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我和他在一条凳子上已经蹲了五年了。
小学二年级便和他相识,虽然坐在一起,却彼此信守“沉默是金”的箴言。直到五年级时,他才主动与我交往。因此,我才知道,他叫旭。
旭原在游小当“头儿”,但因成绩总是像日本岛那样一天震上个百余次,所以又“沦为平民百姓”。恰好我在五年级时当上了班长,于是他就趁每周上奥数班的机会“开导”我:“唉,班长有什么好当的,表面上是为大家服务,其实是夹在老师和学生中间的缝儿里。下面是风波,上面是风暴,难哩!”我不以为然,仍旧高举“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旗帜,厉声驳斥了他的荒诞之言。他呢?扔下一句“当官就算做了主,照样回家卖红薯”就去写他说的所谓“自传体小说”了。
进入中学,他更是“风流”得令人难以想象。《大话西游》里的那段话被他当成了顺口溜,还改成了.com版,贴在“西祠胡同”口儿,甚至还把这段令人反感的话写在了我的乒乓球拍背面:“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不知道珍惜……”
我无从知晓金陵中学的一个初一学生怎么这么“倜傥”,在奥校与别人发生了一点儿小口角,就放了别人车胎的气;老师在讲“鲁迅的代表作品有《呐喊》、《彷徨》、《狂人日记》”时,他冷不防故意打了个喷嚏,还同时伴有“阿Q”之声,不等老师说完,他立即站起身来:“老师,还有阿……阿……阿嚏!”这回可是真的喷嚏,不加任何防腐剂的。自然,全班一阵哗然。我以为旭会红着脸坐下,没想到,他依然站在那儿,以一种蔑视的眼光扫过所有或笑或闹的人—包括我。我感觉他的目光里有一种力量,用他的话说,应该是“周树人的犀眸”(这话是旭在五年级下学期说的,那时我说“我只认识中国文坛有个鲁迅,周树人我不认识”)。等全班被他的“犀眸”逼静的时候,他终于说完了那句中间停顿有10秒的句子:“还有《阿Q正传》。”他坐下时,全班同学都注视着他,各种目光都有:佩服、轻视、嫉妒……大概只有我的目光是一种无以名状的淡淡的悲哀。
他是个叛逆者,或者说他是个“非暴力不合作”的人都不过分。他以其特有的方式回敬了所有“顺潮”的人,但他绝不是“韩寒第二”。他相信社会,却不满足于顺着大潮流。也许,社会正需要这样的“弄潮儿”。
我要默默地告诉他:“好好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