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鸡娃”鼻祖,让2岁儿子识字、4岁学初中课程,13岁读大学,命运怎样了?

  

  13岁考上大学的神童,命运怎样了?

  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湖南省华容县,魏永康这个名字几乎家喻户晓。

  关于他的报道如下:

  2岁掌握1000多个汉字

  4岁时基本学完了初中阶段的课程

  小学只读了二年级和六年级

  60分钟的课堂,5分钟就能掌握

  13岁考上湘潭大学

  17岁考上中科院的硕博连读研究生

  

  当年,在以高分考上湘潭大学后,这一消息在当地引发了轰动,各路媒体像蚂蝗嗅到血块一般蜂拥而至。

  在报道中,形容他最多的词为东方“神童”。

  

  为了迎接这位神童,湘潭大学相关领导极为重视。学校首开先河,为这对母子免费提供了一套一室一厅的住房。

  2000年,17岁的魏永康在不负众望下再战佳绩——被中科院高能物理所录取,攻读硕博学位。

  就在大家以为,等待着这位天才少年的是明丽的未来时,幸运之神却不再眷顾他。

  中科院物理所人才济济,魏永康此前的优势和光鲜不复存在,加上年纪低于同班同学、生活自理能力差,导致他人际关系受阻,后来他厌学、几度逃课。最终,2003年魏永康被中科院退学。

  消息一出,举国哗然。

  在魏永康“消失”两年后,2005年,央视和凤凰卫视为了找出“伤仲永”背后的真相和原因,纷纷来到魏永康的家乡,采访了魏永康的父母、老师、邻居,包括魏永康本人... ...

  一切矛头指向魏永康的母亲曾学梅,一个坚持“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却用错方式的女人。

  

  如果以当下的评价体系来看,曾学梅可谓是“鸡娃”中的“战斗机”。她对教育的“鸡血”可以从她和记者的一番对话中窥得端倪。

  记者:你带他(魏永康)玩吗?

  曾学梅:没有玩过,即使带他玩也都是搞学习,一边走一边搞学习,一边走路一边搞学习。如果六一儿童节带他到街上看花灯,看元宵,看热闹,我都是要他用心形容这个场面,要他学成语。

  因为自己读书少了,这位命运不好,丈夫瘫痪在床的下岗工人,把所有的精力倾注在儿子身上,希望儿子将来成材,改变命运。这是很多中国父母的写照,无可厚非。

  但是,曾学梅以为成绩就是孩子的一切,从而忽视了孩子其他能力的培养,譬如儿子读大学还没洗过衣服,甚至儿子读高三了,她还在喂饭。

  当记者问及独立话题时,曾学梅回答让人觉得愚昧且胆寒。

  记者:曾阿姨,你有没有意识到,永康他也是一个独立的人?

  曾学梅:一个什么人?

  记者: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曾学梅:独立,反正将来除非我死了以后他就独立了,现在我的孩子不能达到他那个目的,我好像不甘心。

  魏永康的大学老师曾建议魏永康利用暑假时间去读中国四大名著,以此弥补文化知识的欠缺。但是曾学梅不让儿子读,她把学习局限于教材的有关参考资料,读“闲书”是耽误时间。

  曾学梅自以为是的“一切为了儿子”的教育,给魏康永带来的是恐惧乃至恨。

  记者:在妈妈的这种鞭策下,你就得不断地考试,不断地上学,最后当上她说的科学家,可能她才会真正的满足?

  魏永康:问题是如果妈妈在的话,我肯定当不了科学家,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

  记者:你恨妈妈吗?

  魏永康:有点恨。觉得我这次所做的主要是她,使得我不会与人交往。

  

  节目在当年播出后,再度引发轰动与热议。

  观众在批判曾学梅病态的教育方式时,也在反思“天才教育”乃至唯分数论的“超前教学”的危害与破坏性。

  然而,反思过后呢?

