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0-3岁奶娃托育难 妈妈的烦恼谁来管
在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必须取得“新进展”的七项民生要求中，“幼有所育”排在首位。但如今，3岁前的宝宝没人带却已成为不少妈妈们的困扰。记者近期走访发现，重庆的公立托幼机构已消失，私立托幼机构则良莠不齐难以令人放心，一边是日益增长的需求，一边是乱象纷呈的市场供给，0-3岁奶娃托育难题该如何解决？
江北鲤鱼池某小区内的托幼机构。记者 冯司宇 摄
妈妈有点急
》》0-3岁婴幼儿入托率仅4%
“宝宝两岁半，急寻靠谱托幼机构。”在业主群再次发出这样一条消息后，34岁的杨小娅面带倦色，她已经在东原D7小区以及附近商圈奔波了一个多星期，却找不到一家可以让她放心托管宝宝的机构。
公婆身体不好，自己爸妈要帮忙照看两岁多的老大，再要多带一个娃，心有余而力不足。半年的产假眼看就要到期，上级已经委婉地提示过她，同事在帮她代岗期间表现得相当不错。在这家公司已经呆了四年，眼看就可以升职了，如果不返岗，这个机会肯定就失去了。
像杨小娅一样的职场妈妈不在少数。目前重庆女职工生育产假是128天，宝宝半岁后产假就结束了，回归职场后白天孩子谁带？
大部分家庭选择请长辈帮忙。据国家卫计委2016年11月调查，目前中国家庭接近80%的婴幼儿白天由祖辈看护，其中近一半祖辈感到“无奈”。随着二胎时代来临，照顾过“一孩”的祖辈不愿再照顾“二孩”的比例在上升。
另一部分家庭选择请保姆。家住北滨路的林英40岁才生下女儿，长辈年事已高，她只得请保姆。一年半，她换了八个保姆。如果万幸找到靠谱的保姆，还得好好哄着，逢年过节红包不能少，还要定期涨工资，尽管如此还是留不住人。第九个保姆辞职走人后，林英几近崩溃。
0-3岁托育机构难寻，已成为许多妈妈的烦恼。据人民日报报道，一项2016年的调查数据显示，我国0-6岁婴幼儿约有1.05亿，其中新生人口每年2000万人，而0到3岁婴幼儿在各类托幼机构的入托率仅为4%。
江北某加盟托幼机构。首席记者 佘振芳 摄
行业怎么了
》》公立机构消失 私立机构良莠不齐
“现在怎么找不到公办托幼所了呢？”杨小娅无比怀念自己的童年，那时公立托儿班随处可见。
人民日报报道称，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不少国有企业和机关单位都开办了托儿所。而2003-2005年期间，这些托儿所在市场化的过程中被逐渐“取缔”。2012年，教育部印发《学前教育三年行动计划》，提出建设规范化幼儿园，对班额、生均占地面积、入园年龄等都做了明确规定，不少公办幼儿园陆续取消了幼托班。
公办的托幼机构不可寻，在日益增长的市场需求下，私立托幼机构悄悄萌芽。
杨小娅在小区找到了一家名为“快乐宝贝儿童成长中心”的机构，称招收2-5岁幼儿。该中心由民房改建而成，2500元每月。转了一圈，看着厨房里一边放着孩子们的午餐，一边正在熬的中药，杨小娅迟疑了。当问及机构是否在有关部门注册时，该负责人表示，只在街道进行了备案。食物、卫生、消防安全如何保证？负责人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们都是有经验的，放心。”
“仅凭经验怎么能让人放心？”杨小娅随后又去考察了渝北一家刚开业不久的0-3岁专业托育机构凯尔诺特国际托育中心。这家机构高大明亮，卫生干净，装修精致如私人会所。负责人介绍说，这里的育儿师均为本科以上学历，人均持有至少两个证书组合：育婴师和幼教执照，育婴师和护士执照。杨小娅动心了，但每个月最低6000元的费用让她望而却步。
渝北某托幼机构。记者 冯司宇 摄
商家赚钱吗
》》有的生存难 有的已上市
“我们也很无奈，收费低的话，就无法维持运营了。” 凯尔诺特创始人董智慧坦言，自己投入了250万打造专业的托幼机构，开业一个月来只有两个宝宝入全托。按理说这块市场蛋糕是很大的，但想吃上并不容易。
在另一家全国连锁的托幼机构爱乐祺处，记者询问了价格，3000元每月，倒也合理。但机构能盈利吗？带着疑问，记者以想加盟为由打通了加盟热线，招商人员郭先生告诉记者，前期加盟费需20万元，每年服务费3万，教具3万，场所一般选择在300-500平米左右。“如果你只做托幼的话，回本当然慢了。” 郭先生告诉记者，最好托幼和早教同时做，这样“两条腿走路”，可以实现场地利用最大化，回本快。
