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死新娘
故事发生在宋朝仁宗年间，开封府陈留县闹出了一桩怪案。一个女子嫁到夫家的当夜，突然暴毙而亡。女子的父母将新郎一家告上县衙，但是到了县衙之后，新郎一家异口同声说道，行凶者另有其人，至于这新娘到底是怎么死的，行凶者又是何人，且听我娓娓道来。
仁宗二年八月十五，正值中秋佳节，各行各业都停工歇业，与家人共度团圆佳节。陈留县的官差们也放了一天假，仅留几个衙役值守。陈留的县令名叫杨玮，那日他正在家中与儿子杨巨大饮酒猜枚。就在两人酒性正酣时，突然有衙役急匆匆跑来，那衙役跑得匆忙，差点将酒桌撞翻。
杨玮勃然大怒，骂道：“你小子是被狼撵了还是咋的？冒冒失失成何体统！无论何事，明日再办，今天我要陪我儿子畅饮几杯。”那衙役结结巴巴说道：“老爷...不好了...现在衙门前面有人告状，而且是人命官司，现在衙门前面都被百姓们围满了。还有就是，开封府府尹包拯包大人，巡视各县，今日正好来到陈留县，如今他正在衙门等候，要看你审案。”
杨玮听到“包拯”二字，吓得酒杯摔在了地上。举国上下谁人不知，包拯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自己在陈留县为非作歹，倘若被包拯查出几件来，恐怕自己乌纱帽难保。想到这时，杨玮连忙穿好官服，匆匆来到县衙。
只见包拯坐在龙书案后，脸色十分阴沉。杨玮几步走到包拯跟前，跪拜说道：“抚台大人莅临本县，下官未曾远迎，还望大人恕罪。”包拯瞪了杨玮一眼说道：“朝廷三令五申，但凡重大节日，也是最容易发生案件的时候，衙门官员需要严阵以待，你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杨玮吓得浑身哆嗦，连连说道：“下官以后再也不敢了。”
包拯摆了摆手说道：“你的事情后面再说，现在老百姓在衙门前告状，你还不快升堂坐审，本官今日要陪审。”杨玮连忙吩咐衙役：“准备升堂，带原被告！”
不大会的工夫，两个老汉，以及两个年轻人，扭打着来到公堂。杨玮猛拍惊堂木说道：“公堂之上禁止喧哗，你们哪个是原告，哪个是被告？”
这时其中一个衣着寒酸的老汉上前一步说道：“启禀老爷，小民名叫周炳坤，是咱们陈留县周家庄人。我老伴去世得早，和女儿周荷花相依为命过日。去年冬日，邻村牛家庄的木匠牛边找到我，说他儿子牛投仁与我女儿年纪相仿，想要与我家联姻。我见牛投仁相貌不俗，而且有手艺在身，便答应了这门婚事，定下了婚期。昨日正是小女出嫁的大喜之日，按照咱们当地的习俗，结婚次日女儿应当回门。我苦等半晌，不见女儿回门，到牛家一看，发现女儿直挺挺躺在床上，早已气绝多时。这分明是牛边以及牛投仁父子将我女儿杀害，还请老爷为我做主，将他们枭首示众，为我女儿申冤。”
杨玮听罢之后是勃然大怒，指着另外一个老汉说道：“想必你就是牛边了，你到底是如何伙同你儿子杀害周荷花的，还不从实招来！”牛老汉扑通跪倒在地说道：“启禀老爷，小民与犬子皆是本分之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们花费彩礼、请客吃饭，才将新媳妇娶进家来，岂能有害她之理？”
杨玮感觉牛老汉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于是自言自语说道：“倘若不是你们父子害的周荷花，难不成是她自己死的不成？”
这时，牛边的儿子牛投仁开口说道：“启禀老爷，小民有下情容禀！”
杨玮微微点头：“但讲无妨！”
牛投仁说道：“昨日酒席散去之后，我的几个好友闹洞房，大家无非就是说说闹闹，唯独我邻居范进，他非要动手，说自己没见过这么大的豆腐，想上手感受感受。范进被众人臭骂一顿赶了出去，他临走时恼羞成怒道‘闹洞房，闹洞房，不让闹有什么乐趣？让我摸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如何这般小气？’我与众人回到大堂饮酒，等众人散尽后回到洞房，发现新娘直挺挺躺在床上，早已气绝多时，这分明就是范进因奸不允，将我妻子杀害，还请老爷严惩凶手。”
