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黑色的眼睛

　　文｜果果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能想起顾城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十年没回家了，这期间，千里之外的父母无时无刻不牵挂着我，我也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他们；在外面漂泊了十年，尝尽千辛万苦，如今，终于可以一身轻松地回家了。

　　背着简单的行李，穿着普通的衣服，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我慢悠悠地走在县城的路上。

　　夜色已晚，世上的一切都退到了黑暗中，像儿时的捉迷藏。我猛地想起儿时的伙伴，大头、石头、二赖子，还有小五儿，不知道他们现在都过得怎么样。

　　黑夜，黑色的眼睛，写得多好。我感谢诗人顾城，把这么好的意境用文字表达出来。换做是我，怕是一辈子也写不出这么诗情画意的句子。

　　在一处老旧的宾馆前停住了脚步，我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如意宾馆。如意，我的人生早就跟这两个字不沾边了。

　　苦笑一声，我抬腿上了台阶。那台阶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是破旧，怕是存在很多年了，经历了无数的风雨，一如落魄的我。

　　老式的柜台里面，一个扎着马尾的妇女正趴在那里熟睡，她的身后，紧挨着她的身子的地方，放着一张婴儿床，里面有一个熟睡的婴儿。

　　我站在那里，女电影先生人丝毫没有察觉。我突然想，她睡得这么熟，万一有人把她的孩子抱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住店，住店，”我敲了敲柜台，女人一个激灵醒了，站起身来的时候，手腕上的绳子露了出来。原来，她把手腕绑在婴儿床上，她转身看向身后婴儿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她腰间也绑着绳子，绳子的那一端，连接着床上的婴儿。

　　这样一幅场景，让我想起小时候父母下地干农活的时候，总是用绳子把我拴住，说得不好听一点，像是在拴狗一样。现在想想，那是害怕我丢了，一如眼前这个怕自己的孩子丢掉的女人。

　　“哦，住店啊！”看到孩子还在，女人轻松了很多。她一边介绍价格，一边拿出钥匙来，“那边有热水，”她指了指墙根摆放的一排暖水瓶。

　　这时候，孩子醒了，哇哇哭了起来。女人慌忙抱起孩子，一边拍打后背一边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我看见那孩子的眼睛，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拎着一瓶热水上了二楼，放下行李，看着简单的床铺，干净的床单，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十年前，要不是我欠了那么多的外债，父亲也不会外出打工；他要是不外出打工，也不会把腿摔断；要不是父亲把腿摔断，家里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艰难。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十年的时间，我已经还完了所有的外债，无债一身轻。如今，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家，我要在白天回去，一定让村里人都看见，我回来了。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我再一次想起顾城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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