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在北大的学习,他看到了在台湾“看不到的大陆”

  “你还是要回台湾的,不要发这些文章。”闻知在大陆读书的儿子近日写了一篇被两岸媒体热评热转的文章,在台湾的母亲有些紧张地提醒孩子。

  “确实感受到一些压力,因为今年夏天毕业后,我还要回台湾服兵役。但是我愿意和你分享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希望两边的朋友们能客观地看到彼此。”

  4月初北京仲春的一个午后,在北京东二环一家咖啡馆,人民政协报记者见到了《走出去以后,才知道世界多么大》一文的作者,北京大学软件与微电子学院研究生三年级在读生黄悦轩。

  大陆初印象:

  外公与大陆游客的美丽邂逅

  “我的朋友中那些偏绿的,大多受到了家庭的影响,但是大陆对我们家来说,一直是一个充满温情的地方。”黄悦轩,出生在台湾南部城市高雄,一名自诩为“非典型95后高雄青年”。

  黄悦轩介绍,爷爷奶奶是台湾本省人,外公是由浙江温州迁徙到台湾的外省人。“虽然外公来的时候很小,但是仍听得懂一些温州话。”在黄悦轩看来,外公心间那忘不掉的乡音,成为一家人与大陆剪不断的联结点。

  时光向前拨至2008年8月,彼时两岸“小三通”(台湾金门﹑马祖﹑澎湖地区与大陆地区通航,俗称“小三通”)开通8年后,金厦 “小三通”第二条航线开通,往来两岸间的航程仅半个小时,带来了两岸民间往来人数的井喷式增长。

  在黄悦轩记忆中,那是一个炽热的午后,又一拨大陆游客落地高雄港口,她们笑逐颜开的攀谈口音,引起了在港口做小吃售卖生意的张万全老人(黄悦轩外公)的注意。

  “这位女士,能冒昧地问一下,你们是从大陆浙江来的吗?”

  一位台湾老人,竟能如此精准的辨识出自己的口音,游客中的一位女士,好奇又亲切地和张万全老人攀谈起来。

  “老人家,是的呀,您怎么知道浙江?”

  “我就是从温州来台湾的!不知道家里的亲戚们还好吧。”

  老人和有缘相遇的这位大陆乡亲一来二去地攀谈起来,许久没有听到乡音将张万全老人心中那抹乡愁从记忆中扯出。

  “您的家庭地址还记得吗?我们回去帮您查查。”

  令老人欣慰又惊讶的是,偶遇的这位大陆游客竟如此热心。在后面的两人攀谈中,老人又获知,这拨大陆游客在家乡是从事文史工作的。大陆客人离开港口前,留下了张万全的电话,答应如果找到他在大陆的亲友,就给他打电话。

  “请问是张万全家吗?”时光转而行至2012年。一天清晨,张家接到一个自称来自大陆温州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的电话,让接电话的张万全老人又惊喜又很意外。

  “老人家,您在大陆的亲戚,我们帮您找到了!欢迎您有时间,来大陆看看!”

  相隔海峡,接到电话的张万全老人喜极而泣。随后的2013年,张万全带着妻子、女儿,踏上回大陆寻亲之旅,从此,张家家谱也加上张万全这一代迁居到台湾的一笔。

  “今年过年,外公、妈妈,还和温州的亲戚们通微信视频了呢!”在黄悦轩心中,大陆在他的心中,就如外公与大陆这拨游客的美丽邂逅,温暖、友善。

  “我的两个嫂嫂,也来自大陆,一位来自安徽,一位来自福建,从小她们就对我特别照顾。”两岸一家亲,这种“亲”在黄悦轩看来,就如天然流淌在两岸民众间的共同血液,不需刻意。而没来大陆前,他在台湾遇到、听到的,每一位大陆人、大陆的故事,都像是一张有关大陆的美好名片,让他对“登陆”带着一丝期许。

  大陆深感知:

  “我们自己有问题”

  3年前,黄悦轩接受他本科就读的台湾高雄科技大学一位专业课老师的建议,选择“登陆”继续深造,进入北京大学软件与微电子学院半导体集成电路专业攻读硕士学位。

  问及相对大陆,他就读的这个专业,在台湾同样很有学科优势,为何要来大陆就读?黄悦轩的回答是:“台湾这个专业就业市场已经饱和,年轻人很难再有发展空间,但是大陆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三年在北京大学的学习,让黄悦轩看到了很多在台湾“看不到的大陆”,就如他在《走出去以后,才知道世界多么大》一文中的直言不讳,“大陆好大,日常惯用的度量衡和比例尺,往往是我在台湾使用的基本单位乘以10起跳……单是从北京昌平区坐地铁到大兴区的距离,差不多可以让我从台湾屏东县搭火车到台中市,要知道这中间可是跨越了台湾7个城市之多……”

  同时,大陆同学的勤奋,让他感受到了同辈压力。“他们非常有自制力、也很会规划自己的长短期目标。同宿舍的室友们常常很早就起来到图书馆学习,晚上9点多才回来盥洗;有的大陆同学在硕士一年级就开始规划实习的机会,希望尽早知道自己还有哪些地方需要补强。在自制力与目标实践力上看,大陆同学比我的台湾同学们有远见。”

  问及他在北大,和台湾同学玩得多,还是大陆同学,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大陆同学啊!来大陆不是为了更多地认识大陆吗?总和台湾同学玩,不如留在台湾喽!”

