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母爱比天大
1.外面的世界好精彩:面对诱惑
在这个城市的一条小巷里,有一家小饭馆,叫“乡亲饭馆”。店老板是个女的,叫夏保荣。夏保荣原是市物资局的职工,和丈夫一个单位,生一个儿子,生活得和和美美的,不料十年前天降大祸,丈夫死于一次工伤事故,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夏保荣拖着儿子艰难地生活着。屋漏偏逢连夜雨,物资局因效益不好,夏保荣前年下岗了,本来丈夫是因公而死,夏保荣完全可以申请特殊照顾的,可她不要,咬紧牙关,从亲朋好友那里借了点钱,开了这家小饭馆。
夏保荣起早摸黑,辛苦操持,加上她待人诚恳,价钱公道,生意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生意旺了,夏保荣一个人忙不过来,就从劳务市场请了两个乡下女孩帮忙,她们一个叫刘小花,一个叫孙秀秀,两个女孩都清纯聪慧,夏保荣十分喜爱,拿她们当亲生女儿看待。
日子不知不觉、忙忙碌碌地过着。这天下午,刘小花向夏保荣请假,说老乡晚上约她出去玩,她也要出去买点日用品。夏保荣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叮嘱刘小花说:“晚上早点回来,一个人路上不安全。”刘小花答应一声“知道了”,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夏保荣望着远去的刘小花,心想:哪家的爹妈不知道心疼孩子?千里迢迢,风里雨里,在外面打工多不容易啊!正因为如此,平时她尽量让她们少吃点苦,工资能多给就多给,碰到合适的衣服也总要给她们买上一件两件的。
这么一来,两个女孩吃得好,穿得好,渐渐都出落得像蝴蝶似的。这段时间,刘小花的事儿也多了起来,常看见她穿得漂漂亮亮,脸抹得红是红、白是白的,挎着小包出去。夏保荣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女孩子长大了,也该谈个朋友、成个家吧,总不能在这小饭馆里干一辈子嘛。只要她们过得好,夏保荣就高兴,现在刘小花请假出去,夏保荣也不放在心上。
饭馆的生意主要是晚上,夏保荣和秀秀、还有儿子蔡波三个人忙得满头大汗,一直到夜里十一点,食客们走完了,饭馆也打烊了,可还没见刘小花回来。以往这种事是从来没有的,夏保荣有点慌了,她让儿子和秀秀先睡,自已上街去看看。
夏保荣想起刘小花说是到老乡那儿去玩的,她是个细心人,平时听刘小花说过老乡的地址,就记下了,这次正好派上了用场。夏保荣推出买菜用的机动三轮车,在城里转了一个大圈才找到那地方。谁知老乡说刘小花根本没来,而且她们因为闹了别扭,已经很久没有来往了。夏保荣问在这个城里刘小花还有没有认识的人,老乡冷笑着说:“人只要长得漂亮,总是很快就会认识很多人的,说不定她傍上大款了呢!”
夏保荣心里“格登”了一下,听那老乡的口气显然是对刘小花有意见,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走了。她焦急万分地骑着三轮车满城转圈,一直转到没有油了,没奈何,只得推着车子往回走,夏保荣抱着侥幸心理:说不定刘小花已经回店里了呢。
快到家时,夏保荣忽然看见一辆小轿车停在巷口,车旁边有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夏保荣揉揉眼睛,借着路灯光,她看清了一个是刘小花,另一个人却令她吃了一惊,那人虽然也穿得头是头、脚是脚,挺气派的,可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小了,起码也有四五十岁。夏保荣一时懵住了,没扶住车把,三轮车一下子撞在电线杆上,发出“咣当”一声。响声惊动了刘小花他们两人,那男的匆匆钻进了小轿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夏保荣喊了一声:“是小花吗?”“是我。”刘小花走过来,很镇静地说,“夏姨到哪儿去了?"
