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白杨树：回忆70年代农村小学生活
一、乡村校园
村志载：1971年，建小学。
校园坐落在村西南角，南北、东西各长约百米，坐北朝南，门前是村子的南街，对面是学校的篮球场及西侧的学生厕所，东邻是村民的农家宅院，西边是环村的小河和南北向的大路，北靠第五生产队的大院。
拱形的青砖门洞，上面有砖砌的太阳、葵花造型，门洞拱形居中砖刻着育红小学四个大字。
大门是木制的，锈色的铆钉一排一排，噶呀噶呀转动左右两门扇，沉重而结实。
大门左右各是一排青砖平房，东西各三所教室，每室三间。古朴的青砖，白灰勾缝，长条石的地基。木格的玻璃窗户。
走进门洞，四米宽，五米长，是夏季阴凉的地方。门洞左右各一间门房，左侧是敬爱的启蒙老师韩老师的办公室，右侧是放教材、杂物的房间。
沿着门洞向北，是一条笔直的砖铺甬道，将校园分做东西两部分。
东边三排东西走向教室（含门洞相连那排，东南角是教师厕所），分隔为两片教室前活动空地，最北排教室前是一座水泥砖砌乒乓球台。
西边南北两排东西走向教室，南排与门洞相连，北排与东边北排教室平行（最西头是几间教师办公室），这样中间便是一大片空地，北排教室前是一座水泥砖砌乒乓球台。
甬道两边、东西各片空地种植着一排排钻天杨，只有北排教室前，靠近甬道的地方种植着一株白杨树，两个小孩才能合抱住树干，高高的树杈上，浓郁的树叶中，挂着一口铁钟，上课、下课的钟声在校园定时回荡。
校园西侧还有一片空地，可以种植蔬菜、粮食，没有围墙，小河和河边茂密的紫穗槐便是围墙。
二、师生教学
六、七十年代是生育高峰，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三五个孩子，兄弟姐妹齐全，适龄上学儿童也多。村小学不仅是小学，设有一年制育红班、五年制小学，还有两年制初中。从5-7周岁育红班到14周岁初中毕业，孩子可以在本村完成幼儿园、小学、初中三级学业。
每个年级、每个班大概都有三、四十个学生。全校约有300多名学生。不只是本村孩子，还有个别邻村的孩子。教师队伍规模也不小，多数是本村的，也有外村的。
韩老师和我父亲同龄，是我人生的第一任老师，小学1-3年级的语文、数学、自然、历史、地理、品德、音乐、美术、体育等都是他教的。4-5年级时，他只教语文。四年级时候，任老师教数学，五年级时候，另一名年轻的韩老师教数学。此外，还有教下年级语文的张老师、数学李老师，教初中语文的赵老师、数学杨老师，本村多位老师，不教本级，忘记姓名了。
人民教育出版社全日制五年制的小学教材，散发着浓浓的油墨香，每次发新书，都要用牛皮纸或报纸把书皮包好。但到了期末，课本总是惨不忍睹，卷角，磨损，撕裂，涂鸦，甚至缺了封皮、缺页。用心学了，也渗透了孩童的玩儿心。
遗憾的是我没上育红班，直接入小学，也正赶上村初中不再办，只能考县中。
课桌是学校提供的，但木凳必须自带。每到开学季，学生们都会扛着自家的木凳，背着妈妈缝制的碎花布书包，成群结队吵吵嚷嚷奔赴校园。
每间教室都是前后墙两块黑板，前墙黑板教学，后墙黑板做板报。三尺讲台上老师口若悬河粉笔飞舞谆谆教诲，排排课桌上学生读书郎朗笔笔画画孜孜以求。
