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产业改造提升，这道“必答题”在温州找到什么答案？
潮新闻 记者 周琳子 夏丹 通讯员 张杰 蔡明伟
《瓯江观察》是浙报集团温州分社创办的重点栏目，围绕中心，聚焦热点，从全省乃至全国看温州，让读者在浙里读懂温州。
3000多平方米的智能化车间里，62台数字化注塑机器整齐排布，不停将中央集成供料系统输送来的物料，在“肚子”里经过一道道环节加工后“吐出”，变成专为新能源汽车设计研发的连接器……
上述场景来自浙江珠城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智能化车间，这家位于温州乐清的专业生产精密连接器的高新技术企业、家电电子连接器细分行业的上市企业，在传统产业改造提升大背景下，如今喊出了“上下同欲，奋斗五年在新能源板块上再创一个珠城”的口号。
共享联盟·乐清刘言勇摄
7月19-20日，浙江省传统产业改造提升现场会在温州乐清召开。珠城科技作为会前观摩点之一，让来自全省各地涉及传统产业改造提升的专家和干部们，对传统制造业改造的大空间有了新认识。
观感背后更多还是思考。为什么传统产业改造提升很重要？浙江为何选择在这一时刻、在温州，召开这个现场会？会上又传递出了哪些新解读、新信息？
再读“传统”分量
传统产业改造提升，怎么关注都不为过。
今年5月5日，二十届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提出，坚持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不能当成“低端产业”简单退出，让人深刻印象。
而仅仅2个月后，7月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江苏考察，提出要把坚守实体经济、构建现代化产业体系作为强省之要，巩固传统产业领先地位。
两个月内，“传统产业”反复被提及，分量可见一斑。其实，这一点从中央连续多年诸多政策导向中，可见清晰痕迹。2022年12月中旬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要求“狠抓传统产业改造升级”，与2021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促进传统产业升级”的表述相比，也更显迫切性和力度。
究其原因，一方面，传统产业仍是中国制造的支柱。我国传统产业体量大，在制造业中占比超过80%。传统产业是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基底，传统产业的改造升级直接关乎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全局。
另一方面，传统产业是整个工业的基础，高新技术产业和新动能可以从传统产业的改造升级中获得更多的客户和原材料支撑。
考察团在珠城科技参观。记者周琳子摄
这一点从珠城科技的改造提升就能清晰看出，热门的新能源跑道，依然离不开连接器这样的传统制造配件，前提是通过赛道切换、科技创新，紧跟需求的步伐，再造的天地依然广阔。
更为关键的是，与百姓生活而言，传统产业不仅解决的多是衣食住行等刚需，更是稳就业、稳外贸的重要行业，这一板块能否高质量发展，显然具有“压舱石”效应。
在浙江经济发展的几个关键历史阶段，传统产业一直是拉动浙江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
从历史看，直到去年，全省17个传统制造业的增加值、出口交货值、销售产值、平均用工人数仍分别占规上工业的约三分之二分量。
从当下看，浙江正实施“415X”先进制造业集群培育工程，4个万亿级产业群中，有高端装备、现代消费与健康、绿色石化与新材料等3个与传统产业密切相关；15个从重点打造的特色产业集群中，现代纺织与服装、现代家具与智能家电、智能电气、节能与新能源汽车及零部件、炼油化工、精细化工等6个属于传统产业改造提升的范围。因此，浙江要打造先进制造业集群，就必须巩固传统产业领先地位。
从未来看，许多传统产业是不可替代的，而且高新技术产业的快速发展仍要靠传统产业集聚的财力和物力来支撑。温商创办的绿盛食品，很多人都知道绿盛牛肉干，而今他们早已成为海洋潮流能领域的先行者，“十年磨一剑”研发出大功率海洋潮流能发电机组系统群，其海洋潮流能电站至今已超过73个月，持续运行时间全球第一，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实现连续并网运行突破两周年的潮流能发电机组。从传统产业起家、发展、壮大，随着技术、资本的积累，传统产业也能逐步跨界进入新兴产业，抢抓新赛道新机遇。
不只有“新兴”是新事物，“传统”也可以不断变化更新。因此，再读“传统”，我们有了更多感触：今天的“传统”，过往或许曾是“新兴”，而今日的“新兴”，也终将成为未来的“传统”，如此往复，产业才会实现不断更新提升。
学看温州探索
此次全省传统产业改造提升现场会在温州乐清召开，举办地的选择，也蕴意颇深。
正如会上一位领导在发言中所说，我们看到了温州电气、鞋业、服装、汽车零部件、泵阀等五大传统产业，其增加值、利润、税收均占全市规上工业65%，很典型的，传统产业是当地工业经济的主体和支柱。
鹿城区委宣传部供图
为了进一步提高产业层次和竞争力，温州在创新、数字化、谋项目等方面都做了创新探索。实施“千企智能化改造”“千企节能化改造”，累计推广应用工业机器人超1.2万台，全市70%以上规上企业已实施智能化改造。改造带动产业集群跃升，电气、鞋业、泵阀、汽车零部件、服装等温州五大传统产业全部列入省级试点，试点数量全省第一，传统制造业改造提升水平指数居全省第二。
最典型的，培育出了乐清电气产业集群，这是全国唯一一个以县域为主导命名的国家先进制造业集群，工业总产值突破1500亿元，低压电气产品占全国市场份额达65％以上。
