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边陲日记)又是一年春节

  

  ▲ 部队会餐(网上资料)

  又是一年春节到了,不知不觉中,这已是我在四角田迎来的第二个春节。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九,全天两顿饭,上午稀饭,下午会餐。在部队里生活了一年多,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早晨少吃点,熬到下午就可以敞开肚子,痛痛快快的暴撮一顿。

  由于很久没有收到家信,餐桌上,我有一种无名的失落感,于是就借酒消愁。云南的白酒都是老百姓用甘蔗酿造的,这种酒度数高,后劲大,几杯酒下肚,就觉得天旋地转腿发飘,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坠,恨不能躺在地上睡一觉才舒服。

  头重脚轻的走回寝室,屋子里辛文思正在用录音机播放着谢丽斯、王洁实的歌曲:“在欢度节日愉快的时刻,祝你岁岁平安天天快乐,让歌声驱散往日的忧愁,让酒香温暖人们心窝……”

  欢快的歌声没有冲散我内心的忧伤,反而增加了我深深的思乡之情。亲人们啊!你们怎么都不来信呢?哪怕只和我说一句话:新春快乐!我也会感到一些安慰。

  带着几分醉意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我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北京,进了家门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给我来信?”家里人谁都不说话。妈妈告诉我:“你弟弟被人扎了一刀,差点把命丢了……”

  弟弟身上插着很多管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我心急如焚,迫不及待的去追赶伤害弟弟的仇人,那人近在眼前,可我就是过不去,急的我乱蹦乱跳。

  正在着急之时,就听有人叫我:“大个子,醒一醒!你这么折腾别人还睡不睡啊?”

  我睁开眼一看,原来是一场噩梦,叫醒我的人,是睡在下铺的河北固安兵徐志远。“我说你是撒酒疯呢?还是练跑步呢?一直在上面不停的踹床,被子全都踹到地上了也不知道。”

  我不好意思的说:“哎!对不起班长,我做了一个噩梦。”

  盖好被子,重新入睡,噩梦的情景始终在我眼前出现,我越想越觉得不吉利。干脆起床,打着手电给弟弟写信。

  母亲上一次来信说:“弟弟去了北京划艇队,每天在怀柔水库训练皮划艇,身体晒得特别黑,脸上还起了很多青春痘......”写信询问了一下弟弟最近的训练情况、身体情况、以及这个项目的发展前景等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心里也就踏实了,躺回床上,继续睡个回笼觉。

  

  ▲ 春节期间家属来队,儿子终于见到了爸爸。图为河北雄县战友张秋立与儿子在三大队军营里合影。

  大年三十上午,有家的干部都乘“靶”车回小包山过节去了,四角田又成了自由王国,尽管部队有规定“节假日,连队战士外出不能超出百分之十。”可在这大山沟里,谁又愿意关在屋子里“坐禁闭”?胆儿大的老兵跑到村子里去吊皮蛋,新兵们则忙着去看老乡。

  我和于琦一起来到通信中队,这里有小川、陈子洵还有大螃蟹潘海群。大螃蟹不怎么合群,他总是自己一人在电源班囚着,思维和谁都不一样。

  大棒子有时也会来到通信中队坐一坐,他和测计队领导混的很熟,这要得益于他有一个好爸爸。大棒子让家中给他寄来了一个日本进口的小录音机,小巧玲珑,携带方便,比辛文思在建水买的“板砖”录音机先进几个档次,这在山沟里属于罕见的新鲜物。

  他把录音机送给了测计队的领导使用,这让领导们很开心。大棒子说:“我今年就差不多能解决党票问题,一旦拿到了党票,我立刻复员回家,老头子已经在科学院给我找好了工作。”

  天一擦黑,几乎四角田所有军人都集中到了通信中队,因为整个山沟,只有通信中队可以收看到电视信号,谁都不想错过央视的春节晚会。来通信连看电视的人,比通信连的人都多,把通信中队挤得水泄不通。大家早早的围在电视机前,期待着农历甲子年春节晚会的开始。

  说心里话,1984年春晚真的不如1983年春晚好看,整体感觉太素,没有上一届春晚活跃。记得去年的晚会,从主持人到演员,都给人一种轻松愉快、热热闹闹的节日气氛。而今年春晚,除了陈佩斯和朱时茂的小品《吃面条》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其他节目大多没意思,甚至都回忆不起来有什么值得回味的节目。

  通信中队修理班的龚技师,看了一半就站起身往外走,他边走边骂道:“都是他妈的扫精神污染扫的!这哪儿还像个晚会呀?太耽误瞌睡。”电源班一位河北老兵说:“可不是嘛!水蝎子不怎么蜇!”

  看电视的人越来越少,到晚会结束时,只剩下几个人还守在电视机旁,其他人都回房间打牌、下棋、扯闲篇去了。

  1984年新春,在一片沉闷素净中悄悄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