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平：别把学习当教育，也别把教育当学习
我们看到有一个现象，过去只用“教育”这个概念，现在很大程度上用学习来取代教育。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过程。
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数字化生存》的作者，未来学家尼葛洛庞帝说，“我要提醒大家，学习是自己去做的事，而教育是别人对你做的事，要把这两者区分开来”。所以我们今天就要意识到，不是一个人坐在学校里上课，就是学习。真正的学习是什么样的，或者什么是真实的学习，这是一个问题。
学习是如何发生的？
什么是真实的学习？
美国一所著名的私立高中，在9月份开学以后，利用一次考试提出一个问题，“全美国最拔尖的学生，是不是真的在学习？”，就是把放假以前的试卷又拿出来让大家做一遍，最后它的平均分从B+变为F，从“比较优秀”变为“不及格”。
“墙洞实验”再比如另外一个故事，一位非常著名的印度学者做的“墙洞实验”。他在少数民族地区重复地做这个实验，就是把一台电脑安装在外墙上，学生可以自己摸索电脑来学习；过了两个月之后回来，发现这些学生无师自通，不仅学会了浏览网页、下载，还学会了英语，学会了一些生物学，以及很多更专业的知识。
他重复做这个实验，发现儿童可以在不受监督的情况下，自学上网，学习新知识。这极大地颠覆了我们过去对学习的认识，而且他们还可以获得一些所谓“问问题”的经验，比如说关于火山的知识等等。
在“墙洞”实验中，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问孩子们一些“大问题”，并获得了一些问问题的经验。比如你教火山的知识，你不要问：“你们找一下哪些地方有火山”，这是很无趣的问题，你应该问：“火山对于地球有用吗？”
孩子们喜欢这种问题，如果有人说火山肯定不好，就问他为什么不好，让他们思考。这个时候你不是教他们，你是在学习，从孩子那里学到新东西。就这么简单，这个方法叫“自我组织式的学习”。
——苏伽特·米特拉教授
苏伽特·米特拉教授以从事“墙洞”实验研究和应用推广闻名于世
后来他又做了一个实验——“云端学校”，在开放的空间安置了计算机，并且聘用了一个当地老奶奶来管理器材，老奶奶主要负责说，“哎呀，小孩子，你们做得真好啊！”孩子走了以后，她再负责关门。
那么这两个实验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有效的学习就是帮助学生从
被动学习到主动学习
第一个概念说明自学的价值。这些年来师生习惯了坐在教室里授课，才是学习，其实比这个更重要的是自学，而且孩子天生具有自学的能力。
第二个概念是小组合作学习。一群小孩在电脑面前互相探索，先学会，再教会，合作学习。
自学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学习，一个孩子在进入学校之前和离开学校之后，他全部的学习方式主要就是自学。有效的学习就是帮助学生从被动学习到主动学习。主动学习主要就是自学，形成了一种内驱力，最终学会学习，并且进入终身学习，都是指自学。
教育≠学习≠学校 ≠读书 ≠刷题
所以，一定要意识到，教育不等于学习，不等于坐在学校里读书刷题。学校教育并不是最有效的方式。马克·吐温就说，不要让学校妨碍了你的学习。
两种学习观
两种学习观，一种是强调系统性的完整性的教育——循序渐进打牢基础，按照这种灌输式的教学，向学科的金字塔攀爬；另外一种是新的学习观，在现代的，脑科学、系统科学、学习理论的基础上来理解学习。前面提到的自学、小组合作学习、社会化学习，都指向了一种新的学习。
新的学习是建立在当代学习科学的基础上的，也就是说，从建立在牛顿力学的世界观转移到建立在一种生物学的世界观、学习观、课程观。
因此，人类社会本身就是一个开放的、相互联系的生命系统。它最重要的两个特点：
交互——人是在交互的过程当中来学习来提高的；
自动调节——人会自动地来建构，来组织。
所以，课程要从过去的封闭性结构，走向后现代主义的开放性结构，来理解这种相互作用的复杂关系，来理解学生是如何通过自主学习趋向于自我完善的。这里面的关键就是我们的人脑的结构。
学习的过程到底是一种像我们教科书所显示的金字塔型的线性的，由浅入深，一级一级往上攀登的结构，还是一种开放性的网状的互联互通的结构，这个问题是非常有意思的。
社会生态系统，像以蜂巢、鸟群为典型，它都显示了一种无序当中的自发秩序，看上去似乎是混乱无序状态，但最后会形成一种秩序，这是大自然运行的一种方式。其实它也可以作为一种教学法，非常适合儿童的学习。
很多人意识到，在今天，由老师来领导孩子学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孩子们更喜欢自组织的学习方式，而且他们完全可以学习自学，我们需要的只是激励而不是给他们建立很多规矩。新的学习：
以兴趣为导向、自我驱动的学习
新的学习、有效的学习是以兴趣为导向的，是一种自我驱动的学习，所以要超越确定性的、线性的、决定论的观点，就是前面说的牛顿力学的这种概念，这种比较机械的因果律这种决定论。
教育是一种供给侧的改革，而学习是一种需求侧的改革，学习是基于需求而发生的，而两者的结合点就是兴趣。
我们要理解这种具有内驱力的学习，这种个性化学习、自适应学习、自主化学习，它的前提就是自学。很多学校改革主张个性化学习，一人一张课表，其实它都是指按照每个人的不同的特点、不同的节奏来学习，而不是大一统的、一刀切的学习。这个势必成为教育改革的基本方向。
作者|杨东平，21世纪教育研究院理事长
来源|教育思想网（ID：eduthought）
责编|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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