夏保荣正要说“找你去了”,可又忍住了,改口说:“我出去办了点事。”说着,两人走到饭馆门口,夏保荣拿钥匙打开了门,刘小花帮她把三轮车推进屋里。
夏保荣原想问问那个男的是谁,又想现在天晚了,明天还要起早,怕刘小花睡不好,就倒好洗脸水,对她说:“小花,洗洗脸先去睡吧。”
刘小花却站着没动,没有要走的样子,她犹豫地叫了一声:“夏姨”
夏保荣疑惑地问:“怎么啦?”刘小花低着头,用手指搅着自己的辫子,好半天才说:“夏姨,我明天就要走了。"“啥?”夏保荣吓了一跳,急忙问,“到啥地方去?”
刘小花的头垂得更低了,夏保荣把她拉到沙发旁坐下,握着她的两只手,说:“小花,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夏姨也巴不得你能找到更好的地方。小花,你如果相信夏姨,就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好不好?”“夏姨,”刘小花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前一段时间,我在外面玩时,认识了一个老板,他叫唐金安,开了一家装修公司,他说要让我到他那儿去上班。”
“哪个唐金安?”夏保荣问,“是不是刚才那个人?"刘小花点点头。
夏保荣想起刚才那一幕,很显然,刘小花和这个唐金安的关系已经很不一般了,她顿了顿,说:“小花,夏姨记得,你今年刚十九岁吧?”“是十九岁。”夏保荣又问:“那个唐金安有多大年纪了?我看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呀!”
刘小花说:“大概四十来岁吧。”
“四十来岁还没成家吗?”刘小花红着脸说:“他说他刚办了离婚手续。”夏保荣语重心长地说:“小花,夏姨本不该管你的私事,但你孤身一人在外打工,凡事都要多想想清楚。做人要讲原则,人可不能只为钱活着”
刘小花的脸色微微一变,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夏保荣的话:“夏姨,你不为钱为啥起早贪黑地这么辛苦?”
“我”夏保荣愣了一下,口气严厉了起来,“我这样辛苦就是为了维护我的自尊,我不能让人瞧不起!”“可我就是觉得冤!别人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刘小花说完,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她和秀秀住的屋子。夏保荣想现在天晚了,明天再和她好好谈谈,可不一会儿,刘小花却拎着她的皮箱走了出来,夏保荣忙上前抓住她的皮箱,恳求着说:“要走也要明天早上走,现在”刘小花冷冷地说:“夏姨是不是怀疑我偷了店里的东西?”
夏保荣闻言一怔,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一下子松了手。刘小花冲出门去,很快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夏保荣的心沉了下去…
2.可怜天下父母心:此心好苦
刘小花走后,店里的活更忙了,夏保荣暗地里总是督促儿子蔡波多干点活,以便让秀秀轻松点,她怕秀秀有怨言,一时想不开,也走刘小花的路,所以更加关心了。
夏保荣的儿子蔡波,是她的一块心病:可能因为从小失去了父亲,蔡波的脾气变得古怪、倔强;又因为夏保荣忙于工作,对蔡波放松了管教,蔡波上高中后,成绩直线下降,后来又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天天逃学,等夏保荣发现时已经晚了,结果没考取什么学校,也没找到工作,夏保荣只好让他到饭馆里来,自己盯严一点,以防范他到外面闯祸。即使如此,蔡波还是隔三差五乘她不注意时偷了店里的钱溜出去玩,不过这次夏保荣让他多帮秀秀干点活,他倒挺听话的,夏保荣还借机夸奖了他几句。
自从刘小花走后,夏保荣就没睡过好觉,夜里总是突然被恶梦惊醒。她惦记着刘小花的处境,今天在饭馆里,她无意中听食客们说,那个唐金安“文革”时当过“造反派”的头头,是个地道的流氓、地痞类的人物,后来不知怎么又当上了包工头,这些年赚了不少钱。这家伙吃喝嫖赌样样都搞,糟蹋了不少年轻姑娘,刘小花怕是上了他的钩……
听到这些话,夏保荣不觉心头一颤,这以后,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宁的,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就起身到厨房倒水吃安眠药。她路过秀秀住的房间时,忽然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夏保荣很惊奇,自从刘小花走后,秀秀一直是一个人住的,今天也没见她来客人呀!她侧耳细听,忽然呆住了,另一个人竟然是儿子蔡波!只听秀秀哀求着说:“不行,这样不行!求求你……”蔡波喘着粗气说:“秀秀,你就答应我一回吧!”随后,屋里响起撕扯声和秀秀低低的哀求声。
夏保荣听着那不堪入耳的声音,不由怒火中烧,忍不住就要踢开门把蔡波揪出来,可又想到秀秀还是个姑娘,就忍住怒气回到屋里,躺到床上喊:“蔡波,蔡波”
蔡波答应了一声,夏保荣说:“给我倒点开水来,我要吃药。”
蔡波极不情愿地倒来一杯水,他看到夏保荣的床头有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开水,这才发现不妙,正在发呆,不料夏保荣已经抓起准备好的拖把,劈头盖脸地在蔡波身上一阵乱抽,嘴里骂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这害人的东西!你害了你妈还不够,还要去害别人!"