  时光拉回到15年后的今天,家长们对教育的“鸡血”和疯狂有过之而不及,其区别是,前者曾学梅是主动性的“鸡娃”,儿子魏永康的确有学习天赋,而后者——当代的家长们更多的是被裹挟其中的无奈之举,孩子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十多年前的少部分“鸡娃”,在部分一线城市正悄然变为“全名鸡娃”,只是方式和手段更为“高级”和国际化。

  教育内卷,让孩子身心俱疲

  先来看几则新闻。

  2018年7月,教育部发布通知严禁幼儿园教授小学内容,目的是给孩子减负,给当前的“超前学习”之风降温。

  但倘若有家长真这样做了,那就是太傻太天真。因为当你家娃上了一年级就会发现,他真的啥都不会。

  

  

  2018年,“八少八素”少年班迎来了120名新生,这120名新生是从13000的报名者中过关斩将,最终脱颖而出的,其录取率为0.009。与此同时,人大附中早培班当年的报名人数达到140000人。

  八少:用5年左右时间,完成小学五年级至高中的全部学业,15岁参加高考。

  八素:第一阶段学制为4年,完成小学五、六年级和初中全部学业,14岁参加中考。

  人大附中早培班:4年时间完成小学和初中所有课程。

  这些班级以选拔天才儿童和超前学习闻名北京,几乎每个海淀家长都耳熟能详。

  2020年10月12日,是PET考试报名日,当天线上系统一开放,网站就瘫痪了。

  这条新闻在第二天上了热搜。

  

  PET中文名称剑桥英语二级考试,考试通过意味着英语词汇量达到3500左右,在北上广等一线城市,PET已经成了很多小学生毕业之前必须拿下的目标。而义务教育阶段的新课标高中英语,对学生词汇量要求是3200个。

  由于一票难求,为了给孩子报上名,有家长选择了一大早在网吧蹲守;抢不到本省的名额,有家长选择跨省报名。

  

  还有家长甚至花钱委托相关机构代报名,点一点鼠标 ,收费从500—1000不等。

  如果PET还不足够证明自己的娃英语能力强,那就去考成人托福,听闻有国际学校的小学生去刷托福的,且成绩斐然。

  

  家长们对PET的狂热一度吸引了央视的关注,当问及原因时,受访家长反问道,“成绩不拔尖,又没有学区房,那我靠什么东西让孩子进好学校呢?”

  以上种种魔幻现象与最近的热词“教育内卷”不谋而合。“教育内卷”下,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家长和孩子都身心俱疲,但却无反抗之力。

  

  学校批量生产厌学者、心理障碍者

  “太严重、太恶劣、太野蛮,完全不把儿童当儿童了”,对待当今的基础教育,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会委员杨东平在一次南都记者采访中如此尖锐地评价道。

  他指出,即使教育部三令五申,规定三年级以前不得留作业,但是现在很多幼儿园就开始留作业。

  而且作业的难度让不少家长都“叫苦不迭”。

  

  

  至于小学生写作业写到11点,也并不是什么传闻。

  

  繁重的课业压力,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孩子对所谓知识的发自肺腑的抗拒。

  有人做过调查,在中国的小学阶段,40%多的学生厌学。这种情绪并不会随着孩子的长大而消减。

  

  学生在高考结束以后要把书撕毁,那是对读书的“深恶痛绝”的恨。

  

  除了厌学外,这一代的“问题学生”也越来越多。此前,我们采访过的心理咨询师陈默老师就提到,“如今有个很奇怪的现象是,焦虑症的患病年龄普遍低了”,从前她治疗的起码都是高中生、大学生,现在小学生的病例数量骤增。”

  对待无法承受的学业压力,有些孩子选择用不可挽回的方式。

  2020年5月25日,在海门市一小学生因没按时完成作业,被老师责骂,内心无法接受跳楼自杀。

  2020年5月6日,西安某小区,一个9岁女孩因不能按时在5点完成作文,从15楼跳下自杀身亡。在自杀前,她在一张纸上留下一行字,“为什么我干什么都不行”。

  

  2020年3月24日,邯郸一名9岁男孩跳楼身亡,在自杀当天因为没有上网课被老师在群里点名批评。

  没有对学习发自肺腑的热爱,就算被父母、老师“推”到名校又如何?

  在中国顶尖学府,抑郁症几乎成了“重灾地”。

  在北大,心理学博士徐凯文老师曾做过一个统计:北大一年级的新生,包括本科生和研究生,其中有30.4%的学生厌恶学习,或者认为学习没有意义,还有40.4%的学生认为活着没有意义。

  这一数据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在复旦,我们公司的实习生小鹿(复旦大四学生)告诉我们,她在大二那年得了抑郁症。她去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看心理医生时,医生告诉她,“你们学校好多人有这个病。”

  教育乃“一颗心灵启发另一个心灵,一个灵魂触碰另一个灵魂”,原本传递知识的校园教育却批量生产着厌学者、青少年心理障碍者,这是整个教育体系的悲哀。

  