那时候的教材附有精美的挂图，乌鸦喝水的挂图至今记忆犹新。讲董存瑞炸碉堡课文时，韩老师还委托我求父亲画了一张挂图。而讲詹天佑人字形铁路时，我代父亲按照课本插图画了挂图向老师交差了。教具不多，只记得学珠算时，有一个可以挂在黑板上的大算盘教具，还有三角尺等。到了五年级，经常配合老师刻蜡板，使用油印机油印卷子练习题。
曾记得韩老师把我们一个一个叫出教室单背“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一个黄鹂鸣翠柳，两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曾记得县教委来抽查教学，我在教室外的水泥乒乓球台上把还未学到的“脚”字都能默写出来，受到夸赞。曾记得一个变魔术的到校园，从众多学生中挑选我配合，夸我将来必学有所成，受到任老师的表扬。曾记得五年级一次教学观摩，我不慌不忙配合张老师回答问题，用一个词“好奇”形容课文里一个孩童的心理，深受老师赞叹。
那时用的都是铅笔橡皮小刀旋笔刀，也有自动铅笔和铅笔芯，圆珠笔钢笔到了四五年级才用，桌上常摆着一瓶蓝墨水。村供销社买的语文方格本，数学条格本，为了节俭，经常使用五分钱一张的大白纸折叠剪裁装订成一个本子。一个铁皮带金鱼水草图案的文具盒陪伴了五年小学时光。打开文具盒，盒盖内印刷着乘法口诀。
作业不记得有多大负担，直到五年级才象征性有晚自习，只记得二三年级学到燕子飞回来那课，在家院子里坐着小板凳，趴在椅子上写作业，正好春天燕子飞回，在院子屋檐下盘旋，大声朗读课文。
那时的记忆力真好，鲁迅踢鬼的故事那篇课文，头天学习，第二天一觉醒来，躺在炕上被窝里，睁开眼竟然能够一字不差背诵出来，右脑形象记忆，哪个字在哪页，什么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一到外村参加考试就晕场，脑子总是一片空白，好像知识清空了，总是考不好。所以上了两个五年级，终于最后一次去县中考试，半场清醒过来，才考上了县中。
三、全面发展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三年级，带上了红领巾，胸前别上了少先队队徽，白衬衫，蓝裤子，六一儿童节同学们列队举手宣誓合唱《少先队队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学校的青砖墙面上白底黑色宋体大字。对面就是学校的篮球场。在这里学篮球，也列队列，玩丢沙包、老鹰捉小鸡等游戏。
校园内两座水泥砖砌的乒乓球台是课间十分钟的竞技场。没等下课钟声敲响，就迫不及待冲向球台，抢位排队。
甬道西边的大片空地，一排排钻天杨间，全校三百多名学生，以班级为单位，排列整齐队伍，每天上午十点大课间，随着大喇叭播放的音乐节律，做广播体操，忘记是第几套了。
男生们喜爱的运动是碰拐，一只脚踮地前行，一只脚用手扳起，身体分成南北两排，一声令下，向千军万马捉对厮杀，看谁把对方扳倒。
女生喜爱跳绳、投沙包、迈大步等。有单跳比赛，有两人甩绳、一人或双人起跳比赛。沙包用布缝制，里面装着黄豆或者玉米粒，也有装沙子的，玩儿的花样也很多。
校园西有一条笔直的庄稼路，平时少有人走，年轻韩老师常带学生在此上体育课，练习短跑测秒。
折纸、皮筋儿、抄绞、老虎头吃蚂蚱、跳茅坑儿也是常玩的小游戏。
那时候小人书连环画盛行，临摹连环画上杨家将、岳飞传、三国演义、隋唐演义上盔甲刀马英雄人物，也是一件乐事。记得曾线描了岳云、裴元庆两个武将，深受老师和同学夸赞。
