,豆儿嫩嫩的,还带着青涩而朦胧的外衣,被平铺在金属锅上。或许不能称之为“锅”,那只是块被围起了四周的金属盘罢了。盘下的炉灶里,木材被火焰侵蚀着,劈啪作响,迸射出如烟花般一瞬美丽的。腾腾的热气传递到金属盘上,烘烤着小巧的青豆。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中的青豆外衣一点点变得褶皱,原本嫩嫩的豆儿随着水分的丧失而慢慢变得坚硬,也愈发小起来。
馋嘴的孩子,如儿时的我,在陪伴大人们烘烤的同时,小抓一把,攥在手心里,时不时嚼一粒,也颇有一番趣味。还未完全烘制成功的青豆尚带着炉灶里烫烫的火气,热红了小手心儿,连带着也将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气带进了心里。
茶里的青豆是我的最爱,至今未曾改变,倒是那盐腌的枳实皮,如今却见得少了。不是说不爱吃了,只是如今家里已不再有那株树了。
小村镇的开发,拆掉了过去的房子与院子,连带着对过去的故土那最后一点记忆也快没了。小时候的日子还真是无虑,无虑到如今的我几乎快对故土没什么印象了,只余下过去小院子里的枳实树和那股清香了。过去的房子似乎是二层半高,好看与否已记不清了,但尚记得后面的院子挺宽敞,在过去种着不少果树,其中枳实树尤得我心。算不得高大的枳实树,长得与橘树无差,不过古人也曾说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家乡虽不是淮北,但枳实长得像橘倒是真没说错。
每年四到五月,院里的枳实树便开了满满一树的白花,纤长柔弱,淡香环绕,像极了江南娉婷的女子,婉约而淡雅。待一树花谢,果便开始结成,陆陆续续,从六月直至十一月,由青及黄。至于我所说的泡茶喝,是取其未黄之时,愈青愈香,味道也愈佳。将它的皮剥下,以盐相腌,放个几天,便可用于泡茶了。不过,由于瓤着实太酸,无他用,只好扔掉,也怪可惜的。
如今想起那个小院子,能想起的也只剩这株树了,枳实的香味,直到现在也依然未曾忘却,偶尔见到,除惊喜外,也多了分怀念,怀念当初的那个院子,那段时光。
杯里的茶水已喝干了,豆却尚未烘好。从过去的回忆里回到现实,腾腾的热气依旧在向上扑着,我捧着手里的杯子,起身回到新落成的房子里,那儿还有些烧开的热水,可以让我再泡一杯茶,再陪着外婆坐一会儿。
旧时光总会过去,但生活的茶,总是要慢慢品的。

作文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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