在牛投仁旁边，跪着一个白面书生，此人正是范进。杨玮厉声呵斥道：“大胆狂徒，你是如何杀害周荷花的，还不从实招来！”范进声泪俱下说道：“启禀老爷，小人实在冤枉。平日我和牛投仁关系最密，当初他未成亲时，经常给我开玩笑，说要是哪天他娶妻了，一定要与我分享其中快乐。昨日我喝得大醉，神志不清说了胡话，但是自从我被赶出牛家之后，便回家去睡觉了，至于周荷花因何而死，我实在不知。”
杨玮眼睛瞪得溜圆，恶狠狠说道：“人是苦虫，不打不行，倘若不给你点苦头吃，恐怕你还不知道本官的厉害！来人先打八十大棍！”范进本是一个柔弱书生，打过八十大棍之后，浑身皮开肉绽，几度昏死过去。杨玮再问范进，范进依旧是口喊冤枉。
杨玮认定范进就是杀人凶手，于是命人又抬来夹棍。夹棍乃是五刑之祖，虽然只有三根棍子，几根绳，但是当夹到身上时，让人骨断筋折，钻心之痛。夹棍绑在范进腿上之后，两个衙役用力一拉，范进瞬间疼得昏死过去。又有衙役用醋浇在烧炭上，将范进熏醒。杨玮再次质问范进：“你到底是如何杀死周荷花的，还不速速招来。”
范进气若游丝说道：“小人酒后失言是真，但是却从未行凶杀人，还望老爷明察，纵使是将小人活活打死，小人也断难招认！”杨玮还要用刑，包拯在一旁发话道：“你平日就是这样审案子的？倘若全靠刑讯逼供的话，不知会酿出多少冤假错案。”
杨玮连忙说道：“下官愚钝，还请大人示下。”
包拯说道：“断案不能单听原被告的一面之词，要做走访调查，收集人证物证佐证，当所有的线索都吻合时，才能得出真相。倘若你只是在堂上用刑，那些无法忍受刑罚之人便会屈打成招，而真正的凶手就会逍遥法外。你推断范进是杀人凶手，但是他一个柔弱书生，如何杀死周荷花的呢？周荷花一个大活人，倘若有人要侵犯她，理当会呼喊才对。但是从牛投仁的表述来看，周荷花是不声不响死的。想要找出真凶的话，首先要给周荷花验尸。”
杨玮恍然大悟，说道：“大人说得对，先验尸！”
包拯、杨玮、仵作连同众人，一齐来到牛家。只见周荷花浑身浮肿，七窍流血，身上穿着的依旧是昨日出嫁的衣服，尚未更换。仵作给周荷花验尸，未在她身上发现任何伤痕，而且仍然是处子之身，说明生前也没有遭到侵犯，周荷花陪嫁的金银首饰都在梳妆台上，说明也没有遭窃。
当仵作用银针插入周荷花的喉咙时，发现银针变成了黑色，说明周荷花是中毒身亡。包拯环顾屋内摆设，发现桌子上有一盏茶碗，茶碗里有半碗茶水，上面还漂着两只死苍蝇。包拯感觉那茶水有问题，便找来一块肉，将茶水泼在上面，然后将肉喂狗，不到一刻钟的工夫，那狗便倒地身亡。
保证问牛老汉和牛投仁，说道：“这茶是什么时候的，你们知道吗？”
牛投仁说道：“当时他们闹过一阵之后，我到厨房给妻子煮的，我给妻子端过去之后，便到大堂陪几个弟兄继续喝酒了。等我入洞房时，发现妻子已然死了，而茶水只剩下半碗。”
包拯接着问道：“你们平日都在什么地方煮茶？”
牛投仁带着包拯来到院中，只见在院子西北角的房檐下，放着一个炉子，炉子上面是煮茶的陶壶。牛投仁说道：“之前都是在厨房烧茶的，我嫌在屋内烧灶太呛得慌，昨天下午才挪到院里来的。昨天夜里我妻子想喝茶，我就给她烧了一壶，这炉灶算是就使过这一次。”
包拯打量一番后，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断，包拯对牛氏父子说道：“无论如何，周荷花是在你们家死的，你们难脱干系，你们先给她烧些纸吧。”牛氏父子不知道包拯唱的哪出戏，但是自己又不好反驳，只好照做。
包拯让牛氏父子在房檐下烧纸，然后又对范进说道：“你也别闲着，生火炉烧茶！”
一时间，整个牛家烟消弥漫。不大会功夫，突然从有泥土从房檐上掉落下来，在那落泥的地方，露出一道红光。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条赤练蛇正吐着信子朝外张望。赤练蛇被烟熏得十分痛苦，嘴里流出浓涎，正好滴在烧水的茶壶当中。
