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与窗前_优秀散文1200字

食堂前有一颗大的枫树,很高很老,横生的枝丫成了某一扇窗的全部点缀。通过那一扇不透明的窗,我可以在仲夏捕捉鸣蝉,在深秋看枫树兀自红了的叶片,看它笨拙的把一片片刻了祝福的叶儿赠给黄土。

我时常看见窗前端坐着的青青子衿,门外枫树旁斜倚着的褴褛乞人。他们都一样,在嗅着一缕食香时喉结涌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几乎快忘记了这句诗,直到走到那披着绿色军大衣的长者旁边,心头又有了一丝颤动。仿佛一时间走过了一段支离破碎的记忆,看透了那令人捉摸不透的世间百态。他在落日的余晖里半眯着眼睛,双手环抱在胸前,背倚着枫树,把落叶踩在脚下。的确,就像街头我常见的满脸污垢的乞丐,衣衫褴褛,臭味难闻。

我想,一个人的陨落的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我们不必知道!我几度回头,看到他伸了伸懒腰,动了动身子,没有缺胳膊,没有短腿,只是眼里的混浊望不到底!我抬头看看天,顽皮的火烧云开始聚拢,夕阳无限好。

窗前,许多年轻的面孔凑到一堆,一边谈笑风生,一边狼吞虎咽;门外,一个孤独的人,看着我们大快朵颐,他的眼里没有欲望,那个空碗便是明证。食堂里很热闹,人声鼎沸,香味四串。我突然感到食之无味,这里没有人给我夹菜,没有人笑着对我说:“多吃一点。”我想只要一张桌子,一家三口,粗茶淡饭。声音一下子小了,饭菜凉了,我浑然不知。身边的人仿佛受了惊吓,不动声色的散开了。

果然,一抬头便见那绿色的军大衣的一角从斑驳的大门外的飘了进来。他的腋下夹着一根粗壮的木棍,一手托着一只缺了一角的瓷碗,碗中一个缺了把的调羹,满满地,半驼着背靠近了食堂中央的那只装满残羹冷炙的木桶,眼睛里有了不一样的光。

我微笑着,山人自有妙计,就算是风餐露宿也不会让自己饿死街头。就近的同学忍不住掩面作呕,有的转身愤愤地离去,有的破口大骂。可他全然不顾这些,他极麻利地用碗在桶中舀了满满的一碗,不挑剔,不贪婪。我看到他如死水般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什么,仿佛是对我们的不屑。

他终于又回到了树下,枫叶加上火烧云的颜色渲染出了一份温暖,好像微弱的烛光点亮了落寞的归途。我放下碗筷,看着窗外的那个人大口吃着“美味佳肴”。他嘴角蠕动,有时候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他三下五除二,转瞬间,饭碗就见了底!此时,依稀听见不知名的沧桑的歌儿从他的嘴里飞出,钻进我的耳朵,我想这是在清唱他的人生历程吧。

来往的人越来越少,日光渐渐的隐退,那一棵枫树幻成了榕树。榕树下,爷爷卷起一支旱烟,满满的点燃,霎时火光忽明忽暗,烟笼雾绕里,他抬眼望着远方,片刻,他又端起一碗米酒,一饮而尽,酣畅淋漓。

夜幕降临了,那个孤寂的人和我记忆里许多卑微的背影融合。高楼前,大道边,妈妈拉着我的手走过那些盘坐路边的人,对着那个盛着几个零钱的碗熟视无睹。没有施舍,没有嘲笑,她笑着对我说:“他们或许是走的路多了,双手懒得动弹,于是换了一种活着的方式。”她接着说:“听那扇窗子传来的朗朗书声,你以后如果不好好读书,我给你血肉之躯,给你破钵一个,你去过自由的生活可好?”听着她的威逼利诱,我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待我回过神来,枫树下的老人已经扬长而去。他踩着我们走过的路,一脚深一脚浅地消失在夜色里。我拾起一片枫叶,抚过它的脉络,对他的背影喃喃自语:去吧,去吧,去烧一盏红烛,去温一杯浊酒,可饮风霜,可温喉结……

有人在窗前苦读,有人在门外飘荡。那棵枫树,不管世事如何,只兀自把落叶铺满小径。我站在窗前去看门外行色匆匆的人,人心不古,但愿他们能去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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