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生” “理科生”

　　徐达内

　　徐达内

　　读中国青年报的《食品安全:附和大众易，倾听理性难》，马上就想起了曾经的同事，现在的科学松鼠会果壳网主编“拇姬”。文章里虽然没写到他，但这些以“理科生”自居的科普爱好者心情应该都是一样的:“在食品安全备受关注的时代，说真话很需要勇气。”

　　所谓“真话”，就是告诉你“事实没那么惨”的话。比如鼠肉变身羊肉的新闻传开后，各位烧烤常客正同仇敌忾，你却出来说其实那肉并不是人人想起来就恶心的阴沟老鼠，而是可食用竹鼠；比如当全国人大代表朱张金在电视镜头前展示泡出黑水的“黑花生”，引发议政精英与父老乡亲同声怒斥不法商人使用“毒品添加剂”时，你却出来说本来就有黑皮花生这个品种，并且当众吃下一颗以示对方大惊小怪；再比如新近又有“毒大米”的消息，当家庭主妇们哀叹这下可如何做饭时，你却出来说镉并不容易被消化道吸收，可以放心吃百家米，不用惊慌——你的淡定，反衬出的是人家的无知，怎能不激起民愤?

　　回想起来，以科普为理想的科学松鼠会及果壳网成立之初，几乎是人人叫好，寄望其担当中立评判角色。但5年过去，随着一次又一次发生在“理科生”和“文科生”之间、形如“鸡同鸭讲”的辩论风波，在不少人心中，这只高举理性旗帜的“松鼠”不复可爱，而分明就是在帮“砖家”、奸商讲话。

　　“文科生”多感性。这个群体名称当然不精确，但人人会意，明其所指。由于相对缺乏理工科知识素养，在类似食品安全、环境安全这些专业话题面前，“文科生”比较容易表现出惊慌失措的特质；与此同时，他们更看重公开透明，希望通过程序正义的方式来防止受到侵害。

　　所以，在“理科生”看来，有些“文科生”的表现实在是可笑又可气，按中国农业大学副教授朱毅的说法，就是“没被毒死，先被吓死”。

　　虽然我相信我的理科朋友们决计不会拿我当“小白鼠”，但作为一名文科生，扪心自问，倒也想过我们这个群体那让人耻笑的无知恐慌从何而来，正如朱毅所说:“对事物可能造成的伤害的恐惧，大于伤害本身”；“一些不懂科学的人，有意或无意制造了恐慌。公众因缺乏科学知识，很容易盲从”。

　　舆论场上，甚至出现了一种“不惨不足以平民愤”的倾向。因为对中国食品安全状况已经形成了“糟糕至极”的总体印象，所以此间传闻，哪怕再“重口味”，仿佛也有人会深信不疑，且主动在传播中强化、引申，形成对监管部门、黑心商人的共同声讨。此时，若是有朱毅这种“不识时务”的“理科生”跳出来说，你那是庸人自扰、自我悲情化，那才真是伤害人民群众的感情。

　　问题在于，食品通常具有很强的可替代性，“宁可信其有”是消费者无可厚非的心态，所以，哪怕有再多的辟谣科普，传闻也都具备巨大的现实杀伤力。从“纸馅包子”到“蛆虫柑橘”，无不验证着，在互联网传播一秒千里的状况下，虽说“谣言止于透明”、“谣言止于智者”算是个指望，但真等到那一天，无辜的农民和商家早就破产了。

　　回到我那位朋友拇姬。他前段时间在微博上已经和“慈善记者”邓飞吵了起来———各自论据或许正代表着“理科生”和“文科生”的思维分歧。

　　当@邓飞正为最新出台的水产品重金属含量国家标准普遍降低而连声质问时，@拇姬批评对方是凭借自己(外行的)想象来“认为”；当@邓飞提醒果壳网同行“请注意这里是中国”、“我们好怕专家耍流氓”时，文理双修的@拇姬终于翻脸了:“你追求的不是‘公开透明’，而是(专业领域内基于信息不对称的)一人一票，是pose……请不要称呼我(们)为同行。”

　　(来源: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