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当心。
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当心。
初读数遍,都没能想到,这含义艰涩混淆的十二个字,会是一道生死契阔的海誓山盟。
战国时期宋国的末代国君宋康王,是个荒淫到青史遗臭的好色无道之辈。
宋康王郊游至下邳城东,见桑园中的采桑女个个卓有风姿,百看不厌,于是下令在桑园中筑台,起名青陵台,以便自己能够整日欣赏采桑女。
有一天,宋康王在清陵台上,发现采桑女中出现一位窈窕动人的美女,惊为天人。于是派人查询,方知此女是下邳小吏韩凭之妻何氏。
在乱世中身居贱位,韩凭本是不幸,却更“不幸”娶到了一位极为美丽的妻子。
宋康王很对得住自己的名声,直接强抢了何氏。
抢了人家妻子,宋康王或许怕韩凭闹事惹出更大的麻烦,随便找了个敷衍的理由,抓了韩凭,随即罚去边关修城墙去了。
得遇暴君如此,一般人可能也就真的只能认命了。
然而,宋康王没想到,韩凭夫妇虽然身份低微,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气节。
被宋康王掳入宫中的何氏,日夜思念自己的丈夫,费尽心思送了一封密信出去。
信中只有那十二个字。
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当心。
大雨绵延滂沱,河水深远浩大,太阳出来,照在我心上。
当然,是宋康王先截得信件,却不解其意,便问计于老臣苏贺。
苏贺的解释是:
其雨淫淫,是说自己正在忧愁思念;
河大水深,是说有所畏惧,不能相互往来;
日出当心,是说心里有死的志愿。
苏贺毕竟是宋国臣子,没有说的更直白。
简单解释就是,何氏以雨比喻自己的感情,以河水比喻霸道的宋康王,太阳出来了,大雨就要消失了。
这是一首最简洁的诀别诗。
没有任何宣誓允诺,只有最简单的字句,诉说着自己最决绝的心声。
宋康王没有理解的诗句,不久之后听闻此间内容的韩凭却懂得。
妻子与自己诀别,可是,自己被关押在边关,根本无计可施。
这一刻,韩凭知道,自己唯一能不辜负妻子情义的办法,就是与之同生,共死。
韩凭自杀了。
不久,随着宋康王一起登高台的何氏,趁机纵身跳了下去,随了韩凭而去。
甚至侍者抓住了何氏衣带的时候发现,何氏早就在衣物做了腐蚀,根本经不起强力拉拽,也就无谈救起何氏。
从死之心,坚毅至此。
后世怜惜韩凭夫妇的忠贞气节,给两人的故事续添了一部分神话结局。
相传,何氏跳台时,曾随身留下遗书,请宋康王将她与韩凭合葬。
心胸狭隘的宋康王自然不允,特意将两人分开埋葬。
谁想到,一夜之间,两个坟茔上,便各长起一棵梓树。不久,两棵树就长得一抱粗细而且根干皆相向而生,地上枝干交错,地下根脉相连,如同两人合抱交缠之姿。
后来,又有一对鸳鸯飞来,栖息在两棵树上,日夜交颈悲鸣,声音凄切哀婉,闻者无不伤心落泪。
回到现实本身。
宋康王再混,宋国再弱,韩凭夫妇匹夫之阶,也不可能有更好的反抗手段了。
所幸,脚下无立锥之寸土,生死终究由自己可决。
鸟鹊双飞,不乐凤凰。
在那个时代,那种阶级悬殊,那般山长水远的情境下,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灵魂可以相依偎,虽天地岁月无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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