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小说的洋首代

  华夏时报(www.chinatimes.net.cn)记者 李北辰 北京报道

      亚当·威廉姆斯的父亲是一位香港洋行大班,他一生都想做一件事——成为一名作家,但未能遂愿,好在儿子亚当·威廉姆斯做到了,他的小说《乾隆的骨头》近期在中国出版。     简述威廉姆斯的身份和经历并非易事:他是英国怡和洋行170年来驻中国的第四代首席代表,1985年到北京生活至今,其家族四代在中国生长和工作,与充满变数的中国近现代史紧密相连;他能说一口还算流利的中文,曾以商人身份获得英女王颁布的大英帝国骑士勋章;他酷爱冒险,曾组织骆驼探险队深入塔克拉玛干沙漠寻找古城,还参加古董车长途越野赛,从伦敦一路开到北京,乐此不疲;他工作外抽空写作,终成一名出版过四本著作的小说家;他在中国邂逅了作家虹影,后者是他现在的妻子。

  历史的记忆

      威廉姆斯很小的时候,母亲吓唬他:“你要小心张作霖抓你啊。”“我以为张作霖是一个魔鬼,我的记忆有中国的历史。”威廉姆斯说。     1953年,威廉姆斯出生在香港赛马会会长之家。彼时的香港,大批内地人奔命而来。年幼的威廉姆斯住在半山腰,有中西厨子,豪宅香车,讲广东话的奶妈。“我的最初记忆,就是浅水湾的驴子和棕榈树,以及一个身着白袍的阿妈推着我的小车经过一棵有蛇蠕动的树。”威廉姆斯回忆。     威廉姆斯少年时去了日本,18岁出门远行,到南美和非洲冒险,足迹几乎遍布世界,还在一艘远洋轮上当了几个月水手。之后,他考进牛津大学英国文学系,毕业后回到东方,学汉语,做记者,开始写作,尽管已是英国公司在中国的首席代表,也挤出时间,完成三本与中国近现代历史有关的长篇小说,而这些故事,很多都是他小时候从母亲和外祖母那里听来的。     威廉姆斯的外祖母在东北出生,母亲在秦皇岛出生,而外祖父大卫·穆尔——一个来自爱丁堡的苏格兰医疗传教士,于1890年代来到中国,曾在沈阳大学医院担任外科主任,因治疗霍乱和瘟疫有功,获得了满清皇帝颁给他的金龙勋章。     1900年,义和团事变愈发剧烈,教众们从长春的南门攻进城,要“杀掉洋鬼子”,穆尔携家眷从北门仓皇逃生。“如果当时外祖父死了,家族的历史就得另写了,当然就不会有我了。”威廉姆斯说。     穆尔在中国的生活依旧充满风险。1905年,穆尔成为日俄战争时期亚瑟港前线唯一的医生,他同时为日俄两军的战士疗伤,搭乘一辆粪车穿梭在两个营地之间,若被任何一方抓到,都会被当做间谍枪毙。后来,穆尔医生成为威廉姆斯写的关于义和团小说中主人公的原型。     小时候,母亲给威廉姆斯讲了很多在中国战争期间的成长故事。“外祖母凯瑟琳给我讲的更多——有关她的父母以及他们与义和团的惊险经历、有关内战期间中国北方的生活——当他们的火车在战争中开动时,当她不得不被疏散到英国炮舰上……我的教母——和我的母亲从小在天津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也会给我讲故事,她说她经过北戴河岸边时看到了刚刚被处死的20个海盗的头颅和躯干,我听了之后别提有多害怕了……中国永远存在于我的生命中,那些让我产生共鸣的事、那些传奇、那些人——如果我是在面对真实的自己,我想说——它们让我有一点害怕。”威廉姆斯写道。

  乾隆的骨头

      2005年,威廉姆斯以这些故事为原型,在英国出版了一部长篇小说,故事背景是较少有中国当代作家涉猎的上世纪20年代。“那个时代的中国很乱,这也给了小说家一个机会。”他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此后,他的书接连在英国和欧美国家出版,伦敦地铁一度全是他的书的广告,评论说他用第三只眼冷静地看出一般西方人不太知道的、一般中国人忽略的那部分中国。     这本《乾隆的骨头》是威廉姆斯的作品第一次被引进中国,是其“中国三部曲”中的第二部:第一部写义和团,第二部写军阀混战,第三部从建国前期写到1990年。     《乾隆的骨头》以主人公凯瑟琳前往中国寻找失散的生父为主线,以同学俞馥夔、一个共产国际的秘密间谍生活为辅线,历史背景从中国共产党的建立,到日本关东军发动的“皇姑屯事件”,内容还涉及“北伐”、“国共第一次合作”、“4·12事变”等历史事件。军阀、白俄军官、中国共产党员、外籍传教士、日本间谍、夜夜笙歌的洋租界宴会……在书中轮番登场。学者止庵用“传奇”定义这本小说,“这本书在我看来是传奇的,传奇小说在中国很薄弱。”“某种意义上,其实这是以侦探小说的方式来叙述这段历史。”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晓明说,“小说一开始就非常有吸引力,战争,伤病,紧张绝望的一切。它有传奇性、惊险性、神秘感、历史感,有某种怀旧的文化在里头。”     也有评论者认为,动荡的中国历史由一个外国人以小说形式展现,这听起来有些“不适”,但威廉姆斯反驳道:“我今年60岁,我生命中50年都是在中国度过,家族四代都经历过中国的历史,谁说中国历史和我没有关系,谁说中国文化和我没有关系,一个外国人写关于中国的小说并不奇怪,为什么中国人这么骄傲,好像外国人都看不懂他们的文化。而且,我对历史上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不是历史学家,我是一个小说家,我关注的是人。”     如今的威廉姆斯依然在做生意,写小说,享受生活。“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时间很短,如果可以,为什么不做更多的事,遇到虹影后,我现在对如何做出一盘好菜也产生了兴趣。”威廉姆斯告诉本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