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_2500字
“等一等!”我冲你大声喊。你缓缓将头扭过,茫然地看我。
“我知道你疑惑,但时间有限,我简单说吧:我是未来人,我来是想更深地了解你。”
你依旧茫然。
“你先放下剑好吗?”你握剑的那只手慢慢滑下。
“你还记得当你看到秦始皇渡浙江时你说的话吗?”
“当然忘不了!‘彼可取而代也!’我有实力为后盾,我为什么不能有这种自信?”
你微微一笑,我感到了你的豪迈。
“你称秦始皇‘彼’,我可以想象你那种蔑视的神情。这是你自信与自大的综合体现。‘籍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气过人’,确如你所说,你有实力为后盾,你完全可以有这种自信。但你不该有自大。自信使你成功,自大使你失败。因了你的自大,你难以看清自己,也更难看清敌人。不知己亦不知彼,自会失败。”
“我看重的是取代的过程,而结果在其次。无人可以想象到我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时候是多么痛快!”
你激昂的说。无形之中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扑向我。
“你追求的也就是那一时的痛快。但却注定了你不可能有卓越的政治和军事远见,使你的失败在所难免。”
“也许吧。我所追求的是英雄业绩,我想到的也是向天下展示自己的盖世力量,而并非所谓的荣华富贵。”
你略显沮丧。我震惊,我无法想象你这样一个英雄会有沮丧之时。
“说句实话,如果你只是单纯的作为一名战将,无疑是最杰出的人才,你临危不乱,行事果断。”
“因何可见?”
你那急切的神态让我领略了你渴望被人肯定的孩子气。
“你渡淮后单独领兵作战攻占襄城,虽襄城百姓拼死抵抗,你依然在军事上大获全胜。后赵地义军陷入秦军重围之中濒临绝境,众人率军前往却因害怕秦军而滞留46日不进,唯有你率军渡河,破釜沉舟,一举解了巨鹿之围。在楚汉相争之际,你更是显示了自己的卓越军事才能。刘邦曾趁你在齐地苦战、彭城空虚之时,纠合诸侯军共56万人马,迅速攻占彭城。你得知这一消息后,临危不乱,命令部将继续平定齐地而亲率3万精兵星夜回城。当时刘邦正陶醉于胜利的喜悦之中,饮酒宴会根本无暇顾及你的反攻,结果他的56万大军在你的猛攻下一败涂地,他仅率少数亲信侥幸逃走,他的父亲太公及妻子吕雉均为你所俘。精彩!”
“但我还是败了……”
你虽苦笑,但我仍感到你的自豪。
“我总认为你是一个‘个人英雄主义者’,也就是逞匹夫之勇。你如何看?”
“我在每一场战役上都身先士卒打头阵,可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为何是逞匹夫之勇?”
“在客观上当然可以鼓舞士气,但对你来说则是单纯的为了一时痛快。你当然也会知道不能只逞一人之勇,还要斗法斗智,少时你不是要学‘万人敌’的兵法吗?虽学的不怎么样,但也能‘略知其意’,可是略知的这一点你也很少能用上。这种爱逞匹夫之勇的性格,也使得你不可能对未来有很好的预见能力。”
你无法正确看待自己曾经的做法,我为你感到悲哀。
“你的匹夫之勇我还好理解,但我无法理解的是你又很有些妇人之仁。”
“虽然我并没有读过几天圣贤书,但毕竟出身于贵族,耳濡目染地也会沾染上‘仁义’的思想。”
“但你的仁义表现的有很不合适宜,在几次重要的转折点都是因此而失利的。表现的最突出的是在鸿门宴上没有杀掉刘邦。当时的情况下,你要杀刘邦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你并没有那样做,为什么?”
“也许还是我的仁义思想在作怪,那次的鸿门宴准确地说并非楚汉之间的斗争,而是我自己的思想斗争。虽然我并无多少预见力,但是刘邦以后将会成为最有力的敌人,我还是知道的。可听了樊哙‘怀王与诸将约曰: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以待大王来。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劳苦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大王不取也’这样一席话后,我就已经坚定了不杀的决心。”
“樊哙满口的仁义道德使你坚定了不杀的决心,但你要为这一时之仁付出沉重的代价。”
当听你诚恳的说出这些话时,我感觉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你。
“我认为是由于你具有不善用人、轻信多疑的致命弱点,而你又不幸地带着这个致命伤坐上了楚军统帅宝座,造就了你最终的失败。”
“此话又怎讲?”
看着你那一无所知的神情,我对你顿生怜悯。
“你轻信多疑,盲目听信谣言,使范增因平白无故地受你猜忌而悲愤出走;因你不善用人,难得的良将如韩信、陈平、英布纷纷从你的麾下转而投向刘邦。刘邦曾说‘试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性、运饷至军,源源不绝,我不如萧何,统百万兵士,战必胜,攻必取,我不如韩信。这三人系当今豪杰,我能委心任用,故得天下。项羽只有范增一人,尚不能用,怪不得为我所灭了!’可见你用人不善,轻信多疑之甚,唉,悲哉!”
你显得那么无奈。我为你心痛。
“你的这一点恰让刘邦得了益处,若非你的不善用人,刘邦何以用韩信得天下?若非你的轻信多疑,陈平所出的反间计又何以施行?刘邦的成功在于你的‘成全’,而这又不能是不说是你的悲哀。自彭城之战后,局势曾一度倒向你,但最后局势还是倒向了刘邦。且不管其中原委,单看刘邦占有优势之后,因怯于你的赫赫声威而与你约定中分天下。有点远见的人,必会疑心哪有在局势倒向自己之时而不乘胜追击呢?可你却偏偏单纯地相信了刘邦,还如约地送还了彭城之战中掳获的太公与吕雉,一心想东归。试想刘邦何许人也?其身旁的良臣谋士何许人也?真会给你一个得以喘息的机会?果然他在领回太公、吕雉之后,就亲率大军,穷追于你。”
你仰天长叹。你终于明白了自己因何而败,却为时已晚。
“后人有一首关于你和虞姬的歌,要听吗?”
你凄惨的笑,点头。
我轻轻唱:“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那一种。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我心中,你最重;悲欢共,生死同;你用柔情刻骨,换我豪情天纵。我心中,你最重;我的泪,向天冲。来世也当称雄,归去斜阳正浓!”
唱着唱着,我突然意识到唱这首歌的错误,正欲停止,却见你抬手,猛然一挥,一道白光闪过,你倒下,带着笑,殷红的鲜血一滴滴……
我本想劝高傲、霸气的你渡过乌江,待他日东山再起。但……
因你的豪迈性格,我欣赏你。因你的傲气与霸气,我敬重你。虽你的失败不能不说是你自己的悲哀,我仍钦佩你。更因清照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赞赏你。
高鸣柯先生一副“威震江东,历一代兴亡,自有光辉标史册;歌传垓下,定千秋功罪,莫将成败论英雄”的楹联,公正地评价了你的一生,令人信服、佩服。是的,莫将成败论英雄,在古今中外的历史大舞台上,实现帝王之楚的,并不都是令后人敬仰的英雄豪杰;那些以不择手段而攫取到权柄尊位的达官显贵们,也大都是许多玩世不恭的奸佞小人。
霸王,失败了的英雄,东半球上空的雄性的太阳:升起于古下相的梧桐巷,从四面楚歌中冲出垓下重围,不幸降落在乌江岸边。
我看着泛红的乌江水,再次轻轻为你唱起“我站在,烈烈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