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学生戴威:信错了人,打烂了牌,站岔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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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徐车长  编辑/田鸭

  来源:冲浪普拉斯(ID:fancheba)

  上周五,ofo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五次搬家。

  与之前的四次不同,之前ofo搬家都是办公室越搬越大,员工越搬越多,房租越搬越贵,融资轮次也随之水涨船高。

  但这次,戴威不但抛弃了电动加热的马桶和谷歌标配的2000元升降桌椅,还带着满满的挫败感,从挨着食宝街的互联网金融中心五楼搬走了。

  有江湖传言说ofo搬去了牡丹园,也有记者朋友说公司搬去了昌平,但媒体大多对ofo的去向字里行间都写着四个字:我不关心。

  市面上仅剩的关心,也就是用户们偶尔会搜搜ofo的消息,在朋友圈愤怒地转发《戴威,官威依旧》,然后遥遥无期地等待199押金何时归来了。

  面对这样一个14年创立,17年鼎盛,18年下坡,19年完蛋,但就是硬着头皮不申请破产,CEO自己要偿还债务36亿的公司,都不由得想感慨一句——这戴威也太犟了吧。

  除了犟,戴威在北大和创投圈也流传着很多传说。

  其中一部分是关于官二代背景的,一部分是说和DAT大厂们恩怨纠葛的,还有一部分是讲他在资本的催熟下迅速黑化的。

  虽然传说很多,欠债也很多,但无论如何,这个28岁的年轻人,都曾在中国商业发展史上留下了自己的故事。

  尽管是最大的泡沫之一。

  在创立ofo之前,戴威有一段广为流传的事迹:

  1991年,戴威出生于安徽淮南,从小学开始就当班长,学习成绩没有下过班里前三,属于班主任常常点名表扬的好学生,就连踢球戴威都要踢最重要的中场,活脱脱一幅“别人家孩子”的亚子。

  考上北大之后,戴威又顺利当选了学生会主席,家里父亲和前女友父亲的行政级别还都是副部级,典型的比你聪明比你有钱还比你努力。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的说辞,故事的另一面则截然相反:

  2012年8月,读大三的戴威,正忙于拿下北大学生会主席这个title,一封针对戴威的实名举报信曾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

  信内称戴威是通过“找关系”“高考移民”到录取分数线更低的北京,再以艺术特长生的身份加60分,才得以进入北大,而他在北大之所以被分配给大名鼎鼎的厉以宁教授做学生,也与家庭背景有关。

  信中还称,在大一结束前院团委换届,戴威通过向时任光华学生会主席的郭庆龙行贿,爆冷击败众望所归的施茜,成为光华院团委组织部长。

  大二竞选时,戴威又向相关老师行贿10万元,“吃俏江南,住香格里拉,飞全国,请30多人看王力宏鸟巢演唱会”,共花费50万元左右,一举成为北大学生会主席,后被保送本校硕博连读。

  戴威不但微观经济学的60分,没去上过几节课,过去两年举报人和另外两位同学还一直帮他代笔。

  甚至连举报信、北大纪委老师、关键人物等邮件回复的内容,都一应俱全,举报人最后反水的原因是成了戴威的弃子,觉得自己在戴威的“势力”下不能再继续从事学生会工作了,可以说是一部北大版的《无间道》了。

  不过这封信很快就从中文互联网上消失了,恰好国外的一些网站因为意外保留了下来。

  到底孰真孰假,是不是ofo和摩拜两家口水战的产物至今仍无定论,我们唯一知道的是,举报信事件并没有对戴威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光华的学生会主席很快就顺利本科毕业,继续硕博了。

  本该继续读硕士的戴威选择了gap year,先到青海省大通县东峡镇支教,当了一年中学数学老师。

  由于东峡镇地处偏远,从那里到县城需要倒好几次公共汽车,为了方便周末可以去县城改善伙食,戴威便和几个支教的同学买了自行车作为交通工具,但没想到的是命运就因此而改变。

