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教授杂咏》｜微观鲁迅

　　鲁迅书《教授杂咏》（其一至其三），高268毫米，宽153毫米，北京鲁迅博物馆藏。

　　释文：“作法不自毙，悠然过四十。何妨赌肥头，抵当辨证法。”“可怜织女星，化为马郎妇。乌鹊疑不来，迢迢牛奶路。”“世界有文学，少女多丰臀。鸡汤代猪肉，北新遂掩门。”

　　《教授杂咏》凡四首，前三首编入《集外集拾遗》；第四首据许寿裳《我所认识的鲁迅》录出：“名人选小说，入线云有限。虽有望远镜，无奈近视眼。”

　　这四首诗不是同一时间写的。前三首当是1932年之前所作，第四首诗中所指的谢六逸编《模范小说选》，由上海黎明书局1933年3月出版，因此，诗只能作于1933年3月之后。

　　据鲁迅日记，1932年12月29日：

　　午后为梦禅及白频写《教授杂咏》各一首，其一云：“作法不自毙，悠然过四十。何妨赌肥头，抵当辨证法。”其二云：“可怜织女星，化为马郎妇。乌鹊疑不来，迢迢牛奶路。”

　　可见鲁迅曾为梦禅及白频各写了一幅《教授杂咏》。但收入《鲁迅诗稿》（上海鲁迅纪念馆1976年编）和《鲁迅书法珍赏》（秦硕2019年编著）中的此诗笺影印件，没有落款署名，显然并不是为梦禅及白频所写者。

　　梦禅即邹梦禅（1905—1986年），江西瑞安人，字悼堪，号今适，曾任《辞海》编辑、西泠印社理事。第一版《辞海》封面上的“辞海”二字，便是由邹梦禅借鉴《石门颂》中的“辞海”二字，采用双钩法集书。邹梦禅1931年冬曾由茅盾介绍，在上海内山书店向鲁迅请教《辞海》编辑方面的一些问题。

　　白频是邹梦禅的同事，这一天，他们是随冯雪峰拜访鲁迅的。鲁迅正在写字，边上还站着一位日本人，经介绍才知他就是内山完造先生。“当时鲁迅书兴正浓，说可以为客人各写一幅字。鲁迅让客人选内容，大家说大先生写什么都是好的。”（见蒋频文章）鲁迅于是为邹梦禅写了《教授杂咏》之一：“作法不自毙,悠然过四十。何妨赌肥头,抵当辨证法。”为白频写了《教授杂咏》之二：“可怜织女星,化为马郎妇。乌鹊疑不来，迢迢牛奶路。”

　　《教授杂咏》四首，各有影射对象，许寿裳《我所认识的鲁迅》指出其本事云：“第一首是咏玄同，第二首咏赵景深，第三首咏衣萍，第四首咏六逸。”

　　鲁迅和这四位教授之间，或是朋友，或是师生，或是同事，与钱玄同、赵景深和谢六逸还有书信往来。钱玄同与鲁迅后期意见相左者多，赵景深误译多，章衣萍艳俗且已割袍断义，谢六逸自命不凡，这些能代表当时知识界的通病，鲁迅取其“类型”加以讽刺，从游戏文章的角度看，深刻犀利、堪称独步，飞花落叶都是兵器。

　　需要说明的是，鲁迅的讽刺固然形象生动，使人过目不忘，但不能据此对四位教授进行盖棺定论。因视角不同，所见事物面貌也会不同。当然，对于他们的评价，不在本文讨论之列。

　　鲁迅会评价别人，别人也会评价鲁迅。即以鲁迅与钱玄同为例，二人的关系十分微妙，其过从情况，用钱玄同的话讲，“头九年（民前四—民五）尚疏，中十年（民六—十五）最密，后十年（民十六—二十五）极疏，——实在是没有往来”。鲁迅与钱玄同的微妙关系一方面反映着章太炎门下弟子的内部分化，另一方面则反映着两种文化思想和文化人格的相得与疏离。

　　（作者：薛林荣 中国作协会员，业余从事鲁迅微观研究，致力于从日常视角探讨鲁迅的精神世界。）

　　【编辑：王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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