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铁椎传》里的奇人异士

　　《大铁椎传》是清代文学家魏禧的一篇奇文，曾经选入中学语文课本。

　　魏禧是明末清初人，江西人，同侯朝宗、汪琬合称“明末清初散文三大家”。这个侯朝宗就是就是孔尚任《桃花扇》里面和秦淮名姬李香君情情爱爱的侯方域。

　　魏禧生于明天启四年，其时距离明朝覆灭只剩下20年的时间。明亡后，魏禧积极奔走，结识有识之士，以待一朝天下有变，时机到来，便可团结起来实施复国计划。复明是魏禧后半生念念不忘的夙愿，亡国之痛,神州沦陷之苦促使他以笔为刀，在一篇篇的文章里隐忍地抒发自己的心志。知道这些时代背景，才能更好了解《大铁椎传》这篇文章的意义。

　　

　　《大铁椎传》是一篇传记，因为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就用他的兵器“大铁椎”来代替。文章至少写于公元1670年后，魏禧已经是年近五旬的老人了。

　　大铁椎是由陈子灿舟上口述，魏禧写在文字间的奇人异士。按照陈子灿描述，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来历，是陈子灿到河南看望自己兄长的时候，在一个号称宋将军的豪杰家中遇到。书中描述“时座上有健啖客，貌甚寝，右胁夹大铁椎，重四五十斤，饮食拱揖不暂去。柄铁折叠环复，如锁上练，引之长丈许。与人罕言语，语类楚声。扣其乡及姓字，皆不答”。寝是丑陋的意思，短短几句白描勾勒出一个沉默寡言能吃相貌丑陋说不定还有点狰狞的人物形象，右腋下夹着个四五十斤重的大铁椎，吃饭以及拱手行礼时一刻也不放下，大概也表明此人的小心谨慎。

　　

　　半夜正睡觉的时候，客曰：“吾去矣！” 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陈子灿见窗门都关着，极为吃惊。等陈子灿再一觉醒来，侠客却已打着呼噜睡在床上了。可谓倏来倏往，神鬼莫测了。过了几天，大铁椎跟宋将军告辞说我看错了你了，之前听你的名声以为你是个高手现在发现那都是吹出来的。宋将军竭力挽留。大铁捶说还是不了，你看我腰间缠金裹银的吗，实不相瞒那都是我打劫强盗的，要是他们知道我住这儿也会连累你的，我和强盗就在今夜有个约会要决斗。宋将军兴奋之余自告奋勇要去助阵。大铁椎自然不愿意带着个包袱，后来实在拒绝不了就带他一起，快到决斗地方，把宋将军送上一座荒废无人的堡垒让他静静的看着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鸡叫月落，星光照耀，四野空旷。侠客骑马飞驰而下，吹了几声觱篥（bili, 由古龟兹创造的簧管乐器, 李颀有诗云《听安万善吹筚篥歌》，楚乔传里面出现多处场景，声音哀婉悲凉）。不一会，二十多个骑马的强盗四面聚集过来，后面跟着徒步行走的一百多弓箭兵。一个强盗提着刀纵马冲向侠客，侠客大呼挥舞起铁椎，强盗应声坠落马下，马头也被砸得碎裂。那伙强盗向前包围上来，侠客奋力挥舞铁椎左右猛击，强盗们连人带马栽倒在地，三十多人被杀死。宋将军屏住呼吸观看这场恶战，吓得两股战战。忽闻客大呼曰：“吾去矣。”尘滚滚东向驰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段落写得干脆利落，气氛烘托极为到位。故垒荒台，月朗星稀，侠客在月光下掏出觱篥吹奏，空城晓角，苍凉豪迈的声音隔着数百年的时光依然在耳边回荡。技艺高超、行为诡异 、颇具传奇色彩的”江湖异人”的形象就这样跃然纸上，结尾的打斗可谓画面感十足。而最后的“吾去矣”三字更是点睛之笔，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如此。

　　

　　《大铁椎传》属于作者所谓“布衣独行士”传，明末清初之际，传体之文的创作呈现出勃兴之势，究其原因，盖与表扬忠烈以文存史之观念密不可分，因此具有鲜明且繁复的时代内涵。魏禧将其比拟为博浪沙用铁椎捶击秦始皇的力士，继而感慨天生我才未必有用，这样的一个英雄人物，本可大有作为，在当时却所遇不合，无用武之地，却只能去与响马决斗。故而只能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