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元春省亲开口第一句话,尽显幼稚,为贾府埋下祸根

  

  元妃省亲是贾府和四大家族的巅峰时刻,也是败落行程中的回光返照。是秦可卿口中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也是否极泰来、盛极而衰的转折点。

  而这里面的第一关键人物,当然是女主角贾元春。

  人们常说危机,意思是看似危险的时刻,里面往往蕴藏着巨大的机遇。元妃省亲要反过来说,看似极致的荣耀,背后往往潜伏着危险。细读元妃省亲的全过程,时时埋下悲音,处处露出不祥。

  元妃凤銮进入贾府,经过一系列的仪礼之后,她终于可以换上比较简便的衣装,进入内帷,和自己的祖母、母亲、姐妹们骨肉相见了,在含泪呜咽对泣半日之后,元春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

  贾元春进宫也有若干年头了,成为皇帝的女人,那个不叫婚姻,而是政治上的互相利用,她在皇宫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似平常女眷,而是有百十双眼睛在盯着、百十只耳朵在听着的,她身在宫廷,代表和维护的是家族的利益,而家族对于皇家的价值,也是她立足于宫廷的后盾和保障。出了宫,就算是回到了娘家,那些个跟随她省亲的众太监和宫娥彩嬪们有多少是监视她的?胡乱说话肯定是不行的,说皇宫“是不得见人的去处”,那皇宫在你眼里是什么地方?监狱?牢笼?本质是这样的,但你之地位荣耀,家族的地位荣耀不也是因为联姻了皇家吗?

  

  说白了,做皇帝的女人,就是为家族做出的牺牲,个人的荣耀是表面的,内里全是煎熬。贾元春这个话充分说明了她政治上的幼稚,她在面对斗争时,一定不老练,令人担心。

  贾元春列金陵十二钗第三位,她也是薄命司里的一个薄命女儿罢了,看似高贵荣耀,其实是一个弱者,她对家人的倾诉,充分说明了她在皇宫里生活的不快乐,不如意。不得见人,可见她的孤独,面对皇家皇帝,她活得一定很累,这个累,说明她没能掌握在这个环境生存的能力。她判词里有一句“二十年来辩是非”,她进宫二十年,一直还都在分辩,她对于和人、和生存环境一直没有做到应有的进步和成熟。

  曹雪芹笔下的贾元春,是一个高贵有责任心的女性,也是一个文学青年,她修正宝玉对于大观园题写的匾额,她令姐妹们作诗,她有兴致做谜语和家人作对,她本质上和黛玉、湘云、宝琴、香菱这样的女性一样,心性高洁,精神上比较超脱,骨子里向往的是大观园这样的世外桃源,可惜她偏偏走进了倾轧和斗争的中心,这对于她来说,的确力不从心。

  十二钗里,最擅长周旋于人际并游刃有余的是秦可卿,她在贾府的身份是重孙子媳妇,可以说是最要低眉顺眼讨生存的,一抬头全是长辈,见个人都得尊重,活得累。可是秦可卿太厉害了,她能做到让所有人都喜欢她、偏爱她、尊重她。红楼众钗无一人再能与其比肩。

  

  薛宝钗也是比较适合在斗争中生存的,她客居贾府,很多人都讨厌她,明里暗里挤兑她、像宝玉、黛玉多次给她下不来台,包括贾母,后来都明显地要撵薛家走了,亲表姐王熙凤也公开站队宝黛,令她尴尬。但宝钗内心强大,她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至于障碍嘛,她该装傻装傻,该脸皮厚就脸皮厚,她藏愚守拙,她事实上的竞争力越来越强。既然要斗争,既然最终的目的是赢,其实宝钗逆境的生存能力很强。

  然后是探春,探春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她是非常具有大丈夫心胸的人,她有男人的思维和品格,诸小姐里是唯一。探春组织了诗社,她的着力点却不像黛玉、湘云那样在于作诗,她是要建立一个组织,或者说要形成一个凝聚力,探春非常有领导思维,也非常有领导魄力。

  探春秋爽斋的布局和装饰体现了探春的思想,读者会发现,那完全不是一个小姐的闺房,阔朗、大气的秋爽斋,完全是一个官员的办公室加起居室。探春是一个从全局看问题的人,如果是探春进了宫,她不可能花二十年时间辩是非,她很快就能立足高点,将全局看得清楚明白,并有自己的对策。

  贾元春却没有秦可卿的高瞻远瞩,秦可卿具有对所有人降维打击般的智慧,以极为平和的心态,以柔克掉所有的刚,弱势也能成为她的武器。

  贾元春也没有薛宝钗的忍辱负重,为了家族和个人的目标,可以咽下所有的委屈,不入流的赵姨娘、贾环,就连老叶妈都能成为她笼络的对象,而且薛宝钗脸皮厚,这是一个人成事的基本素质。元春不行,她太感性了,她点戏《长生殿》,就证明她还存有和皇帝的爱情幻想,她就是一个小女人,不堪担当家族重任,在宫廷斗争和俘获帝王心方面,她并不胜任。

  贾元春也不如自己的妹妹探春那样有气概,不去着力于闺房女儿的小心思,而是志在星辰大海,考虑的是家族前途,对家族中的一些纨绔和败家行为深恶痛绝,她甚至思想里有历史的纵深,她知道,无论多么显赫的家族,能荣耀过百年的寥寥无几,一切都逃不过瓦解冰消的结局。探春希望像男人一样在广阔天地里作为。探春的追求和境界,元春有差距。

  

  贾府将元春送入宫廷,本质也是错误了,元春不喜欢宫廷,不适合在宫廷生存,她离家十余年,回家第一句话就是吐槽皇宫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么她认为什么地方是人呆的呢?她自己也给出了答案,她说:

  “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

  意思就是老百姓说的“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固然好,但豪门之所以是豪门,就是每一个家庭成员牺牲个人的需要,全力奋斗为家族的结果。贾元春生于豪门,家族也给予她平台和舞台,显然,让她做骨肉团聚的牺牲,她的确意难平。

  贾政这个糊涂人,唯有和女儿的这次对话,显示了他该有清醒的,吓得他赶紧对女儿拨乱反正:

  “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贵人上赐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政夫妇。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朝乾夕惕,忠于厥职外,愿我君万寿千秋,乃天下仓生之同幸也。贵妃切勿以政夫妇残犁为念,愤懑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谨恭肃以待上,庶不负上体贴关爱如此之隆恩也。”

  贾元春和贾政父女俩的话完全是两个方向,贾府原本就是一路下坡了,元春在宫里如果政治头脑过硬,倒可以弥补一下家族的纰漏,可是她过于幼稚,后来宫里的太监频繁到贾府敲诈,证明了她不但不能成为家族的保护,反而加速了家族败落,这一结果,其实从元春回家的第一句话就可窥得一二了。

  

  父亲给女儿上的这堂政治课,很及时、很必要,贾政从头到尾没有干什么正经事,但面对闺女的抱怨和人性,他的智商还是在线的,不知道此时有没有后悔,当初对闺女的政治教育太欠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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