  谈起和他一起就读的台湾同学在北大的学习情况,黄悦轩言语中带着忧虑,“也许我了解的信息不全面,就我就读的北京大学软件与微电子学院来看,连续两年都没有招收台籍学生,我下面连续两年没有师弟师妹了。”他分析出现这种状况,一部分原因是台湾学生报考专业的选择,“但同时也有我们自身的原因,大家有时太过散漫和自由,总是以外籍生的心理看待自己。”说起这些时,黄悦轩又透出他写《走出去以后,才知道世界多么大》一文时的清醒和冷静。

  “今年寒假我回台湾,找了20多位中学、大学的同学聊天,发现他们其中一些人的认知,无知的可怕,我很为他们担心。”

  在黄悦轩看来,越是一些同龄人走向民进党当局所乐见的,对台湾历史正史的虚无感,越需要大陆创造更多的机会,让更多的台湾青年有机会来到大陆,亲身去看、去听、去纠正认识偏差。

  问及来到大陆前,除了家人给予他对大陆的正面感性认知,还有哪些途径,帮助他了解两岸历史?黄悦轩回答:书籍,客观的史书,希望在台湾,还能被找到,年轻人还能看到,以及保护“那些明白人”——学校里的老师们,“最近我的高中老师还找到我,说想让他的女儿来上海读大学,他对台湾目前的教育,有些失望。”黄悦轩说。

  走出去以后,才知道世界多么大

  黄悦轩

  来北京前,在地图上看,北京不过就六环,还被河北省包覆住。我曾发下宏愿:3年内最少要踏遍祖国34个省份的1/3。后来才知道,这样“小小的”北京市,占地面积竟然将近台湾的1/2……从北京市昌平区坐地铁到大兴区的距离,差不多可以让我从台湾屏东县搭火车到台中市,要知道这中间可是跨越了台湾7个城市之多。现在三年转眼过去,要毕业了,我当年的远大抱负,至今才勉强完成行遍所有省份的1/5……

  经历在大陆三年的“看见”,我发现以前的我,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头。或许是因为生长的环境使然,从出生到大学就一直待在高雄,身边的朋友也没几个去过大陆,对大陆的印象要么是来自年长一辈的口耳相传、要么是资深媒体人在频道上的大肆渲染,大陆哪个省份在哪里,古称又叫什么,我们还真是有点模糊,没有真实触碰到大陆的我,一直觉得大陆是个蛮荒之地,用自己勾勒的轮廓去描摹对岸的框架,就是因为经济落后得不行,所以广东人才要吃狗肉、四川人才要吃兔肉、湖南等边疆一带的人才要吃昆虫果腹,老一代人说对岸以前常有水灾、旱灾、蝗灾、火灾、雪灾、风灾、震灾等问题,导致粮食不够造成的饥荒,更是让我相信自己的理解是对的,加上媒体和国际舆论的炒作,相信榨菜事件、茶叶蛋事件等,也是大家茶余饭后自我调侃最津津乐道的事情。

  但三年前,我真的踏上大陆这块土地,我才知道自己对大陆的了解,是多么可笑,以前在台湾交换的陆生跟我分享的见闻,我都是半信半疑,现在我不得不信,看到北京高度交织的地铁线、全国四通八达的铁路系统、大量便利且低噪声的电动公车,尤其是大兴国际机场与首都国际机场登机门的数量,那是要怎样的吞吐量才需要这么多的登机门啊!在台湾时,我曾引以为傲的,台湾对世界GDP的贡献率占到0.913%,也就是说全球每1000元的流通,就有近1元钱是台湾贡献出来的。放到大陆的体量中看,大陆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对世界GDP贡献达17%,是台湾的17倍之多。在世界第三大领土上所带来的经济价值,瞬间让我认识到,台湾狭小的空间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来到大陆,才真正感受“地大物博”四个字的含义。

  来到大陆的三年,时间过得很快,还有两个月,我就要完成学业回到台湾了。回想三年来,大陆确实给我的震撼不少,我在这里交到了朋友,也让我重新建构了对大陆的认知。离开前,我想与台湾学弟学妹和大陆朋友分享一点自己的感悟:我们相互认知对方,不要用先入为主的成见与想法,而要亲自去体会当地人的生活。每个文化、每个地方都有它的可爱之处,需要我们用心去体会。两岸民众的彼此更多“看见”,需要我们彼此能够卸下心房,更多真挚的交流、更多真情的嘘寒问暖,让彼此能够走得更近,未来一起行得更远。

  记者:修菁

  编辑:黄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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