记者查询到，该托幼机构早在2015年就登陆资本市场，根据其公布的2017年年报，2017年公司实现营收3617.58万元，实现归母净利1501.88万元。
随后记者走访的其他几家机构均表示，回本较慢。红原路一家本地托幼早教机构的主人陈先生告诉记者，当初选择在这里开店，就是看中附近三个大型小区居民数量可能超过五万，但两年来只招到50名左右固定学生，一个月2900元左右，收费不贵，但问的多来的少。为什么那家连锁机构看起来比较赚钱？陈先生称，“可能他们靠的是加盟费。”
另一家开在鲤鱼池麒麟公馆的童妈妈育儿园负责人告诉记者，自己是加盟的，但两年了还没回本，“很多家长一听我是‘教育咨询’机构，就觉得不正规，不像幼儿园那样有保障，毕竟孩子的事谁都不敢马虎。”随后她表示，希望托幼机构能有个“名分”。
对于上述问题，重庆市社科院公共政策部部长康庄表示，所谓的“三不管”，其实只是人们对现阶段缺乏传统意义上的主管部门状态的一种通俗说法，并非无人管。他说，托幼机构既然在工商局注册，那么工商局就要实施市场监管，主要监管其行为是否符合市场规范，是否有违自愿原则，托幼机构的质量是否符合合同及法律法规要求。一位知情人士也告诉记者，“工商部门只能监管其经营行为，对其教学内容、师资和环境等问题没有办法进行监管。”
康庄认为，由于这类服务过程存在大量的不对称信息，托管服务领域又具有特殊性，对象是幼儿，家长会有较高的质量要求和期望，因而，对此行业加强监管增强其服务透明性是必须，社会对此也有很高的期望。因此，虽然这是个新兴行业，完善对其规范监管的过程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但相关部门也应尽快介入，探索有效的规范和必要的强制性约束，以满足社会新发展的需要。
这个“名分”该谁给？记者调查发现，它们其实处于尴尬的状态。
爱乐祺招商人员在电话中极力说服记者加盟，“你还犹豫什么？现在托幼行业属于零门槛，跟十年前的幼儿园一样，‘三不管’。”
市政府网站截图
教委不管吗？记者查阅资料发现，就在前几日，一位市民向市政府公开信箱写信咨询：“在重庆某区，个人办理家庭托儿所需要怎么办理”，该区教委人员回复称：“根据《重庆市学前教育机构登记注册管理办法》和《重庆市民办幼儿园设置标准》等文件要求，您所提到的家庭托儿所不符合《办法》和《标准》里学前教育机构的审批要求，暂无法受理办理申请。”
记者查阅得知，根据我国现行法律法规，教育部门审批发放的办学许可证，只针对教授知识或技能的培训机构，因此，0-3岁的托管机构不在此范畴。也就是说，教委没法管。
凯尔诺特创始人董智慧告诉记者，她在去年注册时，被告知注册类型里没有“托育机构”这一类别，因此只能注册“教育咨询”。爱乐祺招商人员也表示，“你也可以选择注册为文化发展、文化交流中心等。只要你选择了加盟，我们可以教你具体怎么操作。”
托幼机构不仅包括教育，还与医疗有关，包括儿童的保健、喂养等，涉及市场监管、教育、卫生、妇联等多部门协作，但到底该谁管？目前似乎并没有明确的责任。
江北大石坝一小区内的托幼机构。首席记者 佘振芳 摄
到底怎么办
》》专家建议政府建公立托幼班 并强化约束
对于上述问题，重庆市社科院公共政策部部长康庄表示，所谓的“三不管”，其实只是人们对现阶段缺乏传统意义上的主管部门状态的一种通俗说法，并非无人管。他说，托幼机构既然在工商局注册，那么工商局就要实施市场监管，主要监管其行为是否符合市场规范，是否有违自愿原则，托幼机构的质量是否符合合同及法律法规要求。一位知情人士也告诉记者，“工商部门只能监管其经营行为，对其教学内容、师资和环境等问题没有办法进行监管。”
康庄认为，由于这类服务过程存在大量的不对称信息，托管服务领域又具有特殊性，对象是幼儿，家长会有较高的质量要求和期望，因而，对此行业加强监管增强其服务透明性是必须，社会对此也有很高的期望。因此，虽然这是个新兴行业，完善对其规范监管的过程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但相关部门也应尽快介入，探索有效的规范和必要的强制性约束，以满足社会新发展的需要。
中科院心理研究所研究员施建农此前接受采访时也提出建议：由政府投入建设一批公立的、专业性强的幼托班，同时考虑把幼儿园管理从孩子3岁以后提前至0到3岁。规范已有私立托管机构，加强监管，对机构任职人员资质进行严格审查，定期培训，提高专业水平。此外还要有一套科学的评估体系，对这些机构、人员的工作进行评估。
文／佘振芳 冯司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