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媒体时代的非虚构写作
在全媒体时代,非虚构文学的书写格局被打破。在此之前,以印刷媒介为承载方式的非虚构文学创作者是记者或作家。而在媒介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中,写作已不仅仅是基于文本的二维书写,而是多维度、全媒体的内容创作,这一书写格局的改变,在非虚构文学的生产中表现得尤为突出。这就使非虚构文学作家不仅要重视文本创作,更要从文学传播角度出发,利用多种媒介进行文学生产与意义传达。
更新创作方式
非虚构文学不是一种独立文体,而是一个文学类型,是包含了新闻、非虚构小说、报告文学、日记、历史抒情散文等各文体在内的文类。关于非虚构文学的界定,存在三个层面的认识。第一,一切以事实为基础的写作均可被看作广义上的非虚构文学。虽然“非虚构文学”的命名仅有数十年,但具有“非虚构性”的作品早已有之,如《史记》。西方也一直将图书分为虚构、非虚构两大类。以此划分的非虚构文学范围很广,包括新闻、纪实小说、日记、书信、传记等文体。第二,狭义上的非虚构文学。此类研究主要集中于对新新闻主义的探讨,研究者多从中西方非虚构文学对比、传播效果等角度进行钻研。第三,除上述两者外,就是以“中观”视域对非虚构文学进行探讨,即将非虚构文学作为一种以真实故事为基础、兼具文学性表达的文类。从这一视域出发展开的研究,既考虑到非虚构文学的传统与内涵,又充分结合中国当代非虚构文学的发展,因而更受中国学者重视。
基于对非虚构文学的“中观”认识,可对其创作边界、主体责任等问题进行深入研究。中国非虚构文学以新闻这一文体的发展为开端,记者在此进程中作出了重要贡献。从晚清至21世纪,以通讯、特写、深度报道、调查类纪实文学等为代表的作品,区别于一般的新闻报道,更具文学性,向广大人民传播了革命信息、建设要闻、典型人物、重要事件等。曾盛极一时的报告文学,其作家队伍中很多就是记者出身,例如范长江、萧乾、理由、孟晓云、何建明等。之后,以《人民文学》“非虚构”写作计划为代表的非虚构创作进入中国媒体视野,出现了慕容雪村的《中国,少了一味药》等与以往非虚构文学风格不尽相同的作品。这一转向是非虚构文学内部各文体多元发展的结果,反映出中国非虚构文学的丰富性、包容性和发展性。
随着新媒介不断发展,非虚构文学也在文学创作和传播等方面发生深刻转变。进入全媒体时代,非虚构文学生态有了整体性改变,表现为创作群体“非职业化”、书写对象多元化、文学传播方式多媒介化等特点。诸如打工者的“蓝衣坊”、聚焦女性的“让身体说话”、书写城市日常闪光点的“市井雄心”等工作坊,在互联网上形成一定规模的写作阵地,同时以网站、微博、博客、APP、公众号等形式开展融媒体创作活动。例如,澎湃新闻的“全民故事计划”就是集发表、分享、交流、传播等于一体的全民非虚构文学创作平台。此外,线下还有“真故·非虚构写作大赛”“澎湃·镜相非虚构写作大赛”“光影拼图·新青年非虚构写作大赛”“南都杯非虚构作文大赛”等高奖金的文学赛事。
受媒介融合和大众文化影响,非虚构文本被越来越多地创作出来,其文本形态也发生转换或变形,出现了以传记文学电影、纪实专题片、纪录片等为代表的非虚构文本类型。借助大众媒介,文本的功能得到更大程度的拓展和实现。
拓宽传播渠道
在全媒体时代,非虚构文学创作形成了以文学文本为核心、以全媒体为载体的多维表达格局,从而营造出媒体融合传播背景下的非虚构文学场。
受媒介技术更新和文化发展等因素影响,文学书写的方式发生了变化,这为非虚构文学发展带来了新的增长点。首先,大众最熟悉、认可度最高的是非虚构文学作品的影视剧改编。改编非虚构文学作品大致分为两种方式:一为再现式,即在改编时尽可能忠实再现原著的场景、对话、人物等,以求更加贴合原著的艺术内涵。比如由报告文学《根本利益》改编的电影《信天游》、由《国家记忆——一本〈共产党宣言〉的中国传奇》改编的影片《大火种》、根据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生死一线》改编的电影《五颗子弹》等。二为取意式,这种类型的改编更侧重根据历史事件进行艺术创作,注重精神契合。比如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开国领袖毛泽东》《解放》及电影《建国大业》《建党伟业》等。