蔡波虽然人高马大,可也知道妈妈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大不容易,也不敢顶撞,“扑通”一声跪下了,嚎哭着说:“妈,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听了儿子的哀求,夏保荣的心又软了下来,她丢掉拖把,扑到床上号啕大哭起来。蔡波从没有见过妈妈当他的面哭过,顿时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地求饶:“妈,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夏保荣哭了一会,忽然想起这夜深人静的,邻居听到了,自己一家倒没什么,秀秀可没脸见人了,就忍住了哭,让蔡波回房睡觉,自己躺在床上,一直眼睁睁地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夏保荣依旧早早起来烫面、调料,蔡波平时总要睡懒觉,今天却起了个大早,跟在夏保荣后面埋头做事;秀秀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地收拾,饭馆里的气氛沉闷、压抑。
等早餐忙完了,夏保荣把蔡波支出去买东西,等他走后,她拉住了秀秀的手,和气地说:“秀秀,来,夏姨有话跟你说。”
秀秀涨红着脸,忐忑不安地坐到了夏保荣的身边。
夏保荣说:“秀秀,昨晚上的事,夏姨替蔡波向你道歉,请你原谅!”她见秀秀不说话,又问:“秀秀,你觉得蔡波怎么样?”秀秀羞涩地说:“……可以吧。”夏保荣顿了顿,说:“秀秀,蔡波是我的儿子,从小到大,我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他脾气犟,又很糊涂,一个女孩子,应该要找一个可以信赖、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你可要慎重选择呀!”
秀秀脸涨得红红的,说:“夏姨,您不是嫌我是个乡下女孩吧?”夏保荣愣了一下,说:“秀秀,你怎么这样说呢?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什么形势了,还分什么城里乡下?如果真有一个能管得住蔡波的女孩子,我也巴不得丢下了这块心病。可是,秀秀,夏姨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女孩。你天性老实善良,最容易受骗,跟他生活在一起,你只会受委屈的。”
秀秀几乎要哭出来了,说:“夏姨,您是想赶我走吗?”“夏姨是有过这个想法,”夏保荣说,“但现在我又改变了主意。小花一直让我放心不下,我不能让你成为第二个小花了!从今天晚上起,你就住在我房里吧。我年纪大了,也得要个人照顾照顾。”
“谢谢夏姨!”秀秀感动得抽泣了起来,夏保荣把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着她……这时,一辆警车悄然而至,停在了饭馆的门口,从车上跳下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夏保荣猛地哆嗦了一下……
3.人间自有真情在:仗义执言
看见警察进来,夏保荣不觉一惊:是不是蔡波又惹啥事了?她颤抖着站起来迎上去。带头的一个警察出示了一下证件,说:“我们是东城区派出所的,我们想找一下夏保荣同志。”
夏保荣使劲让自己镇静下来,说:“我就是,有啥事吗?”一起来的一个女警察走到前面,说:“阿姨,请问您认识一个叫刘小花的女子吗?”
夏保荣急切地问:“刘小花?刘小花她怎么了?她出了啥事啦?”女警察缓了缓语气说:“阿姨,刘小花是您什么人?”夏保荣说:“也不是我什么人,她在我这饭馆工作过——不过,她有啥事我都可以承担!”“这”女警察犹豫起来,“原来她只是在您这上过班,这件事恐怕得找她的亲属……”
夏保荣一下子紧紧抓着女警察的手说:“她的父母都在乡下,我……我就当是她的亲属吧!你快说,小花她究竟怎么了?”
