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大崩溃》我也快崩溃了”
本报记者 路艳霞
他两只手始终交叉，紧紧相扣在一起；面对记者的提问，他言语极其简单。作家都梁因出版了新书《大崩溃》，破天荒头一次面对媒体和读者，显然他并不适应公开露面的新角色。
都梁甚至直言不讳地说：“我很烦公开露面，但是北京磨铁图书公司出了我的新书，还首印50万册，不能说风险都由人家承担，这不是我做人的原则。”都梁于是拿出了冲锋陷阵的劲头，“这回要舍得自己的老脸配合一把”。这几天，都梁一直身陷北京、天津的各种研讨会、座谈会、读者签售会的密集活动中，而难以抽身。
接下来，都梁还将于3月29日开始重返小说所反映的抗日战争重要战场——豫湘桂战场，重走的起始点也是当初战争的起始点——河南中牟县，途经郑州、长沙、衡阳、贵阳，最后在豫湘桂大战的终止点——贵州独山县城收尾。整个路线将持续20天左右。
填补大型战争小说空白
2012年7月，都梁最新长篇小说《大崩溃》第一部画上句号。“为创作这部小说，我整整耗费了3年时间。由于事先对题材的广度及深度严重估计不足，直到创作后期我才发现，那场发生在1944年中国战场上的豫湘桂大战，不是50多万字可以表现的。”
这次自寻苦吃的写作源自都梁的一个想法，“我觉得中国文学比较缺少全景式的战争小说，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所以我有点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想尝试一下。”都梁计划用两年时间写一部40万字左右的小说，并将题材确定在了著名的豫湘桂大战上。
都梁有自己的创作理由，如果从1937年的“七七事变”算起，中国军队在八年的抗战中进行了22次大型会战。在这些会战中，尽管中国军队竭尽全力进行了英勇的战斗，但仍然是胜少败多。其中败得最惨的，应该是1944年的豫湘桂之战。在这场交战地域横跨半个中国，双方投入总兵力达上百万人之众的大血战中，几十万中国军队溃不成军，伤亡惨重，丢失大小城市100多座。“中国军队竟然被日军从中原地区的黄河边一直打到广西、贵州，日军的攻击锋芒在贵州独山才停顿下来。这是在整个八年抗战中战场态势最为严重的一次危机。”都梁说。
为此，都梁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搜集各方资料，包括大陆、台湾地区的公开出版物，还有从网上搜索来的大量资料，并与一些当年幸存士兵进行了面谈。都梁说，尤其是战场的画面和细节，不少都是通过这些老兵讲述获得的。在此基础上，都梁还花费了大量时间，辨别各种材料的真伪。
如实写出那段历史非常困难
在长篇小说《大崩溃》中，都梁表达了自己多年来的思考，也考证了一些多年来被误传的史实，但他说：“我不是历史学家，充其量只是个业余作家，小说中的观点和史实只代表我个人的思考和考证的结果。”
都梁力图展现的是一些真实的历史细节。“在我们的影视剧里，国民党军官那身装束和做派已经成为一种定式，他们通常穿着笔挺的美式军服，皮靴锃亮，喜欢泡酒吧、喝咖啡、吃西餐。”但都梁说，这些其实都是想象，真实的情况是，在整个战争期间，当时的中国军队除驻印军队外，从远征军、中央军到地方部队甚至连鞋子都不发，下级军官和士兵一律穿着自己打的草鞋。
根据对掌握的史料进行分析、研究后，都梁深深感到，如实写出那段历史其实非常困难，一个最明显的例子是，在两岸史学界及汗牛充栋的史料中，三次长沙会战始终被称为“长沙大捷”。“如果我提出不同观点，恐怕有‘汉奸’之嫌。这一点我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把真实的历史写出来。”都梁认为，在历史问题上，以讹传讹和过分吹嘘都贻害无穷。
而在分析豫湘桂之战大溃败一个最根本的原因时，都梁也提出：“我认为不是蒋介石的问题，也不是远征军主力被调走的原因，中原战场空虚的问题，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当时没有解决好国家与民众之间的关系。”
豁出半条老命还要写第二部
面对那段尘封已久的历史，都梁诉苦说，写作过程中他常常感到殚精竭虑，“无论怎么努力，我的思绪都难以穿越到68年前那场大血战的战场上，气急败坏之余我恨不得砸了电脑方能解气。”
这次写作对都梁来说，的确是一次全新的挑战。和他此前写的小说《亮剑》以人带史不同，《大崩溃》完全是以史带人，都梁说：“《亮剑》中所有出现的人物，包括楚云飞、赵刚、和尚等人物，基本上都围着男一号李云龙转。43万字的小说如果用那么多笔墨去塑造一个人，那个人不可能不丰满了，这是一种很讨巧的写法。”但《大崩溃》的目的是要写历史，他因此果断采取了以史带人的写作方式。
都梁认为，如果从主人公的人物形象鲜明度来讲，《大崩溃》不如《亮剑》。“因为要创作那么大的一部战争小说，作战地域跨度又相当广袤，作战时间和参战兵力又具有空前规模，如果用以人带史的笔法来写，肯定效果不会太好。”
事实上，在都梁看来，大型战争小说既要有壮阔场面，又要突出人物的鲜明性格，两者兼顾还没找到更好的办法。“如果参考一下《战争风云》这类知名的大型战争小说，也会发现没有哪一个作家能逃出这个命运。写史必然损失掉鲜明人物和故事情节，是必须要损失一部分的。”
“写《大崩溃》我也快崩溃了。”在经过苦苦挣扎之后，都梁创作了50多万字，但也只完成了这部小说的第一部。“这已经要了我半条老命，脑力及体力都严重损失。《大崩溃》的第二部何时能完成？我也不知道，但只要我还活着，豁出去拼那剩下的半条老命也要完成。”
(来源: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