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疼的晚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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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容

　　我曾被滚烫的一锅稀饭烫伤了腿和脚，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的事了。只记得和我一起被烫伤的，还有厨房墙根处的一丛晚饭花。

　　那时我虽还没到上学年纪，但在夏天的每个傍晚，却要在烟熏火燎中煮好两大锅吃食：一锅稀饭、一锅猪食。猪食一烀好，就一勺一勺舀进木桶里，兑上冷水搅拌后，由收工回来的大人拎去喂小猪崽。稀饭也一勺一勺舀进大铝锅里，也由大人拎到打谷场，我们早已在煮晚饭前把小桌子和小板凳搬到场上了。

　　因为厨房门前铺的碎砖头高高低低的，稍不留意就会跌倒，所以爸妈从来不让我们拎盛了稀饭的铝锅。但那天，爸爸开会去了，妈妈收工又迟了，她一放下农具就拎起兑好的猪食奔向猪圈。我想帮她做事，就鼓足了劲拎起稀饭锅。

　　刚跨出门槛，就听见妈妈喊：“别拎洒了！”我一听一紧张，左手一松，稀饭真洒出来了，赶紧弯腰蹲下，把锅放地上。一看，洒到了脚面上，刚才，那么重重地一放锅，锅里的稀饭又溅了不少在小腿上，腿和脚立刻都红肿起来。

　　妈妈冲进厨房舀了一盆水，往我腿脚上冲，这时，我才觉得疼，但没敢哭，洒了稀饭，怕被骂。已经坐在打谷场等吃晚饭的爷爷听到动静，到场边池塘里拎回半桶水，让妈妈搀扶我坐在大板凳上，把烫伤的腿放进桶里。邻居三爷爷过来看，说他家有獾子油，可治烫伤。开会回来的爸爸立即跟他回去取来给我涂上，边涂边恨恨地责怪妈妈为什么不自己拎铝锅。妈妈眼睛红了，但她一句辩解的话也没说。妈妈晚饭也顾不上吃，把洒在厨房门口的饭粒扫起来，倒鸡窝门口，又把那桶我泡过腿脚的水浇在了晚饭花根下。爸爸“臭”她：“你倒是把花蛮当回事的！”我小声说：“晚饭花烫伤了也疼的。”爸爸不吭声了。

　　没过几天，我就能单脚跳着扶着墙在家里走来走去了，也可以继续煮晚饭了。坐在灶膛前，看厨房门边那一大丛晚饭花开得紫艳艳的，香味盖过了柴草的烟火气。我摘下许多晚饭花，坐在门槛上用线把它们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觉得自己真好看。但又觉得自从被烫伤后，在妈妈眼里，我成了一个笨丫头，好多事情她都不让我做了，听那些小猪崽哼哼唧唧的，好像也在嘲笑我。

　　我坐不住了，单脚跳着走回厨房，我要像以前一样舀猪食、舀稀饭，把它们凉一凉。心里不服输，但做起来还真不容易，单脚撑地，右手执勺，没舀几下，就累得不行，歇一会儿，继续干，终于，都舀完了。洗干净两口锅，舀进冷水，每个锅膛里塞一把草屑，用火叉搂一搂，这样我们的洗澡水就有啦。

　　可这真把我累坏了，坐在锅膛门前的小凳子上，一步不想动了，不知不觉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睡在床上了。妈妈看我醒了，立刻说给我去下面条。我边吃边问：“我的晚饭花项链呢？”妈妈说花败了，等我洗完澡她给我再摘。一会儿，她真的摘来了晚饭花。我笑：“晚饭花真厉害，烫伤了也不怕疼，还能开这么多花。”爸爸也笑了：“你真是个呆丫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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