  说来也是运气好,戴威14年创建ofo的时候刚结束在青海的一年支教生活,回北大读硕士,碰巧赶上“万众创业”这波潮流,就找了个四个朋友一起做做试试。

  但是启动资金谁来解决?好在戴威在北大有一个骑行旅行组织,由四五十个本校的学生组成。

  2014年11月,戴威靠着骑行组织拿到来自北大师兄肖常兴的第一笔天使投资100万,算是迈入了创业圈。

  ofo最开始做的时候,还没想到共享单车这回事,思路是做旅游项目,拿到融资的戴威接连了搞几个团,在几个旅游城市做推广,非常大方,别人每注册一个用户送瓶矿泉水,他送价格2-3倍的脉动。

  这样每天补贴三四万,基础用户倒是累积了一些,但总不能一直靠送东西来积累用户,钱两个月就见底了,ofo账面上只剩400块,戴威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戴威跑遍了市面上所有能跑的投资机构,15年的投资圈热钱滚滚,远不是18年的创投寒冬。

  但是所有机构都不看好戴威的项目,理由也很简单——你这么粗放的花钱模式,根本赚不了钱。

  可命运女神又一次眷顾了戴威,他在骑车跑遍北京的过程中,接连丢了5辆自行车,加上他融不到钱,不由得不改变融资的思路,丢车、卖车到最后借车的过程,戴威全部经历了一遍,于是,共享单车就此诞生了。

  即使有了新的商业模式,戴威的资历依然搞不定投资人们,所有人都觉得这种模式不可能成功。

  而摆在戴威面前的问题有两个:一是要解决融资的问题,二是要解决共享单车的数量问题。

  对于问题一,戴威的解决方法是找到了当初投自己天使轮的肖常兴。

  他对肖常兴说的不是什么“你愿意卖一辈子糖水还是跟我一起改变世界”,而是“我自筹了一百万,还差一百万,你能不能帮帮我?”,肖常兴上当了,又让戴威空手套到了第二个一百万,问题一也被戴威顺利解决了。

  对于问题二,戴威的解决方案是煽动。

  他在ofo微信公众号上发了一篇文章《我们有一个梦想:让北大人随时随地有车骑》,立圈3万粉丝,之后,又通过《这2000名北大人要干一票大的》,呼吁2000名北大师生贡献自己的单车。

  年轻人总是容易被情怀所鼓舞,不然汪峰也不会在中国好声音里一直对着参赛选手不停地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几个月后,戴威从北大校园里收集到了1000多辆自行车,问题二也被他顺利解决。

  2015年9月7日早上8点,共享单车ofo正式上线。

  转眼到10月底,ofo又没钱了,戴威第三次找肖常兴,故技重施:“我们筹了250万,还差250万,你能不能借给我?”也不知肖常兴对戴威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总之又借给戴威250万,而这次,戴威是真的自己凑到了另外250万。

  但这归根到底还是小打小闹,北京市有桩公共自行车放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都锈了也没人骑。

  真正让ofo和摩拜名声大躁的,还是来自于马化腾和朱啸虎朋友圈就ofo对怼的截图。

     双方的争论谁对谁错暂且不表,但朱啸虎和马化腾的身份放在这里,事情就变得非常有意思了。

  小马哥不用多说,控制着中国互联网的半壁江山,腾讯投资了摩拜。

  朱啸虎是金沙江创投的合伙人,投资圈新贵,投资风格异常彪悍。

  大家都说普通人在姚明20岁的时候不敢投,红杉的沈南鹏是在姚明5岁的时候对其投资的人,而朱啸虎是那个敢在3岁时就大胆投资,然后大声告诉全世界这个人是姚明的人。

  显然,朱啸虎投资了ofo,所以这番争吵就变成了——两家相反阵营的投资人亲自下场,为投资的ofo、摩拜两家撕逼,而这两位老板更是分别代表了创投圈old money和new money的新旧两派之争。

  在朱啸虎投资ofo之前还有一个小插曲:

  第一次联系戴威的时候,朱啸虎一手带出来的罗斌只发了一封邮件,连电话都没打,他以为这样就足够了“还有创业者不知道金沙江,没听过朱啸虎么”?