女警察说:“是这样的,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最近刘小花和几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经常来往,昨晚我们抓了一个卖淫女,刘小花也在她家里……刘小花说她在这城里只认识您一个人,我们是来通知您去把她领回来的。”
夏保荣站起来,说:“我去接她吧!”
夏保荣坐进警车,来到派出所。她登了记,一会儿,刘小花就被女警察带了出来。几个月没见,刘小花瘦得眼窝深陷,两眼无神,她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问女警察:“你们要把我怎么样?”女警察一指夏保荣,厉声说:“你看看那是谁?即使是你亲妈,也不一定会来这种地方接你出去!"
刘小花一看到夏保荣,叫了一声“夏姨”,就“哇”地放声痛哭起来。夏保荣上去扶住她,柔声说:“小花别哭,跟夏姨回去,啊?”夏保荣搀扶着刘小花出了派出所,招了一辆的士,回到了“乡亲饭馆”。
夏保荣把刘小花扶到床上躺下,让秀秀端来了鸡汤。夏保荣说:“小花,喝了汤你先睡一会,这几天不要惦记什么,好好休息,啥事都有夏姨为你撑着。”刘小花点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
夏保荣暗地里叮嘱蔡波和秀秀不要去问刘小花什么,对她还像以前一样。到了晚上,夏保荣早早就把门关上了,她见刘小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夜里就睡在刘小花那儿,细心地照看。
半夜,刘小花醒了,她羞愧地说:“夏姨,谢谢您……我、我真对不起您……”夏保荣柔声说:“说哪里话!以前的事就过去了,人都有走错路的时候,只要改正了,还是个好孩子。夏姨不在乎,你也莫往心里去。”
刘小花怔怔地望着屋顶,忽然说:“夏姨,唐金安真的不是个好东西!”接着,她就讲了离店后的遭遇……
刘小花的老乡以前在唐金安家当保姆,刘小花去找老乡玩时,唐金安看中了她的姿色,就花言巧语引诱她上钩。唐金安把刘小花的老乡辞退了,想让刘小花去,可刘小花不愿当保姆,唐金安只好把她安排到自己的装修公司里当了个不管事的小会计。唐金安常带她出去玩,没多久就玩腻了,他想摆脱刘小花,就定下一条毒计,谎称账上有亏空,说是刘小花做的手脚,还找了几个打手冒充警察来吓唬她。刘小花是个乡下女孩,进了城正好又碰到了夏保荣这个好心人,没经过什么凶险,这么一吓就把她吓住了。她被唐金安赶了出去,又不好意思回到夏保荣的饭馆里,只好在街上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鬼混,这一次公安局“扫黄”,正好撞在“网”里……
刘小花讲了这些事,哭一阵,骂一阵,最后她咬牙切齿地说:“唐金安这个王八蛋,我一定要报仇!”
夏保荣慈爱地抚着刘小花的肩,说:“小花,别瞎说,现在讲法制,要报仇也得拿起法律武器才行。你别担心,夏姨帮你告他!”
第二天,夏保荣就带刘小花去了律师事务所,她替刘小花付了律师费,律师问了情况后,说:“我还要再到唐金安那里调查一下,收集更充分的证据,你们放心吧,我相信这个状能告赢!”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食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夏保荣正忙着收拾碗筷,这时候,忽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伙人,他们在店里乱砸一气,把刘小花抓住狠狠地打了一顿,最后,来人揪住夏保荣的领口威胁说:“这个臭婊子是你什么人?你再要多管闲事,我们杀了你儿子!"
夏保荣气得脸都青了,她义正辞严地斥责道:“你们太无法无天啦,你们吓不了人,这事我就是要管到底!”“好吧,那我们走着瞧!”那伙人说完,扬长而去。
刘小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夏保荣的腿哭着说:“夏姨,我对不起您呀!夏姨,我不要告了,我不要报仇了,我去撤诉!”说完,刘小花哭着冲出了饭馆。夏保荣发疯般地追上去拦住了刘小花,她坚定地说:“不,小花,我们要告,要告到底!
