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佛同城发展建议｜奇谈都市圈

　　

　　刘奇洪/文 在中国大陆的城市中，广州、佛山可谓直线距离最近的地级以上城市，两市行政中心直线距离仅为20公里。广佛两城，虽是主从组合，但佛山绝对是中国地市中头部城市般的存在，在广东也与广州排序紧挨，广佛同城要既能优化资源配置，又能提升广佛城市竞争力。

　　历史上广佛本为一体，但多年行政区阻隔，各自独立发展，再寻找一体发展，难度不会很小。

　　佛山如何在广州大树下逆袭

　　唐贞观二年（628年），佛山因在祖庙附近挖出三尊佛像而得名，但与南海、番禺、广州等地名相比，佛山得名颇晚，而且古时长期既不是郡治、府治，也不是州治、县治。

　　到了明清时期，佛山不仅是中国四大名镇之一，与汉口镇、景德镇等并列，而且还是“天下四大聚”之一，与北京、苏州等并列；史学家罗一星在《广东社会科学》1987年第4期发表的《清代前期岭南二元中心市场说》一文中，干脆将佛山与广州并列为岭南并列中心城市。

　　明清时期，没有行政资源和军事资源加持的佛山，在广州大树底下成功逆袭，主要得益于特殊区位。

　　粤港澳大湾区由珠江串联起来，组成了世界级城市群。西江是珠江三大支流中流量最大、流程最长支流，自封开进入广东后，到三水分汊：主流南下，成为肇庆与佛山、佛山与江门、中山与江门、中山与珠海（斗门区）分界河流，并由磨刀门入南海；支流东流，汇入北江后为东平水道（汾江），穿过佛山南海和禅城，流入广州，再接入东江，汇入南海。佛山地处广州上游，扼西北两江要冲，西南及中原货物经西北两江先到佛山，再经东平水道（汾江）到广州，广州只起了外港作用。

　　除了本地手工产品外，佛山还承担了本地果品、水产品等集散和转输功能，并汇聚了源自外地茶叶、生丝、布料、纸张、酒类、烟叶、药材等集散和转输功能。由此，明清时期的佛山，商业规模和外地商人会馆数量均超过了广州。

　　彼时，佛山的陶瓷、纺织、铸铁、医药四大行业自成“岭南”一派，其中，建于明正德年间的佛山石湾南风古灶，见证了佛山陶瓷经久不衰，现佛山成为世界最大建筑陶瓷生产基地。铸铁，佛山曾以制造精良铁锅和铁线闻名天下，经百年历史推演，佛山现成为世界最大的家电家具生产基地，毫不夸张地说，没有明清佛山铸铁业发展，就没有佛山家电产业的发展，也没有佛山五金业和家具业的发展。

　　明清佛山工商业快速崛起，使得广佛共同成为岭南中心城市。工商业发展，自然汇聚了各方商人，催生了城市消费服务业发展，佛山自然也成为了广府文化发源地、传承地、兴盛地，有着“武术之乡”、“粤剧之乡”、“陶瓷名都”、“美食之乡”的美誉。

　　与传统产业发展相关，20世纪80年代后，佛山及其辖区（禅城、南海、顺德、三水、高明）成为中国乃至全球重要的家电、家具、陶瓷、服装、食品生产基地。

　　广佛同城的诉求

　　1900年后，随着粤汉铁路的建设通车，陆运取代水运，岭南又回到明清之前以广州为中心的时代。广佛两城由“双星并列”变成“一主一从”，并不完全是广州作为省会城市缘故，更大程度是陆运替代水运交通改变之因素。

　　但佛山毕竟有强大工商基因和地域文化，因有粤剧广大群众基础、最正宗粤菜发源地（顺德）、岭南四大园林中的清晖园（顺德）和梁园（禅城），以及代代不息的陶瓷、铸铁等物化文化和非物质文化的传承，更像岭南文化中心。犹如上海是长三角中心城市，但吴文化中心是苏州一样。