  可惜罗斌还是太年轻了,戴威之前混得又不是同一个圈子,好在戴威从金沙江国贸三期的大楼里一出来,就赶紧拿手机搜“朱啸虎”,然后转身又冲上了56楼接受了金沙江1000万的投资。

  朱啸虎的背书、站台、互怼,让没有任何商业经验的戴威上了快车道,几乎每个投资机构都会看一看共享单车的项目,ofo和摩拜的份额基本靠抢,如果机构的决策者没有及时赶到北京,那就根本分不到额度。

  而在这之中就有滴滴的创始人程维。

  在滴滴进入ofo之前,腾讯不是没有来问过戴威的价码。

  由朱啸虎牵线,戴威和腾讯投资合伙人夏尧聊得颇为愉快,腾讯投资部也已经排了ofo的投委会,很大可能会在ofo B轮融资的时候进入。

  但在ofo要不要入城的问题上,夏尧和戴威产生了分歧,夏尧曾三次劝说ofo入城,均被戴威秒拒。

  因为这件事,戴威认为腾讯在投资ofo上有顾虑,此时ofo的校园模式基本跑通且开始盈利,这给了他足够的自信,不急着进行更激进的战略部署,“要不然腾讯C轮再投吧,让经纬先进我们的B轮”。

  商业是无情的,戴威拒绝腾讯后,腾讯转而参投了摩拜的C轮,此后领投了摩拜的D、E轮。

  本来是摩拜因为融资困难,模式太重,现金流不够将要破产,也一直处于ofo之下,屈居行业第二,却因为戴威的拒绝,活了下来,而且比ofo更快地拿到了融资,更快地铺车。

  错过腾讯投资,错过进城的最佳时机,在竞争的关键节点,因为戴威的随意决策,ofo把行业老大机会拱手让给了竞争对手摩拜,从而陷入了被动境地。

  转眼间到了2016年。

  ofo和摩拜两家对头都在抢夺融资轮次,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一件事——谁手里现金多,就更有机会熬掉对手独吞市场,这是活命的本钱。

  程维的滴滴也很快坐不住了,同样是出行领域,滴滴是无法解决“最后一公里”的问题的,2亿用户是滴滴的上限,而共享单车是滴滴业务的互补。

  那时,基本上所有人都笃定了一个观点——ofo和摩拜要么挂掉一个,要么合并一统天下。

  ofo与摩拜的出现,意味着一个一家独大的线下流量切口出现了,每天都要切走滴滴最后一公里的几千万流量,对滴滴的影响高达日均近200万单。

  程维对ofo有很大企图,它不希望ofo独立运营,更不可能同意两家合并。

  ofo目前是劣势的一方,程维没有选择小镇文青胡玮炜,而是选择了一直含着金钥匙的戴威,也是有戴威更容易操控的原因。

  而错失腾讯、丢掉行业第一的失利之后,强势且疑心深重的戴威,因为程维在投资自己钱借过自己500万,轻易相信了程维。

  2016年9月滴滴参与了ofo融资,正式进入共享单车领域,在当时的戴威看来,程维无疑是命中贵人。

  除了给钱,程维还承诺会向ofo提供其他支持和资源,作为交换,程维要了董事会的一票否决权——这成为日后影响ofo命运的隐患。

  入股了后ofo和滴滴很快迎来了蜜月期,程维向ofo派驻了三名高管,其中就有原滴滴品质出行事业群总经理付强,原滴滴开放平台负责人南山,原滴滴财务总监Leslie Liu,其中Leslie是未来滴滴的CFO人选,可见程维的重视程度。

  但蜜月期很快就结束了,被三名高管架空的戴威,失去了对ofo的权力感,这让他变得非常不安。

  2017年7月的时候,滴滴提出以30亿美金的价格收购ofo,程维花钱请普华永道的审计团队查看ofo的押金账目,作为尽调的一部分,想要理清账款,却遭到了戴威的剧烈反对,审计团队被主管安全的法务副总裁扫地出门。