4.手心手背都是肉:真爱无价
夏保荣正在宽慰刘小花,这时律师来了,他是来收集证据的,一看到现场被砸得满屋狼藉的样子,便又和闻讯赶来的警察一起作起了记录。律师气愤地说:“古往今来都是邪不压正,现在是法制社会,更不允许他们无法无天!我调查过了,唐金安的问题多得很,这次砸店打人又是他的一条罪状,你们耐心等待吧,我们一定要告倒他!”夏保荣也知道,办案要按法律程序,急不得。
打官司要用钱,饭馆不能关门;还要盯住儿子蔡波,怕他又意气用事,惹出麻烦。夏保荣、刘小花、秀秀、蔡波四个人依旧和往日一样辛辛苦苦地劳作着,不同的是,饭馆里少了许多往日的欢笑,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这天一大早,秀秀拉起卷帘门,忽然见店门口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她忙上前一看,惊叫了一声:“爹,您怎么来了?”夏保荣听到喊话,忙跑出来,原来是秀秀的爹老孙头来了,大概是从乡下到城里走了一夜的路,头发、眉头、衣服上都沾满了露水。秀秀的家离城有五十多里路,她爹舍不得车费,每次都是走来的,和以往不同的是,以往他总是早晨走,下午到,这次不知为什么却是早上就到了。
夏保荣忙让刘小花端来煮好的稀饭,老孙头一口气喝了三碗,显然他是又渴又饿。夏保荣等他吃完了,才问:“孙大哥,这次进城来有啥事?能不能跟我说说,我帮着你办。”
老孙头说:“没啥别的事,我是来接秀秀回去的。”“行!”夏保荣轻松地说,“这段时间把秀秀累坏了,正好回去休息休息。”
其实夏保荣是在暗暗叫苦:刘小花的官司还在打,店里正缺人手,秀秀这一走,饭馆只怕要关门了。秀秀当然明白这个理,立即赌气说:“我不回去!”老孙头吃饱喝足了,又摆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势,吆喝起来:“不走也得走!”
夏保荣笑着说:“秀秀,不就是回去住几天吗?家里是不是有啥事,要不你爹也不会这么一大早地就赶来了。等家里的事办完了,夏姨去接你回来。”
老孙头对夏保荣说:“大妹子,这两年,秀秀多亏了你的照顾,我们全家都很感激,谢谢了!”夏保荣忽然听出他话音有异,急忙问:“大哥难道是要让秀秀”老孙头慢条斯理地说:“是的,这次秀秀回去了,就不再来了。”夏保荣的心悬了起来:“怎么了?"
老孙头笑呵呵地说:“大妹子,你看,秀秀都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找个婆家了不是?我们家里给她说定了一门亲事。”
夏保荣一听,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顿时高兴起来:“那是好事呀!”没想到话音刚落,秀秀却说:“我不干!"
老孙头威严地喝了一声:“秀秀!”“我不干!就是不干!"
夏保荣一看这样子,不由左右为难起来:站在老孙头这一边吧,蔡波和秀秀出了那档子事,自己再劝她跟她爹回去,秀秀心里会说在赶她走;站在秀秀这一边吧,这是她的终身大事,自己是个外人,哪能干涉她家里已经决定了的事呢?
“你到底回不回?”老孙头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伸手就要抓秀秀,秀秀一边躲一边说:“不回不回!死也不回!”
夏保荣和刘小花在旁边拉住老孙头,夏保荣说:“孙大哥,有事好商量,慢慢说!秀秀,回去见一见再说嘛,行就行,不行就算了,还回夏姨这儿,怎么样?”
秀秀忽然哭了起来,说:“夏姨,您不知道,那是个跛子,还比我大十几岁!我爹是想要人家的钱才答应的。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回去呀!”“放屁!”老孙头骂了一句,也许是气的,也许是羞的,他的脸一下子涨成了黑红色,嘴唇也哆嗦了起来,“你……你……老子白养活了你这么大,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连……连家也不想要了,连爹也不认了是不是!"
