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没毕业，我当了十年大公司副总，呼风唤雨很爽，现在我却慌了
我叫李某源，个儿高高的，有点瘦，今年三十二岁，五年前携一家老小在南京定居了，是一家企业的副总经理，我的员工都喊我“瘦总”，因为我的上司是总经理，他人胖，员工都喊他“胖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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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自陕西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就我这个一穷二白的山里娃子，当了十年的副总经理了，但我的学历背景仅仅是初中毕业，甚至初中都没有读完。
下面是我的故事，其实并不传奇，甚至很尴尬。
十四岁那年，我在老家的一个小镇上读书到初二，因为不是学习的料，成绩比较差，又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就跟着大伯家的堂哥去深圳混日子去了。
因为是未成年人，在深圳一个小餐馆里，我以老板干儿子的身份，当了一名洗碗工，一个月开给我1800块钱，我觉得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彼时，我父母种一年的田也没有这么多收入，更何况我每月都有这么多收入！
每天下午1点开始上班，上到晚上10点回租住地。上午的时间我就喜欢泡在网吧里打游戏。
在深圳呆了六年，几乎没有攒到一分钱，还负了一点债。二十岁那年，父母催我回老家相亲，我就顶着一头褐色的半拉子头发，穿着紧身的皮裤回到了村子里。俨然一副很潮的刚从大城市回来的新青年模样。
相亲的对象是隔壁村里的一个女孩子，很高大，胖乎乎的，憨憨的，一听我说在深圳见过大世面，对方家的父母就很爽快地答应了这门婚事。
后来这个高大而又憨厚的女孩子就成了我的爱人，这些年给我生了两个孩子，一女一男，也跟着我从老家出来，来到南京打拼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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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万分幸运，靠一个初中学历就达到人生巅峰，当副总经理可能是一个正规高校的大学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但幸运之后，我又为自己前面的不劳而获在买单！现在我坐如针毡，骑虎难下！
我结婚那年吧，正赶上我的小舅在南京开办公司。
说起来话就长了，我母亲兄妹六人，我有两个舅舅。小舅排行老小，今年也快50岁了，也是家里唯一大学毕业的小老弟。当年上的是现在的江南大学，当时已经很了不起了，听说去上学的那天，村里人都去车站送他，当时我姥姥家在当地也是名声在外。
小舅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南京一个大型国企，后来国企改制，我舅舅就从国企买断了工龄出来创业，凭借着在国企积累的人脉，他在南京开了一家机械制造厂。
小舅跟家里人说，他出来办企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老家的姐姐哥哥和所有的小辈们都能脱离黄土地，出来有个班上，有固定的收入，有体面的日子。
我结婚后，小舅第一个就把我弄进了厂子。当时厂子刚刚开办，处处需要人。我带着爱人一起从老家出来的，年轻气盛，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但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好奇！也激情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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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也是初中毕业，先是被安排进了库房做库管员，后来被调到办公室做文员。我呢，先是在车间里当了半年的车工，还是代班，带着一帮刚招来的工人一边学徒一边干活。
半年后，又被舅舅安排着去学习了驾照，拿到驾照后给总经理开车，总经理是舅舅从国企带出来的老部下，舅舅自己是董事长，他占企业股份的90%，有绝对的话语权。
开了半年车，车技大长，跟着总经理也见识了不少世面，懂得了不少人情事故，但我还是处处都谨小慎微，因为有在深圳混社会的经历，所以正常的江湖规矩我还是懂的。
在我开车的半年时间里，舅舅开给我的工资相当于车间主任的待遇吧，因为厂子里的人都知道我的背景，也不敢说什么。
我二十二岁那年，我爱人也怀孕了，需要回老家休养，正好企业的业务也做上去了，规模在一天天扩大，小舅就干脆直接将我提拔成副总经理了。
当了副总后，我虽然受宠若惊，但内心还是有点害怕的，舅舅担心我管理不好厂子，一开始只将采购的大权交给了我。但是仍履行管理大权，分管生产部、质量部、技术部和物资部、综合部之类的职能部门。
但这些相对专业的部门都有部长负责，我最多分管一下人事大权。
那时，因为是民营企业，经营机制比较灵活，像采购、财务等各个环节也非常松散，只要流程合规，手续齐备，费用审批都很容易。所以我的重心放在采购业务上，这是企业最基本的命脉，在我的认知里，这个岗位只能由亲属来做。
所以像大宗的物料什么大型设备、外协产品、钢材、刀具，小到劳保用品、办公用品等都是我亲自采购、亲自询价和定价。这个岗位不说你也明白，特别是像供应商，小恩小惠是少不了的，吃饭喝酒应酬也是必不可少的。
我非常沉醉于这个工作，沉醉于与各路老板打交道，也尝到了里面的甜头。
起初我是不敢接受别人的宴请的，更不敢去接受别人所谓的“抽成”费，因为我爸经常跟我说，说话做事要谨慎，不是你的东西千万别伸手！
后来，我将这些事告诉了董事长舅舅，舅舅只是笑笑说，你看着办，反正是自家厂子，不用请示我。
他的答案似乎在给我某种暗示，把你放在这个岗位上就是要让你那个起来的。
好吧，后来很多事情我就顺水推舟了，而且做得都很隐蔽。企业在发展期的那几年，我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我的表哥表弟堂哥堂弟、表姐表妹什么的都陆续从老家出来了，都被舅舅安排在不同的岗位，从事着不同的工作。
也真正实现了舅舅办企业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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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老表们可培养的就放在一线比较轻松的岗位，带出去培养技能；不可培养的就放在库房做做收发货物员，或者放在食堂做做饭，买买菜，像我能直接做副总经理的，基本没有。
