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随笔900字
意料之中,那个瘦削但孤高的嵇康的身影飘至我眼中。
远远地,我凝视着那个站在太学门口默默抄书的人影之上,瘦削但孤高。
记忆中的他总是天然去雕饰的有些过了,在那个男子出门都必熏香沐浴的年代也着实是鹤立鸡群的有些过了,他的放浪形骸之外亦被人追捧,但他亦是丝毫不屑——社会动荡不安而司马氏和曹氏仍只顾争夺政权、民不聊生之时,他都什么都做不了,不能施展才华,还得时刻担忧性命,他只能崇尚老庄哲学,从虚无缥缈的神仙境界中寻找精神寄托,用清谈、饮酒、佯狂等形式来排遣心中的苦闷,于是便有了“竹林七贤”。
我心中根弦被他的壮志难酬的悲痛所拔动。
可他并非怀才不遇,后来司马氏掌权之后也曾请过他入朝做官的。
我缓步慢起挪过去,他依旧端站着,聚精会神的抄着书。
连唤几声,他终于抬起头,“前辈,您为何不愿入朝为官?”他停下笔,开口:“司马氏政权腐朽黑暗,官员只为享乐,从上至下都是如此,难道要我同山涛一般曲意逢迎,违背本心?我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中写的还不够明白吗?”话至尾声,他情绪已然有些不稳定了。
"那么前辈您的死是您对这世间绝望的表现吗?您是心甘情愿的吗?”
嵇康嗤笑一声:“我不是屈原,如果司马昭不杀我,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汨罗江没有沉下第二个屈原,那个忧愤了一生的贾谊是病死的,他离汨罗江很近,但他宁可病死也没有步屈原的后尘,我亦是,我不会自己跳下去,除非你把我推下去,我没有力量反抗,但我站得直自己的身体!”
我暗暗思索他的这番话。是的,暂且撇开天下苍生,他只是一介文人文人平日里喜临清流而赋诗,酌甘泉而谱曲,快意亦潇酒。而他每日除赋诗饮酒外,还喜弹琴与打铁,他大概觉得打铁如人生般千锤百烧而又与人生不同,铁是可以锤弯的,人生可以也可不以。于是,他便手执,重重落下,但又从不将铁塑形,一下又一下,将铁中的杂质去除,成为钢。
嵇康已不在太学门口了,他在刑场,那已是黄昏。他看了眼悲怆的落日,感觉距动刀的时辰还有一点空隙,便请求禁军给他一张琴,让他再弹一曲。司马昭还不错,没有割断他的喉咙,也没有剁掉他的手指,但太学三千学子的请愿也没能挽回他的性命。他弹一曲《广陵散》,在清脆的鸟啼和飘逸的琴声中走向了死亡。
他把自己的死亡变成了节日,多么风流,而《广陵散》分日亦绝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