“如果浙江块状经济向先进制造业集群发展路上，能冒出更多这样的县域产业集群，传统产业改造提升的效应可期。”一位与会嘉宾感叹道。
两天会期里，乐清企业的未来工厂、技术改造车间里频频见到观摩者的身影。
在正泰集团大桥园区，一条由正泰自主设计、制造，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小型断路器全制程自动化生产线让人驻足。环环相扣的工艺流程，把工厂的“无人”做到了极致，共节省人员759人，生产运营成本降低43%。同时，效率大幅提升通过持续优化运行，每秒就能生产出一个断路器，生产效率提高3倍多，能源利用率提高8%，产品设计数字化率、关键加工工序数控化率达到100%。
生产的数字化带来效率提升，仅是第一步。产品的数字化与创新，引导企业以专注铸专长，成为掌握独门绝技的“配套专家”。
在加西亚电子，为传统断路器加入芯片的主意令他们打开了市场新局面。通过植入通信模块专用芯片及传感器，让远程控制成为可能，场景应用在智能家居、智慧交通、铁塔等领域，相比传统传感器20元单价，这一新产品单价提升了10倍，还帮助企业打开了北欧高端市场。
在主业深挖是一种创新，如果触碰到了行业的天花板，提升的空间还存在吗？珠城科技发现了“新大陆”。
珠城科技车间。共享联盟·乐清 刘言勇 摄
作为家电连接器行业龙头，2022年，浙江珠城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销售额已经突破了10亿元。但现在，企业却在另一条赛道上起跑了。“未来三年，公司新能源领域用的连接器销量增长速度肯定会远远超过家电连接器的增速。企业负责人张建道透露，“我们要用五年再造一个珠城科技，新能源汽车配套连接器达到10亿目标。”
这两头，考察团的企业家和干部们马不停蹄地穿梭在一家又一家企业之间。三伏天，原本避之不及的户外门台，却成了大家每站结束后围站着不走的地方。目的只有一个，逮着企业负责人想再多问几句。
连国家制造强国建设战略咨询委员会主任、中国工程院院士周济，这位老先生也加入其中。他对企业的变化很感兴趣，“从他们的一步步变化中，我们看到了传统产业改造提升正确的方向。”
周济院士在大会上发言。 共享联盟·乐清 刘言勇 摄
省智能制造专家委主任毛光烈更是在会场呼吁，就是要带着更多中小企业，特别是传统企业，看样学样、学样仿样，才能逐步梯次培育“数字化车间-智能工厂-未来工厂”。
提振民营经济
数字化改造路上，中小企业最困惑的问题是什么？毛光烈认为，在于“不懂”“不会”“不敢”。不少企业因此被卷入反复“完善与升级”的天坑，钱花了不少，效果却出不来，信心更受打击。
所以，政府一味“喊”推广是不够的，而是要像房子装修有“总包”一样，拿出工业细分行业的数字工厂样本，让中小企业自愿可学可用，然后再“批量式看样学样推广”。这一模式，现在已经在全国推广，具体到地方还需要结合实际再深化。
经验能够通过学、看、总包推广，但“主动转”“如何转”的理念，需要企业直面自身发展经营中遇到的问题，逐步形成，具体问题具体改造。
为什么传统产业会被看做“低端产业”，最根本的问题在于，低端产品严重过剩、高端产品严重短缺。
前些年，中国人出国旅游，人手一只抱回智能马桶盖的风潮，让我们看到不断升级的传统制造业，其实拥有非常广阔的市场空间。
再看当下飞速发展的智能汽车，经历从燃油车到电动汽车（数字化），再到网联汽车（网络化）的发展过程，现在正朝着无人驾驶汽车（智能化）方向前进。
“这些案例都说明，传统制造业的产品改造提升，需要从中低端向中高端转变，最主要的途径和方向是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周济分析道，到2035年，我国各种产品和装备都将从“数字一代”发展成“智能网联一代”，升级为智能网联产品和装备。
如果说智能马桶、智能汽车的发展路径只能远观，那么现场会上，24家来自浙江企业的改造案例，则给大家提供了近在身侧的学样参照——
公牛电气从转换器、墙壁开关插座等传统业务板块，拓展出新能源电连接、智能无主灯新业务，创新产品迈向高端化，拥有有效专利2379项，累计获得德国红点、iF等国内外设计大奖64项。
森马服饰将供应链接入自身工业互联网平台，以智能化优化生产工序，订单发货速度提升25%，企业整体效率提升20%以上，休闲童装业务市场占有率稳居全国和亚洲第一。
……
值得关注的是，现场考察和会议分享中，无论是分享的案例本身，还是积极发问探讨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民营企业。他们是传统产业改造提升最大的群体，也让会议选择在民营经济先发地温州举办，具有了学看的样本意义。
7月19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意见》发布，提及要着力推动民营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内容涉及支持提升科技创新能力、加快推动数字化转型和技术改造等。
从这一层面思考，传统产业改造提升抓得狠不狠，干得好不好，和当下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大局，某种程度上相辅相成。
当下，中国经济的难点在民营经济，未来发展的突破点也在民营经济。更大力度引导民营企业主动加快数字化转型，推广先进适用技术，着力提升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水平，将使中国式现代化的生力军成色更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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