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件先驱徐家福逝世 他选择“低成本”数学专业报效祖国

  现代快报讯(记者 仲茜 舒越 白雁)1月16日,中国著名计算机科学家、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徐家福于南京逝世,享年94岁。

  

  徐教授的一生,时刻把报效祖国的念头放在第一位。他为国家计算机事业献出了最美好的年华,退休后依然致力于量子计算机研究。老先生对古文也很有造诣,著有自传《雁声》,并参与编撰《中央大学名师传略再续》,回忆往昔,抒情议事,留下诸多佳作。

  “先生深耕科研、兼修文学的精神和境界令人敬佩。”现代快报记者白雁曾专访过徐教授,“他有一份固执,让我印象深刻。”

  【生平轶事】

  为报效祖国,他选择数学专业

  徐家福是地地道道的南京人,他在老城南的城墙根下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然而,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一切幸福都幻化成泡影。南京沦陷前不到一个月,徐先生随着家人西迁武汉,后来又辗转重庆。本该读书的年龄,却在四处逃难。

  因为少年时代的这段经历,徐先生有着浓厚的家国情怀。无论是后来就读中央大学,还是留学莫斯科大学,他时刻都把报效祖国的念头放在第一位。

  1944年,徐家福从位于四川三台的国立第十八中学毕业,考取了国立中央大学理学院数学系。“之所以选择数学系,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 现代快报记者白雁曾于2010年8月对徐教授进行了独家专访,回忆起老人的生平,白雁讲述起这段故事。

  当时国难当头,一位老教授在演讲时说,国家急需数理化人才,可是学习物理和化学,需要大量的实验设备,成本高,而国家的教育经费不够;学数学, 只需要一套纸笔和一个聪明的头脑就可以,成本很低。

  老教授的话,徐家福听在耳里,动在心上,“我读中学时,喜欢国文、外语和数学,本来就想在这三门学科当中选择一种,听了老先生的话,我毫不犹豫选择学习数学。当时,国立中央大学正好西迁到重庆,号称国内最高大学,于是我就报考了国立中央大学理学院数学系。”

  大学一年级的暑假,身在重庆的徐家福获悉了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他高兴地写下了这样的诗句:倭奴投降日,举国尽欢腾,一曲高歌罢,奋读慰英灵。

  “他能够在专业领域取得卓越的成就,并坚持不断地奋斗,与个人的勤奋和机遇有关,更与他的家国情怀有关。”白雁说。

  2010年,徐先生退休已经将近二十年,但他退而不休,在80高龄的时候转行研究量子计算,从量子力学读起,曾拜8位量子力学专家为师。2006年、2007年,他先后设计并实现了两种量子程序设计语言,后被广泛应用。

  【文学造诣】

  “文武双全”,他每天坚持背诵古文

  2017年4月,徐家福先生的自传《雁声》在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忆昔柏溪拜师门,春风化雨润我心。德高望重人中凤,终生不忘培育恩……”翻开这本封面简洁的《雁声》,很难想到这是一本出自计算机科学家之手的作品,字里行间,才华横溢、古典文学气息扑面而来。

  “徐老对文稿的审核非常认真、严谨,我们年轻人都相当佩服。”《雁声》责任编辑陆蕊含回忆,因为徐教授的文学造诣很高,书中常常出现一些古语,有一次他对书中一个字的出处和意思不太明确,花了两天翻阅大量古籍资料,终于弄明白了。“要知道他那时已经93岁高龄,还依然会为了一个字探究这么长时间,由此可见他的治学有多么严谨。”陆蕊含感慨地说,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在他几易其稿,对文字反复推敲、校对后,徐教授才表示满意。可以说,这本书是他雕琢而成的“璞玉”。

  陆蕊含告诉记者,除了治学严谨,她还惊讶于徐教授对古文的痴迷。因为徐教授年事已高,所以每次文稿有需要改动之处,她必定登门拜访,商议改动方案。“只是我去拜访的几次,就常听徐老背诵像《长恨歌》、《琵琶行》之类的古文,不仅一字不错,而且抑扬顿挫,带入情感。”她说,正是因为徐教授每天坚持背诵古文,他的记忆力也很棒。

  现代快报记者了解到,其实徐家福先生对古诗词的喜爱在圈中已不是新鲜事,比如早些年,他在面试研究生的时候,特别强调基础知识,甚至会张口吟诵一句古诗,让学生接下一句,常把面试者问得目瞪口呆。

  【记者手记】

  他有一份固执,给我印象深刻

  2010年8月中旬,我有幸采访了徐家福教授。他是我国计算机软件的奠基人之一,曾主持并参与研制成14个软件系统,研究成果被广泛应用于国防建设与国计民生中的各种计算问题,我们一直想做一期关于他的人物专访。

  我按照前两天和徐先生在电话里敲定的时间,提前几分钟来到南京大学鼓楼校区的蒙民伟楼。徐先生的办公室,就在楼上。那是一个午后,8月,南京最热的季节,也是最疲沓的季节。到了徐先生办公室门口,我敲敲门,房间里没有人应答。我隐隐担心,先生可能要爽约了。

  再敲门的功夫,从楼道那边走过来一位老先生。中等身材,肤色红润,穿着一件对襟的中式短袖褂子,步履稳健轻快。

  “这会不会是徐先生啊?看上去怎么这么年轻。”我心里嘀咕着。他却已经在向我打招呼了,问我是不是现代快报的记者。我赶紧应答。他利索地打开门锁,客气地请我进办公室叙话。

  当时的徐先生,已是86岁高龄。他思维敏捷,精力充沛,谈笑风生,没有半点我印象中理工科人的古板。那个下午,他一边接受我的采访,一边处理手头的工作,中间,还接待了两位来访的客人,一切应对自如,有条不紊。

  先生早年求学中央大学,后又在莫斯科大学留学,眼界非常开阔。他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语气平静,我听得却是无限感慨。

  晚年时光,除了在专业方面的新开拓,徐先生还以中央大学南京校友会会长的身份主持完成了《中央大学名师传略》的编纂工作。

  在编这套书的时候,徐先生坚持强调道德文章,道德上有瑕疵的名师,被他坚决地拒之书外。我记得他是这样评价著名学者刘师培的,“他是民国时期著名的国学大师,因为家学渊源,二十多岁就颇负盛名。然而,刘师培后来转投袁世凯,支持袁世凯复辟,逆历史潮流而动。这样的人,道德上站不住,因此我们不选他。”

  这一份固执,留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