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巴县 最重庆丨常克:一品,对一条街的最高褒奖

  一品,对一条街的最高褒奖

  文/常克

  巴南区一品街道,相貌敦厚古朴,现在的回头率越来越高。说回到300多年前,老巴县的一品场是不称其为场的,甚至连路都罕见,连风都孤独,只有杂草和茂密的丛林,寂寞得只剩下溪河流水的声音,飞鸟的清唱。

  然后真的踩出来一条路,也就是翻山越岭的那条盐马小道。那条路逼仄狭小,蜿蜒曲折,坑坑洼洼,虽然千辛万苦的开始通向远方,但毕竟只是过客的一段行旅而已。直到过了几十年上百年,才勉强成为一个不起眼的驿站,再后来有了乡场的样子,曰三口滩。

  至于之后又改叫一品场,是因为两个传说。这就非得说到白寨子。

  白寨子,它那么近又那么深,若非汗流浃背慢慢爬上山去,你根本就读不懂一品场街上的前世今生。一直走一直走,蜿蜒曲折走进白寨子斑驳的百年墙垣,你就有可能推开一品场最老成持重的历史门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白寨子那座山都不是高调的山,海拔500余米,很少龇牙咧嘴的危崖,也没有绝壁万仞的雄险。慢慢爬上山顶,不算太费力气,用一种类似于散步的姿态即可,然后就可以站在那些残存的古城墙上,向四周远望。

  这其实是一座密林山巅的庞大古城寨,始建于清嘉庆11年,迄今已200多年。断墙之中,依稀尚存书馆、寺庙、水池、炮台、石刻造像等等遗迹。城寨占地面积15000平方米,仅城墙周长就有3800米,墙高约6米,建有四个拱形寨门,全用条石垒砌。工程量之大,相当于把几个连绵的山头整体的、密不透风的给包了个严严实实,让人叹为观止。实在想象不出,以当时的山地建筑条件和水平,到底要花多少人力物力,花多少个春花秋月,才能够把那些几百斤、上千斤的条石抬上山去,一块一块地垒筑。

  虽然我们现在只能够看到城墙断断续续的残存,看到偶尔从蔓草中挺出锋芒的防御布阵,看到凋朽的哨楼和锈迹斑斑的断炮,但白寨子依然保持了雄远的气度,那种固若金汤,那种强韧的性格,让你很自然地想到敬畏和膜拜。

  如今上白寨子的路有无数条,但200多年前,只有一条路零零落落。那就是一品场最初的路,那条路后来变成了一条小街,小街后来得了个天下无双的美名:一品。

  这个看上去朴拙清寂的乡街何以芳名竟至一品,传说较多,主要版本有两个。第一个,因一品场有个清道光年间的一品夫人墓而得名。而另一个得名的由来被认为更靠谱些,因为融入了此地本身的地理特性。

  河流漩洄,横贯一品场的场头场尾,远观呈几个U字形叠加,将这一带分切成无数个葫芦状的半岛,形成沿河道的三个著名滩口,也就是石牛滩、牵牛滩和响水滩,所以一品场的原名叫三口滩。据说在清代中期,当朝一位巡抚大人公干途经此地,把三口滩看得仔仔细细,大发感慨说:三口滩,三口为一品嘛!一语惊醒梦中人,三口滩从此升级换代,正式更名一品场。

  其实究竟哪种说法更接近于得名的本相,此街此乡是不是功夫真到了一品的高度,倒不用过于计较。让人钦佩的是这个地名背后的选项,向往高尚,朴素而智巧,把光荣与梦想交给原乡,祈求世世代代犹如白寨子的铜墙铁壁一样卓尔不群,这是我理解的一品,以及这条街的人世沧桑。

  当然,低山丘峦间的一品场没有辜负好名声,它从清凉寒苦中走来,不免憨厚,但一旦谈笑风生,必语惊四座。因为,一品场绝非浪得虚名,它手里握有一大把好牌。

  比如,位于四桥村的四桥字库,建于清嘉庆七年(1802年),是民间建造的仿木石结构六级楼阁式单檐直塔,残高为6.6米,功能类似于以祭祀的虔诚来焚烧废弃纸字,是时人敬字惜字的体现。燕云村也有一个字库塔,年代更久远,建于明代成化20年(1484年),塔体通高6.2米,石质仿木结构,至今隐约可见影影绰绰的题记和浮雕图案。

  字库塔,这是差不多快要失传的老古董,别的地方极少看见。这让人很自然地联想起朱熹说的“忠孝传家远,诗书处世长”,一品场果然有薪火相传的气性,他们对文化的膜拜,对子子孙孙的言传身教,令人肃然起敬。

  横跨一品河的千秋桥,30多米长,一两米宽,百多岁的高龄,虽然老态龙钟颤颤巍巍,但骨骼尚硬。我们现在看它总觉得细小犹如河滩上一根簧竹,但在当时,它千呼万唤经世致用,它就是横空出世并且让人须臾离不得的地标。

  寻访一品场,有一个现象让人久久思考,这就是它深厚的传统文化遗存。特别是四桥字库塔,燕云字库塔,跟字和文有关联的先贤物像在一品场比比皆是,这绝非偶然。我忽然想起白寨子东门城墙,墙高5.6米,门高2.5米,当年石拱门顶上留下的“步云书馆”几个大字清晰而虬劲。城寨之内,专供学子读书清修的馆堂竟有好多处,以古树山林之深,这根本就是一个奇迹。

  史载,清嘉庆年间,联手筑造白寨子的是几位乡绅,其中一位便是读书秀才陈立山,他们历尽艰辛轰轰烈烈地烧窑开石,造墙垒寨,目的就是开办学堂,造福一方,防御匪盗。

  记得某位名家说过,看一个地方是否有力量,就看它是否曾经有过古老的墙垣。白寨子不是古重庆的要塞,也非沃野千里的重镇,更不是中原逐鹿的名邦,在这座松涛阵阵的山岭之上,竟然修筑了高高耸立的环山城墙,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山风吹过白寨子,一路走一路看,心里头竟生出阵阵豪情。

  (作者系重庆市散文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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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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