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扬子江青年批评家论坛在宁举行 青年写作的“在场”式观察

  9月12日,由《扬子江文学评论》和《钟山》杂志共同主办的第四届扬子江青年批评家论坛在南京举行,围绕“先锋之后的现实主义写作路径”“青年写作中的乡村与城市”“当下文学中的历史与现实”等话题,来自全国高校、期刊界的知名青年批评家畅抒己见、砥砺思想,对当下青年写作做出了深刻的“在场”式观察。

  “先锋”与“现实主义”并不对立

  格非《褐色鸟群》、马原《冈底斯的诱惑》、莫言《球状闪电》、残雪《山上的小屋》、余华《现实一种》……上世纪80年代,一批吸收了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观念和技巧,在叙事形式、语言实验、价值观念等方面掀起革命的先锋小说登上舞台,几乎重塑了国人对当代中国小说的理解。那么,今天的现实主义书写该如何看待其文学遗产?

  “必须对‘先锋’的概念进行解放。”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丛治辰说,“‘先锋’不仅仅是具体的文学事件,也是一种更新颖的小说表达方式;‘先锋’更要回到它的字面含义,即敏锐地抓住现实,更好地表达空前复杂的现代经验。正如著名作家徐则臣所言,今天的好小说应该内在是先锋的,外在是现实主义的。”丛治辰举例说,作家沈念的扶贫攻坚题材小说《空山》令他印象极深,“作家采用乡村女教师的离奇死亡这样一个先锋意味浓重的叙事策略,串起了乡村中的各种社会关系,使人窥见扶贫攻坚工作及基层社会生态之复杂,揭示了精神扶贫的迫切性,是先锋与现实主义的较好结合。”

  《思南文学选刊》副主编方岩认为,先锋小说作品背后的美学体系和文学常识深刻地影响了后人的创作。他十分认同作家李洱的看法:“没有先锋电影盒子小说在前,哪有《白鹿原》在后?”陈忠实正是通过大量借鉴潜意识、非理性、魔幻等现代主义手法,才如此深刻地展示出人性深处的东西,揭示了人性的悲剧、人生的苦难。

  在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颜炼军看来,对语言的重视是先锋小说留下的宝贵遗产,作家们应通过改善语言和形式来呼应和锻造生活经验的“变”与“常”:“金宇澄《繁花》就是语言变革与新经验呈现相结合的典型;放眼当代诗歌,海子、多多、张枣等优秀诗人无不是以语言变革来回应现实之变,比如诗人西渡的《在硬卧车厢》,很好地把叙事技巧引到抒情诗里,记录下了上世纪90年代的社会剧变。”

  在真实的城乡中“深潜”

  “如今的乡村早已不是警醒‘城市文明病’的那根棍子,也不再是‘乡愁’的同义词。事实上,不存在千篇一律的乡村或者城市,如果要寻找所谓当代中国故事,就必须从当下中国的真实出发。”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刘大先说。他补充道,当面对迅捷变化的现实的时候,文学最重要的任务是提炼出这个时代的“语法”,发现时代的精神,以及发掘文学新人。

  对刘大先的观点,《文艺报》记者行超十分认同,她分享了两部看起来并不那么“典型”的城市文学作品,一部是九零后爱尔兰作家萨莉·鲁尼的《聊天记录》,作家凭此书被誉为“社交媒体时代的塞林格”。书中,主人公表达出对资本主义的反抗、对中产阶级生活的不屑,历经情感波折的成长历程,她最终感悟到“要明白生活你需要先经历它。你不能总是做一个分析的人”,揭示了社交媒体时代青年成长面临的新困惑、新难题。还有意大利作家埃莱娜·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讲述了一个出身于那不勒斯底层街区的女孩如何通过自我奋斗改变个人命运,却依然难以改变女性在父权制结构中的低下地位——行超认为,这种身份的撕裂感构成了现代化进程中一个洞窥时代的侧面。

  无论是书写乡村还是城市,都需要作家们“深潜”于时代和生活。“如果我们对生活理解得不够扎实,我们的表达就不可能准确。”《钟山》副主编何同彬说,他忆起了中国作协主席铁凝在“全国新时代乡村题材创作会议”上的讲话。铁凝谈到了柳青《创业史》中梁生宝的账单,认为恰恰是这份小小的账单帮助读者们触摸到了那个时代的肌体——今天我们的作家还有没有能力替农民算出一笔一笔的细账呢?铁凝由此指出,“只有当我们对社会和经济结构具有深刻而准确的认识,文学创作的想象才是有力的而不是粗暴的,我们的情感才是真切的而不是虚浮的”。

  历史需要以当下视角解读

  历史是什么?爱德华·霍列特·卡尔曾有过精妙的回答:历史是过去与现在永不间断的对话。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历史小说作家房伟认为,好的历史小说是一个民族表达自己的心灵史和历史谱系、塑造自己的主体地位和地缘想象的重要方式,特别是在当下全球化与反全球化双向互动的复杂历史语境中,如何彰显自己的中国想象,这种中国想象能不能对其他民族和国家产生共鸣,并最终达成沟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房伟的历史小说《猎舌师》通过将中日厨师以美食为纽带产生的情感碰撞,置于国恨家仇的宏阔背景下进行展现,既呼应了当代稀缺的匠人精神,也表达了一种鲜明的文化认同。

  中国作协创研部岳雯认为,写历史是为了照亮现实,好的历史书写应该是“贴己”和“贴今”的:“拿作家闻人悦阅的《琥珀》来说,小说放弃了中原中心的惯性思维和血缘、民族所框定的身份认同,表现出打破差异与区隔的努力,主人公的绝大部分光彩也正来自他们试图建立联结的努力。只有这种能够为今天的全球化困境提供想象性解决方案的历史小说,才是我们更希望看到的小说。”

  在《大家》主编周明全看来,好的小说既是历史的又是现实的,既展现生活的逻辑,又有当下的新鲜经验。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沈杏培则特别关注当下小说对“道德现实”的书写,他发现,恶人叙事、“坏角色法则”在部分小说中大行其道。沈杏培提醒,小说应推动社会意识的进步,不只摹仿历史或现实社会的道德图景,也应帮助人们经由小说去审视现实,使社会变得更加公平正义。

  本报记者 冯圆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