包拯指着房檐上的赤练蛇说道：“杀害周荷花的真正凶手是它！”
众人看见赤练蛇之后皆是吃惊不已，倘若不是他们亲眼看到赤练蛇往茶壶中吐毒，谁也不敢相信这场离奇命案的真正凶手竟然是一条蛇。
包拯解释说道：“方才我进屋子时，闻见屋内有股腥臊之气，倘若是用砒霜信石害人，虽能七窍流血，但是不会有腥秽之气。仵作验尸之时，又见周荷花腹内有掀动，便猜测她中的是蛇毒。茶水是牛投仁亲自为妻子煮的，并且为她端进屋子，牛投仁新娶的娇妻，没有杀妻的动机。而周荷花在屋中饮茶，倘若有外人进来的话，周荷花定然也会知晓。既然他们都没有下毒的可能，便只能在其他地方找毒源了，当牛投仁给我指他煮茶的地方时，我瞥见房檐下露着一节蛇尾，愈加坚定了我的推断。于是我便让牛氏父子在房檐下烧纸，用烟将蛇熏出，这才找到真凶！”
众人听罢之后，皆是被包拯的洞察和睿智所折服。包拯从大牢中提出两个死刑犯，让他们喝被蛇喷过毒的茶，两个死刑犯皆是当场身亡，死相和周荷花一般无二。
这桩离奇命案得以真相大白，包拯对牛氏父子说道：“虽说你们父子并没有直接害死周荷花，但究其根源，属于牛投仁疏忽大意，没有察觉到房檐上有蛇，按照律法应当将他治罪。但是念其无心之过，责令他好生安葬周荷花，以尽夫妻情谊，也就是了。”
包拯又对周炳坤说道：“你女儿误中蛇毒，非他人蓄意谋害，你晚年丧女实属大不幸。牛投仁对周荷花的死负有间接责任，我责令他为你养老送终，你看这样断结你是否满意？”周炳坤跪倒在地说道：“大人如此结案，也是秉公而论，小民毫无怨言。”
包拯又对范进说道：“你本是个读书人，应当明白谨言慎行，祸从口出的道理。只因你的几句轻薄之语，因此摊上官司，差点丢掉性命，希望你能够以此为戒。本官也不再罚你了，那八十大棍，以及夹棍的刑罚，就算是让你长长教训了。”
范进磕头拜谢：“多谢大人的活命之恩，小生以后谨遵教诲。”
最后包拯看向杨玮，对他说道：“你既然那么爱放假，我索性给你放个长假，从此以后，你不再是陈留县令了，像你这样的糊涂官，罢免你都算是轻饶你了。”杨玮被罢官之后，便在当地做起了买卖，结果杨玮的儿子杨巨大染上赌瘾，将杨玮多年积蓄挥霍一空，杨玮气得吐血身亡，杨巨大最后也被债主砍死。
牛投仁得知妻子是被毒蛇害死的之后，与蛇结下了不解之仇。他家屋顶上的那条赤练蛇，被牛投仁用铁锤砸成粉末。自那以后牛投仁是见蛇就杀，后来竟成了远近闻名的捕蛇能手。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日牛投仁看到一条毒蛇，牛投仁准备去抓蛇的七寸，结果毒蛇腾空而起，咬到了牛投仁的三寸丁。
牛投仁惨叫一色，栽倒在地，等人们发现他时，早已气绝多时。
值得一提的是，自那件事之后，范进改过自新，寒窗苦读，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中举人，时隔多年又考中进士，当了大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由于当年受得刑罚太重，范进落下跛脚的毛病。功成名就的范进娶了一房妻子，到了洞房夜时，范进掀开妻子的红盖头，发现妻子的容貌竟和当年的周荷花有几分相似。范进欢喜不已，与妻子相拥而眠，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声明：
本故事改编自古典文学名著《狄公案》中《胡秀才戏言招祸，狄县令度理审情》一篇。故事情节人物均为虚构，旨在丰富读者业余生活，请勿与封建迷信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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