　　广佛同城，广州作为粤港澳大湾区、广佛肇经济圈、广州都市圈中心城市，以经济中心、科教中心、交通枢纽为定位，需要强大的实体经济为支撑，佛山以广州一半的经济体量、人口体量支撑了广佛肇经济圈、广州都市圈发展；佛山是广州经济发展不可或缺的伙伴和支撑，是广州主要科技创新应用场景和重要科技成果产业化基地，也是广州“整车”、“整机”主要零部件提供者；广州定位国际商贸中心城市和国际消费中心城市，需要佛山提供高品质终端消费品货源支持，同时，广州弘扬岭南传统文化，极其需要佛山岭南传统文化支持。

　　而佛山以传统制造业为基础，在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方面，需要广州的科教资源为支撑；在社会公共资源方面，佛山城市发展需要广州教育资源、医疗资源、文化资源大力支持；佛山工业品对外输出，需要广州立体交通（港口、机场、国际货站）提供便捷化通道支持；文旅产业发展，需要广州输入源源不断的海内外游客资源。

　　障碍在哪里

　　真正的同城是产权一体，即广佛行政一家，如果是这样的话，广州一跃可成为与沪、京经济总量并列的城市，广州区域版图由倒三角形变成平行四边形格局；而佛山需要在独立基础上的合作，广佛同城并不是行政上的合二为一，或纯粹的主从关系，对于广佛同城，佛山要的是广州溢出科教资源、人才资源和便捷交通条件。

　　在产业发展方面，佛山与广州并不是垂直分工体系，佛山产业与广州产业在技术层次上基本属于技术密集型产业，因而在关系上竞争大于合作。在汽车产业方面，广州拥有三大日系整车生产系统，佛山则引进德系整车系统；在电子信息产业方面，广州特长在新型显示、软件和信息服务，佛山特长在人工智能、智能家电、汽车电子，缺点都在于缺乏底层技术；在时尚消费品领域，产业结构雷同，缺乏差异化发展。

　　在城市发展方面，广州城市南北狭长发展，北以机场为核心，南以南沙新区为核心；广佛边界170多公里，佛山依赖广州，空运依赖北面位于花都的白云机场，陆运和海运依赖东南面广州南站和南沙港；佛山城市发展的另一难题就是缺乏具有吸引力的中心区域，导致佛山远不像一般意义上有主城区的地市，佛山下辖三水、南海、顺德三区更像是广州的下辖区。

　　路径建议

　　一是加强顶层设计，加强广佛两市决策层联系，实现信息共享，避免决策定位失误。在城市规划（国土空间、生态环保、交通市政）、产业发展、科技创新、社会发展方面，加强广佛两市统筹安排，避免重复投资、重复建设，打通广佛之间“断点”、疏通广佛之间“堵点”、消除广佛之间“盲点”，增加广佛两城轨道交通建设。

　　二是佛山城市建设的三个重点区域：第一，加强禅城主城区建设，突出佛山主城区广府文化发源地、传承地、兴盛地功能；第二，加强与广州接壤区功能区建设，重点放在靠近广州南站和白云国际机场两个地方，前者建设高端创新集聚区，后者重点发展电子信息产业；三是依托珠三角新干线机场，在高明西部建设佛山空港新城，使之成为佛山副中心，重点发展商业服务、总部经济、会展服务、科技创新，成为佛山、肇庆、江门、云浮四市之间对外门户和中心城区。

　　三是加强广佛产业统筹发展。在终端个人消费品（B2C）领域，广州充分发挥研发设计和销售方面特长，佛山充分发挥制造方面特长；在智能家居方面，广佛加强产业合作，协同科技创新、协同产品开发，打造全球最大智能家居生产销售基地；在战略性新兴产业方面，充分利用佛山众多产业应用场景优势和广州科教优势，在智能网联汽车、工业互联网、北斗时空信息应用、信息安全、机器人、新能源、新材料等领域等方面形成产业集群。

　　四是加强社会公共资源合作，鼓励支持广州的学校、医院、文体机构到佛山开展合作经营，由广州向佛山输出人才、品牌、管理。

　　五是在新一轮科技革命浪潮下，任何持续发展的城市都是科学家精神、艺术家精神、企业家精神、工匠精神的统一，佛山需要增强科学家精神、艺术家精神，广州需要增强工匠精神、企业家精神。

　　（作者为河海大学区域和城市高质量发展智库首席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