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歌_《边城》再续1300字

天慢慢的黑了，白塔还依稀能见。翠翠想起了那溪悬崖半腰的大把虎耳草。入冬天凉，过渡人便少了些，空闲的时间多些。翠翠静坐临溪大岩石上，黄狗在旁，也学主人模样。幸得老马兵作伴，一个一个日子过得倒不算缓慢。像前些年的场景，一少女、一老人、一黄狗、一渡船、一白塔。老马兵以为二老不久必可回来的，但即便没回来也不忍翠翠一个人，还是如常照顾。

老马兵从城回来，刚下渡船。“翠翠，石头凉，久坐不得。”老马兵温柔的将翠翠拉起。翠翠初回神，没得及应答，便已到屋内。老马兵从城里带回些新鲜玩意儿和用品，饭菜是翠翠早前烧好的，两人吃过晚饭后便早早歇下了……

黄昏，溪面上很寂静，翠翠在菜园地里，虽不知怎在这里，但确是在这里。好像听人嘶声喊过渡，懒得多想，就走下溪边去。下坎时，见一个人站在码头边，斜阳影里背身看得极像傩送二老！翠翠大吃一惊，怀疑是假的。记忆里，二老是不回来的。一股强烈的欲望，驱使着翠翠。一步再一步，慢慢靠近。隔着溪水，翠翠问：

“你是谁？”

“是二老！”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对，当面找你。”

翠翠发觉，这里的二老似与从前不同，不过，倒也如端阳河边时有趣。也就没再思量许多。也许翠翠也不似从前的翠翠，总比从前多些什么。下了渡船，二老问：

“翠翠，爷爷有给你提过我？”

“我……知道。”翠翠知道，爷爷有给她说过，顺顺家的二老说她长得很好，像个大人了。翠翠是记着的。还有爷爷说的车路和马路，翠翠也知道。翠翠不太知道的是那人到底是怎么个想法的，对了，还有那让灵魂浮起来的美妙歌声。

“翠翠，大老也想要你。”二老注意着翠翠的反应。

“我不知道。”翠翠小小的心中乱得很。黑黑的皮肤浮上了桃红。那圆圆的眼睛似要把地给看出个窟窿。

“我依着你的意思。中寨王团总家的碾坊我是不欢喜的。”二老看着翠翠说。

翠翠恍惚之间，只迷迷糊糊的躺在粗麻布帐子里草荐上，梦正得甜美。梦里有一种顶好听的歌声，又软又缠绵。梦中灵魂为歌声轻轻浮起来了，仿佛轻轻的各处飘着，上了白塔，下了菜园，到了船上……许是夜里风声大，翠翠竟然醒了，但那友软又缠绵的美妙歌声还在。翠翠好奇，顾不得，借着月光便寻了出去。

对溪高崖上是有人的，那歌声就是那人唱的。翠翠没问是谁，继续听着那顶甜美的歌声。后有找个照亮的，也寻了过去。见那人稍有停顿，翠翠问：

“你是谁？”

“翠翠？你怎么来了？”

闻其声才知是何人，翠翠也猜过是二老，但也没几分把握。谁知道这马路确是二老在走。

“翠翠，我唱三年六个月，你听吗？”二老望着翠翠的眼睛说，不给翠翠退避的机会。

“听……我听。”翠翠没有回避，像是有什么驱使着她这样说，是什么呢？谁知道呢？许是这薄薄的月光照的人发晕了吧。

画面一转，三年六个月过去了。

第二天，掌水码头的顺顺，带着一行人，带了礼物到碧溪岨，请了媒人为二老向渡船的攀亲起来了。二老也来了，站在翠翠面前微笑着，翠翠也微笑着。

翠翠心里是高兴的，爷爷和来的人说了几句，便又悄默问翠翠：

“翠翠，还得你自己拿主意。爷爷老了。”

……

人们都这样说，二老是不必接管那碾坊的，他那两只手就抵得过五坐碾坊了，且撑渡船的本就让他欢喜的，撑渡船也是好的。二老的眼睛光，选媳妇果真是极好的。嫁给二老后，二老撑渡船，有时翠翠也撑的。那顶美妙的歌声也是时常有。

天刚亮，翠翠便醒了，略有所失。一夜之间经历了太多，来不及去辨别真假。就当是去了别个地方走了一遭，现在回来了，走的时候带去的，好的、坏的，也不曾再带回来了。要是真的有带了什么回来，应是坚定的守候吧。等多久呢？没人知道。等谁呢？也许明晚的梦中就知道了。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也许“明天”回来，但“明天”有多远，翠翠不知道，翠翠知道要想等到“明天”，且先过完“今天”。所有的梦都做完了，自然就会醒的。然后接着撑渡船……

“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