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太极拳的后发制人
昨天看了陈中华先生的一个讲拳视频,他对“后发制人”有一个新解,说后不是先后的后,而是前后的后,也就是说,在这里,后不是表示时间的副词,而是一个方位名词。
这确实是令人耳目一新的解释,但却也是牵强附会的解释,从语法上讲不通,只能用很多话来解释这么简洁明了的一句话。
后发制人是太极拳的术语,通常的解释都是对方先攻击我,我根据对方的来力方向、角度、大小等做出随机应变的反应。
为什么太极拳讲究后发制人?
因为太极拳讲究借力打力。
另外,中国传统武术都重视后发制人。认为后发制人的技术比主动攻击水平高,是更高级的技术。因为后发先至,后发制人,需要很高的技术,很强的定力,很敏捷的反应,很准确的应对等。如果真的能实现后发制人,它的优势非常明显。古人曾经论过此事,说先发者旧力已老,新力未生,无法变化。此时制它比较容易,可以随机应变,借力打力。
陈先生举的例子是掩手肱捶的用法。引用的是洪均生师爷的著作中的讲解:左引对方(他说拉住对方),右手拳打对方。因此是后手拳制人,前手只是控制人。
这里有两个问题需要大家思考。
第一个,控制住对方是不是制人?
第二个,一手控制住对方,另一手打人,是否现实?
如果大家能想明白这两个问题,就不用我进一步分析了。关于后一个问题,我会单独写一篇文章。这是太极拳的通病,没有实战经验的人谈技击往往都是讲手。徒弟们呆着不动,任由老师摆弄是可以的。实际格斗根本无法实现。激烈的搏斗中能控制住别人?控制住别人再去打,是否多余?
一手拉住人家,一手打人家,现实生活中不是没有,都不是高水平的实战,算不上正确的技术。自己没有实战经验,可以去看擂台赛。有人说MMA中巴西柔就是制住对方再打对方的。真正制住的那些技术也不用打,边制边打是用身体压制,而不是一手和另一手。只有现实生活中,普通人会一手揪对方头发,一手去打。
因此,无论从语法上,还是从实际上,后发制人的后都是先后的后,而不是前后的后。
其实我也并不赞同“后发制人”作为太极拳的技术要求——太极拳有很多熟语,很多被世人广泛认同的理念我也不赞同。因为真正懂拳的不多,胡乱总结一个似是而非的特点,很多人就接受了,就达成共识了,就成了公认的东西了。事实上或者偏颇,或者不对。
太极拳是最辩证的武术,也是最开通、包容的武术,它不会自缚手脚,限制这,限制那。虽然它的核心技术非常严格,但并不排斥一般武术的技术。我的师爷在这方面就非常明白。他认为所有的武术的基本功都可以是太极拳的基本功。反对力那样的愚蠢思想更是绝对没有。他还鼓励徒弟练力量,比如练低架,比如绑沙袋练,背着孩子练等。他也介绍弟子去练轻功,练外家拳。但他有个基本要求,那就是一专多能。
(前排居中者洪均生师爷)
主动进攻有主动进攻的优势,突如其来,攻其不备,防守的人就会被动,处于劣势。总体来讲,先动为君,后动为臣。德国进攻苏联时,德国的整体实力不如苏联,但却打了苏联一个措手不及,差一点灭了它,造成七八千万军民的伤亡。而德国的损失远比苏联的小。这就是主动进攻的好处。因为人家是有备而来,能集中所有力量,给对方致命地一击。处于防守的一方不可能开始就集中全部力量应对,所以相当于乌合之众。
这一方面,太极拳也一样。我的师伯蒋家骏先生曾讲过一个故事。他与张联恩师叔推手。张师叔先发力,他总是败。师爷告诉他,叫他先发力试试。他一试,张师叔果然也防不住。因此,太极拳要实现后发制人并不容易,那得水平比对方高出很大一截才行。
我的意思是,不要把后发制人作为一个要求,而只是技术之一才好。主动进攻仍然是更重要的技术和策略。
有人发现,在战争中有时候防守方损失比进攻方小,进攻方的损失会远远大于防守方。这是因为地形的原因和以逸待劳的原因。防守方一般都占据或者构筑有利地形,所以会对进攻方造成大的损失。而徒手对抗,虽然陈鑫先生也讲要占“形胜之地”。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地形,与战斗并无可比之处。徒手格斗在先发后发方面并无险可守。以逸待劳必须预先知道对方的企图,情报工作得做得好。太极拳要提前预知对方的意图,听劲必须水平非常高。
在拳击技术中,后手拳往往是取胜的关键。因为后手拳的攻击距离远,加速度时间长,力量大。而前手拳距离对方近,加速度时间短,蓄力少,力量小,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小。
但我们是太极拳,不是拳击。中国武术讲究用整体力,前手也要能打出全身的力量。特别是太极拳,要能原地旋转发力,不蓄力能发力。所以前手后手并不像拳击一样重要。拳击是前手骚扰和防守,后手是重拳击溃。太极拳拗步特别多,用前手的技术特别多。如果练不出整劲,那是没有用的。所以我们要学的是太极拳的技术,不要旁求。
有人批评太极拳的理论多,确实如此,因为出现了很多的错误理论,又出现了很多争议理论。原因不在于它简单,谁都能讲,而正相反,在于它的难,可以随意编排,而多数人无法识破。如果在明显的技术面前这么胡说八道,马上就能验证那是假的。不信你看,有几个说一加一等于一百的?等于三、四、五,可以,一男加一女,最后出现了一个孩子,两个孩子,三个孩子……一方加另一方出现了力量倍增。这也只是像脑筋急转弯,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算术。太极拳像个筐,什么都往里装,谁都能讲,这是影响太极拳发展的一个大障碍。
(太极拳快成一个垃圾桶了,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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