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下水文:西城区2019

  西城初三期末语文统测的作文题是:“大家”。刚刚考完,我也来写一篇,凑个热闹。

  大家

  民国时期,大家辈出,灿若群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极度自信。

  何以见得?不妨叙述几件很多人都耳熟能详的小事来证明。

  先说陈寅恪。

  德国留学回来,梁启超推荐他到清华国学院任教。清华大学校长曹云祥推荐陈寅恪,曹问:“他是哪一国博士?”梁答:“他不是学士,也不是博士。”曹又问:“他有没有著作?”梁答:“也没有著作。”曹说:“既不是博士,也没有著作,这就难了!”梁生气地说:“我梁某也没有博士学位,著作算是等身了,但总共还不如陈先生廖廖数百字有价值。”

  当时的陈寅恪在国内属无名望、无著作、无学位的“三无”学人,但他却能得到梁启超的推荐,当然有真本事,他有一个“三不讲主义”广为传诵。“书上有的不讲,别人讲过的不讲,自己讲过的也不讲”。在如今这个“教授满街走,大师多如狗”的时代,谁还敢说“三不讲”,不但自己的要反复讲,甚至要把别人的也抄袭来照搬来讲。

  再说梁启超。

  “我记得清清楚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高等科楼上大教堂里坐满了听众,随后走进了一位短小精悍秃头顶宽下巴的人物,穿着肥大的长袍,步履稳健,风神潇洒,左右顾盼,光芒四射,这就是梁任公先生。

  他走上讲台,打开他的讲稿,眼光向下面一扫,然后是他的极简短的开场白,一共只有两句,头一句是:“启超没有什么学问——,”眼睛向上一翻,轻轻点一下头:“可是也有一点喽!”这样谦逊同时又这样自负的话是很难得听到的。

  先生博闻强记,在笔写的讲稿之外,随时引证许多作品,大部分他都能背诵得出。有时候,他背诵到酣畅处,忽然记不起下文,他便用手指敲打他的秃头,敲几下之后,记忆力便又畅通,成本大套地背诵下去了。他敲头的时候,我们屏息以待,他记起来的时候,我们也跟着他欢喜。”(以上摘自梁实秋的《记梁任公先生的一次演讲》)

  梁启超先生岂止有那么一点点学问,简直是大大地有。啥叫著作等身,看看《饮冰室合集》就知道,总字数有1400万字之多。今天就是复制粘贴,很多人也不可能写到1400万字吧,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一辈子都读不到1400万字,遑论写这么多字了。

  接着说刘文典。

  刘文典是西南联大教授,庄子研究专家。他上课的第一句话是:“《庄子》嘿,我是不懂的喽,也没有人懂。” 这且不说,他在战争时期跑防空洞,有一次看见作家沈从文也在跑,很是生气,大声喊道:“我跑防空洞,是为《庄子》跑,我死了就没人讲《庄子》了,你跑什么?”学问大,脾气也大。当年当安徽大学校长的时候,和蒋介石对着干,试问今天有几个大学校长有这样的勇气。

  再说说马一浮。

  蔡元培刚就任北大校长,就立刻聘请隐居杭州、时年三十五岁的马一浮北上,担任文科学长。然后呢?马一浮回了一信,有八个字:“古闻来学,未闻往教”。啥意思,一句话,不好意思,上赶子不是买卖,老子不去。

  今天有人如果被聘为北大教授,不但聘为教授,还要当文学院的领导,不但领导文学院,所有文史哲的人文学科都归他管,那还不得乐得屁颠屁颠地啊。连到某所国外的著名大学当一年的访问学者,回来都要吹一辈子,每节课都要拿出来说三遍的所谓教授不乏其人吧。

  最后说熊十力,在他家里挂着一副对联:

  道之将废也

  文不在兹乎

  这是那个时代大家的普遍文化自信,何来这种自信?或许可以用陈寅恪先生最著名的两句话概括。那就是: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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