  教育的终极目标指向人

  有一个吊诡的现象正发生于中美。

  一方面,中国学生普遍被认为勤奋刻苦,学习能力强、基础知识扎实,譬如在最新一届的PISA全球成绩中,中国学生排名第一。

  与此同时,在很多国际大赛中,中国涌现出很多神童,并屡屡摘取桂冠,把欧美学生远远甩在身后,但是这些神童长大后却“消失”了,他们纷纷逃离了自己所在的领域。

  就像魏永康一样,2016年《法制晚报》的记者再度采访魏永康时,他在深圳的一家公司从事软件开发工作,这和当初他在中科院的专业大相径庭。

  另一方面,美国基础教育质量在世界上被公认为竞争力不强,但高等教育却引领全球。正如耶鲁华人教授所说,“和其他国家——特别是和中国、印度相比,美国学生在阅读、数学和基础科学领域的能力和水平较差,在各种测试中的成绩常常低于平均值,但是美国高等教育质量独步全球,美国科学家的创新成果层出不穷,始终引领世界科学技术发展的前沿。”

  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两国对于基础教育态度的不同。在美国,包括其他很多欧洲国家,小学教育的重要功能是培养学生的学习热情,真正的竞争性学习是在高中才开始。

  试想想,如果小学阶段我们就用题海、高难度考试和超前教学填充孩子的生活,学习能力强的孩子尚可承受,但资质平平的孩子,会在挫败感中丧失信心,更别提拥有学习热情。

  更何况,超前学习的优势是很为短暂的。

  这里讲述下德国的一个知名实验。

  上个世纪,德国研究者比较了50个以游戏为中心的幼儿园与50个以教授知识为中心的幼儿园。最后研究者发现,孩子提前学习的优势最多只能保持到孩子4年级。4年级开始,超前学习的孩子表现让人失望,不仅成绩下滑,其情感和社交能力都受到“损伤”。

  类似的实验还有很多,譬如格赛尔的双生子实验,David Weikart针对美国密歇根州高度贫困孩子跟踪研究实验等等,都在向我们不遗余力地展示,超前学习的弊端要高于优势。

  回到魏永康,他何尝不是一个“抢跑”的典型?当年,年仅17岁的他在人才辈出的中科院求学时,他面对的研究生同学至少比他大四五岁。在同龄人眼里,他无疑是天赋异禀的学霸,但在一个学霸云集的地方,他又显得过于普通,这种落差,才是最伤人的地方。我想,这也是后来魏永康厌学乃至逃课的原因之一。

  我知道,这里可能会有家长说,“道理我都懂,但是如果别人家的孩子都在抢跑,自己的孩子不跑,培养的将是竞争对手啊”。

  

  诚然,优质教育资源的供不应求是问题的主要症结。有人提出,如果降低高考难度,扩大大学招生规模,让所有孩子有学上,是不是问题就可以解决了?Too Young too naive.

  社会学家布迪厄就曾一针见血地指出,“社会中的精英位置是有限的。因此,任何一种要把精英们的做法传播给所有社会成员的努力,都会导致那些做法失去原有的价值,从而被一种不同的选拔机制所代替。”

  用通俗的话来理解,头部资源永远是稀缺的,如果大家都考上了A大学,总会有一所比A大学更厉害的AA大学出现,以此来划分学生强弱,确保精英学生的地位。

  

  但我们并不是没有选择。

  如果把教育理解为考上好大学、找到赚钱的好工作,未免太狭隘。譬如,我们有没有想过考上B学校其实也不错。

  不可否认,有些学生确实读书不好,但他动手能力强,被分流到高职高专院,学一门技术,毕业后找到一份自己热爱,并可以养活自己工作其实也是不差的选择。像新加坡、德国,这些国家就值得我们去效仿。(这个话题,我们以后还会详细展开)

  

  所以啊,教育这事,家长心中得有一杆秤。人人都说教育的“剧场效应”,当一个人站起来看戏时,为了看到戏,迫使每个人最后都站起来,但其实,换个剧场看戏也不错啊。

  

  教育的终极目标是指向人的,就朱永新所讲,“教育首先让人幸福,教育首先不是让人考高分,教育首先不是让人找一个好工作,教育首先应该是帮助人获得幸福的能力,帮助一个人真正地拥有内心的宁静。”

  如何让孩子获得幸福的能力?是每个家长乃至学校教育者都应该去思索的课题,它绝不是靠刷题刷出来的,也不是靠考试考出来的。

  如果,我们帮助孩子找到他的潜能,他的兴趣点、擅长点,我们的教育就成功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