夏保荣端来一杯茶水,放到老孙头的手里,和气地说:“孙大哥,先消消气。你家的事,我本不该说三道四,但秀秀这样的好模样,这样的好品性,难道就不能找一个好人家吗?要是大哥不介意,秀秀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在城里帮她找个好人家,你看行不行?”
老孙头的眼圈也红了:“不是我狠心,实在是家里困难……还有……还有她哥……”
秀秀家的事,夏保荣也知道一点:秀秀的家在山里,收入不好,一次秀秀的妈上山放羊,为了追一只羊摔断了腿,因为没钱治伤,如今每逢阴雨天气就起不了床,不但干不了活,还需要个人照料,所以每逢阴雨天,夏保荣就买些药让秀秀带回去照顾儿天。秀秀还有一个哥哥,生性忠厚老实,只知道在家里种地放羊、孝顺爹娘,因为家境不好,二十七八岁了还没能娶上媳妇。
后来他们村里一个承包果树的张老板看中了秀秀,那人以前因为偷窃,媳妇孩子都跑了,还被人打成了跛子,后来承包了山上的果树发了财,就想打秀秀的主意,他愿意给孙家二万块钱的彩礼,孙家正好可以用这笔钱盖几间瓦房,再给儿子娶个媳妇。乡下人迷信,老孙头想早让女儿出嫁,儿子结婚,用喜事来“冲冲”秀秀妈的病。这事算计得倒好,可就是秀秀死活不答应。
老孙头老泪纵横地诉着苦,夏保荣想了一会儿,说:“孙大哥,你的想法我明白了。我说句实话,即使嫂子病好了,可女儿一生都过得不如意,你们做爹妈的会顺心吗?这样吧,我给大哥出个主意:我这饭馆里还缺人手,如果大哥不嫌弃的话,不如让秀秀她哥也来我这儿。
大哥你在家里照顾嫂子,农忙时我给他们兄妹俩放假回去帮忙。反正秀秀年龄还小,先攒钱供她哥哥娶媳妇,两个人挣钱,要不了多久,你们老两口就会称心如意的。”老孙头叹了一口气说:“唉,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可说来怕你笑话,那张跛子先送了三千块钱的礼钱,已经被我盖房子买料用了,现在到哪筹这笔钱呢?”
“这样吧,”夏保荣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这笔钱我替你们还给那个老板。秀秀今天就不回去了,我现在陪大哥回去,再把秀秀她哥哥接过来!”为了节约时间,夏保荣特意包了一辆车到秀秀家。夏保荣直接找到张老板,亲自把三千块礼钱交还到他手里,然后她又给秀秀的爹留下了五百元生活费,安排停当,夏保荣就带上秀秀的哥哥孙壮壮赶回了城里。
因为山路不好走,夏保荣赶到城里已经是下午了,她带孙壮壮来到“乡亲饭馆”时,却见饭馆的卷帘门竟然关上了。夏保荣的饭馆从早上五点开门,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打样,除非特殊情况,中间是从不关门的。他们三个跑哪儿去了呢?一种不样的预感出现在夏保荣的心头!
夏保荣安慰自己:是不是他们昨晚没睡好觉,现在关门在休息?
可夏保荣打开门,屋里空无一人,问左邻右舍,都说刚才看到他们三个一起叫车出去了。这时候他们会上哪儿去呢?难道是蔡波被带她们玩去了?一想到蔡波,夏保荣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案板,果然,案板上两把剁肉的刀都不见了。夏保荣情知不好,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在屋里四处找了一遍,仍然没找到。
夏保荣的心“突突突”地猛跳起来,儿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十有八九,蔡波是去找唐金安算账的。这段时间夏保荣一直把蔡波盯得紧紧的,蔡波早已是满腹怨气,今天秀秀的爹一来,自己只顾忙着秀秀一家,把这个“惹祸精”给疏忽了,这可怎么办?千万别闯下大祸呀!