其次,以传记文学电影、纪实专题片、纪录片、电视节目等为代表的非虚构文本,在经过媒介融合传播后,拓宽了文本的接受面,也深化了主题内涵。比如《让浦东告诉世界》《闽商》《风帆起珠江》《古田会议》等,这些作品把握时代脉搏,关注社会生活,创作技巧上也与时俱进,追求高水平的艺术审美,为大众所喜爱。还有的作品通过“非虚构文本+媒介传播”的方式,以新的媒介形式重释非虚构文本,给受众带来耳目一新的文化体验,这以《见字如面》等电视节目为代表。《见字如面》用阅读书信的方式,将这一非虚构文本进行多媒体呈现。书信,尤其是私人信件,是传统的非虚构文体,从竹简、兽皮、丝帛、纸,再到当下流行的电子邮件,无论书信的物质载体如何演变,它作为书写的非虚构性始终没有改变。再加上书信的私人化、私密性,其非虚构性程度极高。信件本身不是为了给外人看的,它最有可能保存真实信息。正因如此,当每一封信被朗诵、被演绎、被再解读后,文字原本的非虚构性被激发、传递出来,从而引发受众共鸣,产生超越文本的情感震撼。
再次,非虚构文本的多媒介传播是最忠实于文本本身的传播方式,可实现性最强,受众面最广。比如微信公众号推文,可提供文字、声音、视频、图片、共享流媒体内容等,在受众间传播速度快、影响范围广。“GQ实验室”“新世相”等公众号都发表过非虚构作品,受到广泛关注。它们各有独特的风格,选题新颖,表达有趣,深受读者喜爱。在形式方面,此类非虚构文本有的是纯文字表述,有的是“插图+文字说明”,有的是“视频+解说”。当然,它们不能全面反映非虚构文学创作,而是一个个片段,但积累起来可使非虚构文学的世界更加清晰和透亮。
强化责任意识
非虚构文学的媒介转向不是抛弃或削弱文本创作,而是更强调内容的重要性。基于优质文本,利用多媒体及媒介融合的方式,可实现文学意义的增殖与深化。进入全媒体时代,文学形态不断变化。当下的媒介,尤其是新媒介,已打破文学的外部屏障,进入文学生产内部,对包括创作主体、题材和体裁、创作方式、叙事模式、传播介质、传播方式、文本形态、受众结构与接受心理等文学生产及传播全过程产生深度影响。在媒介融合时代,文学不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所说的“机械复制时代的产物”,而是具有强大的创造性、凝聚性及突破意义。
媒介融合下的非虚构审美通过画面的构图、色彩、光线及文字层面的叙述语言和叙述方式,将客观事物通过艺术的手法显现出来。电影、电视剧、纪录片、电视节目、图文公众号等对非虚构的美学表现,突破了原来的艺术表现方式,体现了叙述者通过媒介技术等手段,对非虚构素材所作的开放式诠释和理解。非虚构文本媒介化后,生成的信息最终指向接受主体。各种被媒介化后的信息和观念只有被接受主体所接纳或识别,才能使接受者与非虚构文本达成共鸣,新的非虚构文学场才能发挥最佳效果。
非虚构文学场也反作用于非虚构文学创作。当下,许多作家在创作前,就会考虑作品被改编成影视剧的可行性,也会在写作时就考虑文本的可读性和受众的接受度。以报告文学创作为例,有些作家越来越重视报告文学的审美性与艺术性,像何建明的《浦东史诗》、徐剑的《大国重器》、赵瑜的《寻找巴金的黛莉》、李春雷的《木棉花开》等,都是在叙事与语言等方面极具特色的作品,受到广大读者喜爱。
非虚构文学在全媒体时代快速发展的同时,所触及的文学责任、媒介伦理等问题也均值得深思。面对新媒体的碎片化、消费化倾向,非虚构文学对非虚构性的坚守显得更加珍贵。非虚构文学不允许以虚构、想象、象征等创作手段对现实进行摹写和再现,而是以描摹现实本身——再现客观真实、情感真实、意义真实等为创作目的。非虚构文学因具“非虚构性”而成立,但目前对非虚构性的界定并没有一致的认识。因此,个别冠以“非虚构”之名的作品是主观真实、片面真实或部分真实的,而受众的阅读感知往往是个人化的,假如作者认知不到位或读者接受有偏差,就会导致一些负面后果。因此,非虚构文学的创作主体必须承担起相应的伦理责任,要有担当精神,用客观、真实而又不乏艺术性的作品来引导和感染读者。
(作者单位:常熟理工学院《东吴学术》编辑部)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年6月29日总第1955期 作者:刘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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