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站台

我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我知道这里是哪个城市,也知道自己是在哪个位置——但就像把几万年前的猿人穿越到二十一世纪,他也会有些难以置信的。

但对未来感到“难以置信”不是我的目的。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学生稚嫩的脸。照片是一位老先生的,他的孙子刚刚出生,这位心急的爷爷怕自己活不到那个时代,就来委托我们:刚刚投入商业试运营不到一天的时空管理局打探。我们按照他孙子的照片绘出了二十年后的样子,现在,我只需要找到他。

这个时候,原先那个小婴儿早已成为一个成天忙活考研的大学生了。而即使有照片,找到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北京地铁的西直门站一直都是如此,更别说现在它已经成了一大交通枢纽。我拿着照片站在站台边等待,就在我来到这个时代不到十分钟,真空交通管就送来了一班列车。

乘客们纷纷涌出,没人注意到我脸上懵逼的表情。

不,不是因为没有那孩子。有些人能不能赶得上列车,在北京就像薛定谔的猫。真正令我惊讶的是乘客们的头发:当他们下来的时候,就好像拉开了装满羊毛的货舱。一大群少说六七十岁的大爷大妈们精神抖擞,有说有笑的从我旁边经过涌入出站口。

难道是北海公园的广场舞老人集体回家?我正想着,下一班车也到了,悦耳的播报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又一群老人踏上站台。这下子我更是一头雾水了。

这一下,有人注意到我这个不和谐的家伙了。见我在这里像个木偶一样杵着,走上来搭话。“嘿,你好啊,怎么回事?看你这样子,你爸妈还没回来?”

“我爸妈?”

他看了看我,“那你在这里等谁?”

我把照片给他看,他瞟了一眼,发现那是个年轻人,又还给我。“呃,我知道了,你是外地来的吧?”

当然不是,但我还是摇了摇头。现在的时代变化很快,我可能穿越到半个月后都会落伍。他就是说我是外星人我都不会有异议的。他“哦”一声,冲我笑了笑。“没关系,北京这地方很容易就会被搞迷糊的。你可能没细看站台提示颜色,找错了地方:A站台有四个,你应该找红色那个,那才是年轻人站台。”

“确实很容易。”我痛苦地敲了敲脑袋,“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叫‘年轻人站台’?按照这个说法,不会还有‘老年人站台’吧。”

“那就是普通站台了。”他指着远处一个立体提示板努了努嘴,“普通站台是红色的,年轻人站台是蓝色的,那里只允许35岁以下的人乘车。你要找的人肯定在那边,别错过了。”

“这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

“可不是,这是市政府新出台的措施,你们外地的可能不清楚。没法子,现在老龄化严重,到处都是老头老太太。年轻人又忙又没时间,只能给他们提供特权。不过你知道的,现在到处都是如此嘛:办事窗口年轻人优先;有座的公交专车只许那些累个半死的学生上班族坐——反正咱这个年头是个好时代,空气好水质也好,犯不着什么病。加上这几年国家推行全面医保,出了什么事器官都能免费给你用复制干细胞打印新的。老人家们又不用干活儿,还天天出去锻炼身体,身子骨都硬朗着呢。反倒是我们这些年轻人累,成天忙着学习工作——咱们北京只是人太多,所以做得更极端一点罢了。”

最后这个好心的伙计还不忘拍着胸脯告诉我:“咱们北京就是人情味足,别在意自己是务工人员,你需要肯定有人帮你的。”我终究还是没告诉他我其实是二十年前来的,直隶政府的公职人员。

我跟他道了谢,带着乱糟糟的脑子去完成我的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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