当前最要紧的,是要赶快找到唐金安。夏保荣主意一定,就让孙壮壮留在店里,自己连忙拦住一辆的士,一路疾驰,找到唐金安的装修公司。公司的人说唐金安去了城西的一处工地,夏保荣又心急火燎地按那人说的地址直奔工地。
那工地位于这个城的开发区,工地的建筑工程已经完成,唐金安揽到的是后期装修的活,这笔生意做下来少说也净赚二十万。这天是工程验收、交接的日子,唐金安只等验收交接完毕,就可以回去数钞票了。
唐金安正陪着质检所的险收人员说话,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喊他,他探头一看,原来是刘小花。刘小花穿着鲜艳,打扮俏丽,正在向他微笑招手。本来这里工程验收是件大事,可最近刘小花请了律师告唐金安,害他找关系托人花了不少钱,据说那个律师还是不肯罢休,一定要把他告倒,今天刘小花却主动来找他,看那样子不像来找碴儿的,可能被打怕了,来说和的,不如给她点钱打发了,也落得耳根清静。唐金安这样一想,就对手下人交待了几句,匆匆下了楼。
唐金安正在盘算给刘小花多少钱可以“摆平”这件事,冷不防从楼梯间里冲出一个人来,这人年龄看起来不大,却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唐金安是经过风浪的,一看这阵势,暗叫不好,转身就要往楼上跑,可那人一步跨上来,老鹿抓小鸡一般地把他拎了起来,一下子扔到楼边的空场子里,接下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打得唐金安满脸是血,“哇哇”直叫。
这人就是蔡波!
早上夏保荣走后,蔡波没了约束,又看到刚请人修好的桌椅板凳,不由怒从心起,就约刘小花去“教训”唐金安。刘小花因官司悬而不决,早就对唐金安恨之人骨,经蔡波的撺掇,一拍即合。秀秀劝阻不住,又不放心,只好跟着他们来了。
蔡波在楼下打,楼上的唐金安的手下看到了,“呼啦啦”下来了十几个人。蔡波一看他们人多,也不害怕,打架斗股他可是老手。他操着菜刀一指,大叫道:“不要过来!谁过来老子一刀劈死谁!”吓得这些人站得远远的,有人一看没办法,忙用手机拨打“110”报了警。
不一会,警笛大作,几个警察冲了过来。蔡波一看警察来了,更加耍起蛮横来,他挥舞着菜刀大碱大叫:“别过来!过来老子砍死你们!”警察不理他那一套,一步步地通了上去。蔡波一看不好,忽然从地上一把抓起唐金安,把菜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学着电视上绑架人质的样子对着警察喊道:“别过来,再过来老子砍死他!”
警察果然不再通近了,怕他头脑一热,真的杀人。一个警察对他说:“快放下菜刀,争取宽大处理!”另一个警察也和气地说:“小伙子,你才多大年纪?二十多岁吧?这么年轻就不想活了,真可惜呀!这旁边的两个漂亮女孩里有没有你的女朋友?你就忍心当着你女朋友的面行凶杀人?你让她以后怎么过?你想想明白!”
秀秀和刘小花也叫起来:“小波哥,放下刀!快放下刀吧!”“我没有女朋友!”蔡波身无退路,被通红了眼,野性顿起,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吼道:“这个王八蛋老流氓敢玩弄我妹妹,还敢找人砸老子的饭馆,老子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一个警察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敢保证他会被绳之以法,请你相信我!”
蔡波瞪着血红的眼嚷道:“老子现在什么都不相信!老子只要他的狗命!”
