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笑声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
柳枝已悄悄地从银灰中萌动着墨绿色。可是临近春节了,却接连飘下几场大雪。好啊,“瑞雪兆丰年”嘛。
自寒假开始,我们家的客人就络绎不断,他们大部分是妈妈的学生,有现在的,也有过去的。有的同学的父母也来给妈妈拜个早年。妈妈,这个教龄比我年龄还长的中学语文教师,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眼睛湿润润的。
呶,又有同学光临了,他们踏着积雪,象一群快乐的小鸟,室内的气氛即刻活跃起来。虽然屋外春寒料峭,室内却是春意盎然,一阵阵无拘无束的笑语,时时把窗上的冰花儿震落。可是,有个小姑娘躲在同学们背后,偶尔瞥妈妈一眼,又惊惶地低下头去,那眼神里包含着羞赧和不安,妈妈发现了,赶忙招呼:“张蕾,怎么不给老师问好呀!来,坐这儿。”
哦,原来她就是那个娇气的张蕾。我们邻居家的快嘴的小枫告诉我,前些日子因为没入上团,张蕾背地里骂我妈呢。我向张蕾投去不满的目光。
张蕾拘谨地向妈妈走去,突然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老师,我错了。我……您也骂我吧!”她都要哭了!“哈哈哈……”屋里人一阵大笑。“傻孩子!”妈妈给她剥了块糖,笑眯眯地说道:“错了就改正,老师仍旧喜欢你的。以后可别太娇气了。”“唔”,张蕾又忸怩起来,那个不自在劲儿,惹得大家又是一阵欢笑。张蕾咧咧小嘴,“扑哧”也笑了。
望着这欢快的景象,我不禁陷入了沉思,妈妈,是您,使我又一次深深领会到,这“老师”和“妈妈”原本就是一回事啊!
“啦呀啦,啦呀啦,啦呀啦……”
响亮的女中音伴着一个细挑的身影飘进来,不用看,除了晨辉姐,谁还会如此“放肆”。果然不错。瞧她,进得门来,冲满屋人一笑,叫道:“嗬!好热闹!提前给老师过‘教师节’吗?”她搂着我的双肩,又朝妈妈嚷开了:“老师,我放假了,想我吗?”瞧,这哪象妈妈的学生呀!
妈妈笑着扮个生气相:“想你!象个假小子,没点姑娘样。”又对同学们说:“来,介绍一下,她叫白晨辉,音乐学院的大学生。”
同学们立刻嚷着要她唱歌。辉姐才不怯人呢,欣然唱起《血疑》插曲《青年们》:
“……朝阳正在升起,热血沸腾的青年们……”辉姐也曾是妈妈的“得意门生”。她有副好嗓子。初三时,她突然迷恋起音乐来,一时难以自拔,学习成绩陡然下降。她的父母说她“不务正业”,硬是把录音机卖掉了,还打了她一顿。这下可忙坏了妈妈,—次次家访。有时还让辉姐住在我家,开导她,帮她补课,当然,后来辉姐不但学习成绩优秀,还在音乐老师的辅导下,课外时间学了一些乐理知识,为考上大学打下了基础。就从那以后,辉姐儿乎成了我们家的一员。
纸页书香,寒来暑往。妈妈教过一批又一批学生,可谓桃李四方了。而自己留下的却是衰弱的神经和斑白的两鬓。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她付出了那么多,求取的却又那么少,然而,谁又能说妈妈不是富有的,充实的?优秀的学生,卓蒋的成绩,那就是妈妈最宝贵的“财富”!
我凝视着墙上挂历中那幅李可染的《牧牛图》,又想起前些日子妈妈看信时的情景。信是南京航空学院的学生张华寄来的。其中有这么一段:“老师,牛年到了,今年我不回家度假了。寄给你一份挂历,遥祝新春快乐。多少年来,您正象黄牛一样,辛辛苦苦,竭力耕耘……还记得吗,老师,我的那些恶作剧?可您从不发火,永远那么平静地微笑着,用一颗母亲的心使我悔改。您是我初中时的老师,可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您……”
辉姐的歌唱完了,我才从沉思中惊醒。
“好极了!”“真好听”好个聪明的张蕾,在这—片赞美中带头鼓起掌来。一时间,笑语声喧,同学们叫着再来一个。
向来爽利的辉姐,犹豫了片刻,然后象演员那样进入了角色,她深情地望着妈妈,缓缓地说道:“老师,我一辈子忘不了上初三那年,您教给我们的那首《毕业歌》,我就唱这支歌吧”妈妈笑着点点头,眼光中充满着慈爱。
“同学们,大家起来……”
辉姐唱了,妈妈也轻轻地唱着。
“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国家的栋梁……”
我不会唱这支歌,可是我听得见妈妈那忘情的歌声,我从歌声里感受到了希望、力量和爱.
瞧,那就是我的妈妈,带着微笑,看着我们所有的人,眼角的鱼尾纹绽成了两朵花儿,她是用自己的心在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