  在滴滴看来,ofo挪用押金已是业内心知肚明的事实,把高达数十亿元的押金情况搞清楚是收购ofo的必要前提,这意味着弄清楚滴滴需要替ofo承担多少债务,但戴威认为滴滴要抓住押金这个漏洞把他干掉,以此为借口拒绝尽调。

  过于学生思维的戴威显然没有理解滴滴的目的,也不想让自己丧失权力,丢掉了最好的收购条件,以致于后来程维调整了对ofo的战略,利用手握的一票否决权,不断否决外来想要收购ofo的资本方,活脱脱把ofo耗跨。

  2017年10月,滴滴空降ofo的高管南山认为ofo在支付宝的入口无法导流,做主在微信上开通了小程序——由此引发了蚂蚁金服的不满,阿里的人就和戴威说,把滴滴的人弄走,阿里就投钱进来。

  各种矛盾引发了ofo和滴滴的冲突不断升级,2017年11月,戴威对滴滴派来的高管付强直接发飙,“滴滴的人都给我离开ofo”,ofo和滴滴彻底撕破了脸皮,阿里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一家公司不能同时站两个队伍,这是基本常识,但戴威没有遵守,在有滴滴的状况下,引来了阿里。

  在此期间,无论ofo还是摩拜,都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双方的投资人都在努力撮合两家公司合并的达成,几乎所有股东都支持合并,只有戴威不同意。

  拥有一票否决权朱啸虎在最后一次劝说戴威时,爆了粗口——“你他妈的是傻X么?”,戴威摔门而去。

  在与朱啸虎闹翻的第二天,戴威在一个媒体创业者大会喊出了一句被媒体广泛引用的话“请资本尊重创业者的梦想”。

  一个月后,朱啸虎将股份卖给了阿里,阿里将有能力在ofo的重大决策上与滴滴分庭抗礼,而两者的阵营决定了谁都不会允许对方成为最后的赢家。

  两个月后滴滴收购了小蓝单车,同月,则上线了自己的共享单车项目——青柠单车。

  在2018年ofo的年会上,戴威利落寸头,一身正装,上台背了一首金庸武侠小说里的《九阳真经》之心诀: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

  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戴威曾经有三次机会把ofo以一个合理的价格卖给滴滴,有一次利用腾讯的力量将竞争对手摩拜彻底击败一统江湖的机会,有近五次和摩拜合并的机会,也有多次让滴滴退场卖给阿里的机会。

  但都因为年轻的戴威多次的错误选择,将所有利益方一同拉入了泥潭,造成了戴威、滴滴、阿里三者任何一方的决策,都会带来互相否决的尴尬局面。

  而程维有滴滴单车,阿里有hellobike,ofo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最想做事情的戴威反而成了最痛苦的人,但这一切都是他的决策导致的。

  2018年4月3日,美团召开股东大会,收购了摩拜。

  胡玮炜套现15亿,果断走人,自媒体们留下了一篇又一篇《摩拜创始人胡玮炜套现15亿:你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美团收购摩拜,胡玮炜真的能套现15亿吗?》。

  当然,这15亿肯定不是真的,但摩拜的股东们最后都拿到了不少现金和部分美团股票,收益尚可,算不上亏,而ofo就完全不一样了。

  几个月后,戴威被前来取押金的长队围堵在互联网金融中心的五楼,一直排队到楼外,面临的是高达36亿的债务,还被列入了老赖才会上的失信人名单。

  曾经信誓旦旦打赌ofo和摩拜谁会赢的两个人,朱啸虎套现赚了不少钱,马化腾拿到了美团一些股票,这两人都不是输家。

  事后小马哥也评论过ofo最后为什么是这个下场:

     结论也很简单,这是一个一票否决权的问题。

  可如果再深究一层,从戴威身上探究原因,其实不过是短短12个字:

  信错了人,打烂了牌,站岔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