警察正要开口,这时,忽然从蔡波的身后冲出一个女人,那女人手抓一块砖头,狠狠地照着蔡波的头砸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蔡波倒在了地上。警察一个箭步跳过去,把蔡波的手死死抓住。
那个女人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身子摇晃了一下,“扑通”倒在地上,刘小花和秀秀同时惊叫起来:“夏姨”那个用砖砸蔡波的女人,正是夏保荣。
夏保荣被送到医院,连日的操劳和极度的紧张使她昏迷了过去。在昏迷中,她还不断地呼喊着“波儿”、“秀秀”、“小花”这三个名字。秀秀和刘小花守候在病床前,泪水流个不停…
三个月后,法院送来了开庭传票。开庭那天,夏保荣特地关了饭馆,带了刘小花和秀秀一起去听宣判。法庭上,唐金安因流氓滋事罪、强奸罪、行贿罪等多项罪行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审判长宣读判词之后,夏保荣和刘小花抱头痛哭。
不久,蔡波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听到这个消息时,夏保荣饱经沧桑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她只是喃喃地说:“我管不了他,还是让他吃点苦头吧。”夏保荣又坚强地站到了“乡亲饭馆”的案桌前忙碌了起来。
后来,因为报纸、电视的报道,夏保荣和刘小花都成了新闻人物,很多人都借故到饭馆来看她们两个,夏保荣担心这样对刘小花的声誉影响不好,一天下午,她把刘小花叫到屋里,说:“小花,我有一个表姐在省城开花店,现在正缺一个人手,我想让你去行不行?”
刘小花愣了一下,马上说:“我不去,我哪也不去,就陪在夏姨身边。”“那怎么行呢?”夏保荣无奈,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料到刘小花说:“夏姨,我不怕,只要我从现在起好好做人,别人不会瞧不起的。”“唉,话是这么说,我是担心”“担心什么?”夏保荣叹了一口气:“我是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呀!”
刘小花动情地说:“那有哈?夏姨对我这么好,我就是侍候夏姨一辈子,终生不嫁也应该!”“净瞎说!”夏保荣点了一下刘小花的额头。刘小花看着夏保荣那愁眉不展的样子,忽然红着脸说:“夏姨,我还是对您坦白吧,我—我已经有对象了。”“谁?”夏保荣的眼睛亮了起来,刘小花用眼睛瞄了瞄外间正在使劲和面的孙壮壮,夏保荣明白了,她伸手刮了一下刘小花的鼻子,笑道:“鬼丫头,怪不得我看你们两人干活常凑一块呢。”刘小花的脸微微红着,说:“壮壮说他不在乎我的从前,只要我从现在起好好做人。”
“这话说得好哇!”夏保荣打心眼里祝福这两个年轻人。刘小花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可秀秀呢?蔡波不在家,秀秀容易把他忘掉,趁此机会,该帮她找个好人家。不过,自从蔡波走后,秀秀出门倒是多了,有时还会请个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好像是出去和谁约会,有几次夏保荣在店里看见她捧着什么信读得高高兴兴的,是不是她也有了心上人?
这时,刘小花喊了一声:“秀秀一”秀秀进来了,刘小花说:“我今天跟夏姨坦白了,你也跟夏姨坦白吧。”
秀秀不解地问:“坦白什么?”刘小花拿腔捏调地笑着说:“坦白你的心上人是谁呀!”
秀秀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她什么也没说,从内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往夏保荣的手里一丢,说:“这是昨天他让我带给你的。”说完,她就慌慌张张地跑到外面去了。
夏保荣拆开信,楞住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擦擦眼睛,看起了信:
妈妈:
您的心情现在好吗?您一定还在为儿子痛心吧?妈妈,波儿想对您说一声:妈妈,对不起!
我知道,从爸爸去世以后,您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您的心里有多苦呵!您在自强不息地奋斗,而我却一次次地摧毁您的自尊,儿子真不是人有!
现在,秀秀每星期都来看我一次,她鼓励我好好改造。我爱秀秀,跟秀秀在一起,我就是想做坏事也做不出来。秀秀说地会等我出去,他们约好了,我出去的那一天,就是小花和壮壮、秀秀和我结婚的日子!
妈妈,别再为不孝儿子伤心了,爱惜好您的身体,等我回来,您会看到一个改过自新的好波儿的!
妈妈一我在叫您,您听见了吗?
儿:蔡波
夏保荣把信读完,信纸上已沾满了泪水。壮壮端来了洗脸水,秀秀拿来了毛巾。刘小花说:“夏姨,您对我们的情义,比亲妈还亲啊!如今小波哥不在您身边,设人再叫您‘妈妈'了,我们就叫您‘妈妈’,行吗?”夏保荣含泪点了点头。
刘小花、秀秀、孙壮壮一起叫了起来:“妈妈”!
举报/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