有了这么多亲人在厂子，我更觉得我可以一手遮天了，优越感越来越强了。
那时单位已经有一百多人了，产值也做到近一个亿左右，舅舅还是挺有能耐的，他的主要精力就是去外面跑市场，拿订单，所以厂里的事情大事小事都交给了我和那个胖胖的总经理。
总经理是个很明白的人，也很知趣，很多权利他都下放给了我，他最多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听听汇报，拿笔签签字。
我爱人生完女儿后，又来到厂子从事原来的工作，当然我父母也从老家过来了，那时我们租住在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里，房租也是厂子出，我们不用出一分钱。
我父亲被安排到厂子当门卫，我母亲负责在家里照顾我们的一日三餐，顺便给我们带孩子。
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挺如意挺成功的。在单位有人李总长李总短的喊，对我点头哈腰，我说一别人不敢说二；在家里我是家中的顶梁柱，是父母的自豪，是妻子的骄傲，是孩子的依靠。
做副总这些年，虽然有些事情，员工也是心知肚明，但都是敢怒不敢言，有时候我让人事制定的制度很霸道很严苛，他们也只是背后里吐吐槽，该服从还是得服从。
我当副总经理以来，也遇到一些很棘手的事，也有没有处理好的。
那一年，我的二姨和姨夫来承包了企业的食堂，每月拨给他们一定的费用买食材和其他用品，结果他们将买食材的钱最大程度节省下来放进自己的腰包，原本订的是10元/人/餐的餐标，他们实际成本还不到5元/人。可想而知工作餐有多么不尽如人意。
车间员工每天要出巨大的体力干活，午饭又难以下咽，从不满到牢骚，最后告状到人事，我一直没有重视，我觉得午餐只是工作餐，想吃好的到饭店去吃就是了，也很不屑，结果有一段时间，员工可能彻底被激怒了，整个车间停了设备，员工开始罢工不干活。
人事去做工作，党支部书记也去做工作，都没有恢复生产，客户那边等着交货，所有设备却停了下来，我也急得团团转，后来我请来了区里的人社局的工作人员来“灭火”，人社局的人员依照我的意思给员工不断地“画大饼”，员工才算消停下来，去打开床子干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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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也没有责备我二姨，我知道我二姨家两个堂弟，都要结婚了，他们要在南京买房子，所以拼命抠唆那点员工的伙食费。二姨他们看到情势不好，也确实提高了一段时间的伙食质量。
结果没过一个月，标准又下降了。员工又开始罢工，迫于压力，我只好将二姨他们换掉了，重新从社会上请来一家承包食堂的单位。二姨他们被我安排做保洁，工资也没有动。
这仅是一个事件吧，反正我觉得身居高位的人，做什么事都方便，没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的，在我这里什么事都不是事。
我就这样顺风顺水地干了六年，自己赚得腰包也鼓鼓的了。
女儿四岁那年，我爱人又怀孕了，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我们就在南京买了一套房子，首付了三分之二，贷款三分之一。家里的一家老小总算在南京定居了，从此真正摆脱农家身份融入大城市生活了。
后来，我舅舅为了做大做强企业，又贷款并购了四家小厂子，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我也被安排在其中一家搞铸造的工厂兼职当总经理。
由于没有铸造的工作经验，纯粹是外行，再加上用人不当，我经营铸造厂的那两年，连续亏损。
说到这里，我真心对不住舅舅！
时间走到2019年，疫情三年，企业订单突然断崖式下滑，银行贷款催收得很紧，舅舅为了养活企业300多人，不得不将自己的两处房屋全部抵押给了银行，过着借东墙补西墙的日子。
后来带息负债越来越高，工资都很难发下来，几个负责生产、技术、质量的负责人纷纷离职了，厂子一下子陷入瘫痪！工人也以发不出工资为由到劳动稽查大队投诉，一时间劳资纠纷越来越多。
我也有点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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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我舅舅就想着融资，另寻出路。走投无路之际，2021年，企业被一个上市的民企并购了，我舅舅的股份一夜之间被买去了80%，自己从老板变成了打工人。
这家公司接手这个企业后，首先就开始转型升级，对现有管理人员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培训。
我前期做的都是些外部工作，实质上对技术、质量甚至经营管理都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概念。几轮培训下来后，我每每感觉像是在听天书。
述职时，我连个PPT 都做不好，更别谈做什么内容了。愁得我彻夜无眠，我爱人虽然是办公室文员，但基本没有什么文案功底。那场述职，我就写了简单的一段话，总结了我年中的业绩，显然新来的总经理是不满意的，但看到我舅舅还是董事长的份上，给我留了一次机会。
后来，下属给我出了个点子，让我赶紧在网上取个大专学历，花钱就能搞得到。我也马不停蹄地取回那张大专文凭了。
年底竞聘的时候，坐在会议室里的大部分都是戴着眼镜的大学生，或者行业里资深的工程师，管理专家，他们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论是对市场、对技术还是对管理都有自己的真知酌见，而我肚子里空空的，根本说不出什么高大尚的理念。
我跟舅舅说，我放弃竞聘了，如果舅舅还能帮我，我哪怕去做个车间主任也行吧；这个副总经理，我主动放弃。
舅舅说，你不能主动放弃，如果主动放弃，还以为你犯了什么错误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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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办！我现在骑虎难下！还有半个月就开始新一轮竞聘了，现在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经常发呆，也第一次审视了自己的人生，第一次对呼风唤雨的权利有了深深的敬畏和胆怯！
这段时间，新来的总经理正在让人事排查在职不在岗的人员，我清楚我的亲戚中至少有七八个回家休养却正常拿工资的人员，包括我自己的父亲。排查清楚后这些亲戚无疑都会被清理掉，如果涉及我以权谋私的，还不知道给我怎样的处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