黑板报是我的强项，每周必换，使用红黄蓝绿各色粉笔，发挥自己的想象，尽情书写少年胸怀。常常摘抄少年报的篇章插图，绘制黑板报。
劳动也是必修课。每年麦收时节，老师会带队到生产队收割后的麦田里拾麦穗，穿过田野，跨过小溪，头顶烈日，俯拾麦穗，每个同学都拾好多，捆成一把把，累了就在河边石桥上乘凉喝水，听老师讲故事。整个麦天，全班同学拾得麦穗堆满教室后面，像一座小山，然后交给生产队。
最脏最累的一次是清理家家户户农村茅房里的苍蝇虫卵，五讲四美三热爱。
日常的劳动就是打扫教室和校园，春天里曾在校园植树。秋扫落叶冬铲雪，堆雪人打雪仗。教室房顶的雪也是同学们扫除，虽然很滑，但老师保护着我们安全。
校园西侧一片耕地，大年级的学生曾在这里种植蔬菜庄稼，后来就没有这项劳动课了。
四、童真时光
玩乐是孩子的天性。小学时光，除了课堂学习，记忆最深的就是和伙伴们玩乐。
坐在教室后排，趁老师不注意，偷偷从后门溜走，和伙伴一同跑到戏台下去看戏。
课间饿了，跑回家从篮子里拿个凉馒头，掰开，放些香油和盐，就是美食，渴了，跑到临近学校的同学家，对着压井喝一气凉水。
放学后，三五成群比赛投坷垃，看谁投的远。或者在河边池塘用石头打水漂，看谁打漂的次数多。
冬天的夜晚，在街道昏黄的路灯下聚集，玩儿摔跟头，或者捉迷藏。鱼塘里有一种白石，晚上用白石摩擦水泥电线杆，或者两石自碰，会划出火光。有时聚集到同学家一个屋里，打闹一晚，也不睡觉，吵的大人心烦，白天竟然练习从房顶往下跳，或者从巷子这边的房顶调到那边，或者攀墙趴房顶，竟也不害怕。
各种小游戏太多太多。老虎头吃蚂蚱、跳茅坑是在地面上划格、用石子做棋子的智力游戏。玻璃球、纸拍子、洋火盒皮、圆铁片和姥娘脚儿、木陀螺、铁环、泥模、琉璃咯嘣、木刀剑、沙包、跳绳、橡树籽儿、石头子儿、包袱剪子锤……都是儿时的游戏。
割草、挖野菜、摘野果、摟树叶、捉蟋蟀、逮蜻蜓、捅蝉蜕、马蜂窝、掏鸟窝、摸泥鳅、网鱼、扎青蛙、摸田螺…鱼塘河渠里戏水、滑冰…用柳枝做柳笛，用蓖麻杆儿做枪，用高粱杆儿做眼镜儿……蚂蚁、花大姐、菜青虫、晌午虫、蚯蚓…和昆虫都能玩半天。农村的孩子总是从自然中寻找乐趣。
曾经迷上了连环画，四大名著系列，杨家将岳飞传隋唐演义系列，还有梁祝、马兰花、牧笛、鸡毛信、赵五娘、猴子称霸王、外国名著…各种连环画足有几百本。为了几本连环画，用父亲给我做的木剑和同学进行交换。庙会时，为了凑齐西游记系列，大姨父给了几毛钱就立马到街上买了小雷音寺那集。暑假冒着酷暑捅的蝉蜕，到公社药材收购站买了几毛钱，购买了几本连环画。
火柴枪也是最爱。用铁丝完成枪型，用自行车链条扣和辐条帽、撞针做发射装置，装上火柴头磷火药，用皮筋儿拉动撞针上好枪栓，扣动扳机，啪的一声，火光迸射，火柴飞射而出。有一定危险性。
最稳当的玩乐就是画画了。在一个小伙伴家里，不知从哪弄来些水彩颜料，随手涂鸦，记得画了几只鹦鹉，还有鲜花牡丹等。
春节，大人给的年钱买上几挂小鞭炮，放在兜里，拿着香捻儿，和伙伴们在街里不时放炮，或者买些甩炮，砸炮儿，听个响儿，也是无穷的快乐。
元宵，家家户户门口摆着黄米面和豆油、棉芯制作的灯蛰，和伙伴们偷来吃。街道的小河放起了河灯，用纸叠成一个小船，放个蜡烛，顺河漂流，遐想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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