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乡镇公务员的真实生活:有加班、无隐私、24小时待命

  这两年网上流行一句话“宇宙的尽头是编制”,回头看看身边的人,再看看自己,事实似乎确实如此。

  考公这条路我走了四年,在考上乡镇前,我去培训学校当过老师,去银行当过柜员,前两次都进入了面试环节,每次都是看到希望,然后希望变成失望。但不得不承认,考公是一条不太会让人绝望的事,因为35岁前总能考,国考不行还有省考,省考不行还有事业单位,只要坚持,终究会拖着疲惫的身躯“上岸”。

  可能不少人以为只要考上就万事大吉,但我想用“年轻人到哪都是修罗场”这句话来形容我现在的生活,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差。

  

  工作环境:没有工位,没有隐私可言

  犹记得第一天入职的场景,办公室主任把我介绍给大家认识,我看了看办公室,摆在桌上的是两台电脑,而整个办公室除了我还有5个人,这马上让我意识到以后可能没有自己的工位,后来发现,办公室的人都没有。

  由于财政紧张,很多乡镇的办公环境略显简陋。对于办公室的人来说,工作性质进一步恶化了工作环境,因为不管是上级有人巡察,还是基层群众有事来找,他们都会先来到办公室,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的景象就成为了常态。而在这种工作环境下,个人隐私毫无疑问是奢侈品。

  从空间社会学的视角出发,个人所占空间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个体自主性的发挥。而在这种乡镇办公环境下,由于没有明确的私人领域,也就决定了个体自主性受到极大限制。所以,当我在写报告或者处理其他事务时,总是不得不遵照已有的模板,不仅不敢肆意发挥,还会尤其谨慎小心。

  但往往空间结构的限制不是最大的问题,对私人情况的过分了解,才是导致私人领域公共化的关键。对于我这种已婚已育的人,同事们想了解的不过是伴侣的职业、家里的住房等,有时三两句就能打发。而对于那些未婚且现在又不想结婚的人来说,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他们很可能会被镇里的阿姨们打着热心、为你好的名号,在休息时间被拉去各种相亲,有时甚至是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相了一回亲,而相亲场景中的所见所闻又往往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面对私人领域产生的危机,有的人选择入乡随俗,别人想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选择的是敷衍。在空间环境已经受限的情况下,我会格外注意我的个人隐私,即使碰到被追问的情况,我也依然选择回避,避免成为“谈资”可能是乡镇公务员的必要生存手段。

  

  工作状态:分工不明,24小时待命

  我所在的乡镇工作状态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忙的非常忙,闲的没事干,这与已有体制、个人追求密切相关。我作为一个半“躺平”的人,岗位安排的是纪检工作,但是我依然需要干农业、交通、宣传等各方面的事情,虽然好像已经分工了,但又似乎并没有。

  社会学家涂尔干对劳动分工进行过分析,他提出劳动分工的功能就是社会团结。现有的情况也恰当证明了这一结论,因为我与同事之间也确实因职责不明产生过不少矛盾。

  有一次,一位村支部书记请办公室的人帮忙写请示,当时我和另一位同事都在,我看他并没有要接活的意思,我便着手开始写,但是后来发现有些情况不了解,需要同事处理,同事却不依不饶,认为我是故意推卸责任,这件事导致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度很紧张。

  类似的情况在乡镇时有发生,分工的不明确带来的是职责不明,职责不明就会产生工作的重叠,而重叠部分最易产生的心理是“凭什么是我做”和“反正不是我的事”,在这种心理驱使下,同事之间不仅容易发生矛盾,也会无形增加工作的压力。

  离开银行后,我一度以为进入体制可以好好享受周末,但事实证明,这种想法是极其错误的。“晴天防火,雨天防洪”是乡镇公务员的一句口头语,但这也确实是我们真实工作的写照,不仅经常无休,还需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

  

  在科层制的约束下,下级几乎要无条件接受上级的命令,即使很不合理,下级也不敢反驳,至少我目前行动上还不敢。有次台风天的晚上,凌晨两点接到办公室主任的电话,让我马上到岗等安排。凌晨两点是什么时候?是人已经进入深度睡眠,胆开始排毒的时候,但是我却被催醒了,不仅胆不愿意,我心里更是一万个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去办公室。好不容易拖着千斤重的自己到了办公室,却因为稍微晚到了一点被领导当众批评工作不主动、不积极。

  分工对于乡镇公务员来说,可能是一个不太需要的词汇,因为再明确的分工都不及领导的一句安排,所以适当摒弃那种“凭什么又是我的事”的抱怨,学会接受服从安排,毕竟“既来之则安之”,才能让我们更好的适应生活。

  

  高成本的社交生活:费时费钱费精力

  成本是经济学领域常用的概念,而这也是成年人用来考量社交价值的根本,在社交行为中所需花费的精力、时间、金钱等,与社交的产出是否相匹配成为了我们是否开展社交活动的主要出发点,在乡镇尤其如此。

  来到乡镇的人,大部分都想尽快得到提拔,而提拔不仅要看个人能力,也要看资源,而社交恰是极易产生资源的手段,所以,频繁的社交便也成为了乡镇公务员生活的常态。而我作为一个常年疲于社交、懒于交流的人,并没有想通过,也没有能力通过社交产出某些资本,但仍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应付这样一群人,从而也就增加了社交隐形成本。

  

  同一批考进的人一般在前期都会同时接受培训,而培训过程可谓就是一个大型社交现场。从自报家门到寻找共同点,再到加好友,一气呵成,一个培训下来会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好友”,而这些“好友”还时不时要通过微信分享点内容给我,但我根本不想看,可是出于礼貌,我们总要完成一些既被动又无意义的社交。

  近几年因为公务员招考向基层倾斜,乡镇来了大批的年轻人,和我同一个乡镇的就有9位,其中,最小的是96年的。作为新入职到同一个乡镇的人,社交活动的意义不仅在于让大家尽快熟悉彼此,可能还在于为枯燥的乡镇生活添加一点乐趣。但即使是这样的社交,我内心依然是拒绝的,但却不得不参加,因为错过了这些活动就很可能成为他们的“群外人”。然后,通过克服自己的不适,硬着头皮参加,并想尽办法融入到她们的语境中。所以,每参加一次这样的活动,都是身心兼累,花费的不仅仅是时间、精力和金钱,还有心情。

  

  写在最后

  进入乡镇公务员队伍的人,背后都各有各的故事,而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故事,我把它当做一份职业,也是一份对生活的保障。

  马克?鲍尔莱恩曾说,一个人成熟的标志之一,就是明白每天发生在自己身上99%的事情,于别人而言根本毫无意义。所以,对于考公这件事,我们不能因为这个职业在别人眼里看着优越而去考,而应该是我们自己确实想考,因为现实会告诉我们,当公务员没那么容易,当乡镇公务员尤其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