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和你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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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冠肺炎疫情蔓延,让世界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因为支援英国王储基金会传统艺术学院(以下简称“学院”)在国内的教学项目,我很幸运地在1月初就从伦敦回了到北京,得以亲身经历中国人民万众一心抗疫并取得重大战略成果的过程。

  早些时候,在电话和视频里听着那些老朋友因恐惧而抽泣,他们的子女在身后忍着眼泪用鼻音问好,看到当地空空的超市货架,以及医护人员和老年人对着空货架哀叹,这些场景直戳我的泪点。我立即决定要为当地的朋友们做点什么,尽一份中国力量。

  可爱的中国包裹

  在邮寄给英国朋友的包裹里,我采购的口罩、护目镜、纸抽、卷纸、防护手套等防疫物资分别填满了6个大纸箱。在紧急网购口罩等物资的时候,我相当庆幸地从我那位找不着手机开机键的婶婶和远在景德镇山脚下的师兄那里得到了大力协助,他们几乎都转型成为“腰缠无数口罩的供应商”。那期间,我们家变成了小区门口快递一条街上的“快递大户”,每次我一出小区取件,“402的姐来了”等各种召唤声此起彼伏。

  自从我和家人开始在家门口摊开一地大纸箱子,把来自各地的防疫物资分批装箱,负责楼内消毒的几位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就没能靠近过我家。为了缩减在邮局停留的时间,我事先买好了包裹单在家填写,因为要反复拓写,几支圆珠笔都写到没墨了。在6个大箱子被装上小拖车拖去邮局的路上,我还担心自己因为这一路的体力活导致体温上升,会被邮局工作人员当成疑似病例给带走……然而,当我被邮局的体温枪显示的红灯吓得虎躯一震的时候,结果却显示:34摄氏度,体温正常……

  邮局工作人员得知这些箱子是寄给国外的防疫物资之后,特意加开了一个柜台帮我验货、登记,忙得满头冒汗,还向我介绍国际运输的最新动态,让我为可能出现的延时情况做好心理准备。包裹邮寄之后,我的心就像与包裹一同被寄走了一样,我天天捧着手机查物流进程,比快要参加高考的学生都着急。

  最初与英国朋友们联系、准备寄物资时,还担心他们是否愿意提供具体地址和电话(毕竟这是隐私),没想到他们毫不犹豫地用黑体字着重回复了所有收件信息,并强烈期待尽早收货,这对于平时一贯矜持的英国人来说还真不多见。我这次支援的英国朋友年纪都很大,最年长的98岁,最年轻的也有60岁。其中一位是我朋友的奶奶,曾经热情地招待我去家里做客,现在独自一人住在一个小镇上。当我与这位朋友联系时,她特别感激地说:“我奶奶是勇敢的好姑娘!一定能等到你寄的包裹!你的包裹将成为她今年收到的最可爱的生日礼物!”

  英国皇家邮政也在疫情期间做出了感人之举。在他们的官网上,有一句话特别朴实有力:“500年来,皇家邮政一直是英国基础建设中重要的一部分,在疫情期间为人民传递信件和包裹,是让国家始终凝聚在一起的最直接的方式。”疫情期间,皇家邮政甚至还提速了。我的包裹被当地海关顺利放行,并在24小时内转运进投递局,然后被安全送递到我那些朋友的家门口。一位年长的老者因为不会使用电子邮箱,就拼命给他的儿孙打电话,让他们联系我,表达收到包裹的激动心情。

  有一位60岁的老奶奶,曾在早期的邮件里对疫情给中国带来的影响表示深切同情,之后又为自己的国家被疫情打击而难过。当得知我要给她寄包裹时,从不在邮件中使用任何表情符号的她,硬是给我“栽了两大行花园”。收到包裹后,她又洋洋洒洒地发来一大篇邮件,抒发感激之情,并一改往日的神秘,附上了很多家里、窗外、画室的照片请我欣赏,还隆重介绍了她的黑猫“茉莉花”。邮件中的一段话让我印象深刻:非常感谢这些非凡的援助,我们两口子商量后,决定马上把两副珍贵的护目镜捐给我们本镇的NHS(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

  还有一位60岁的朋友,是我之前见过的最乐观的老绅士,但在他发给我的邮件里却出现了“恐惧、自私、叹息”等消极词汇,这让我着实为他和他年迈的老父亲担心。得知我给他寄了包裹,他每次邮件中都会写一段这样的话:“现在能有‘期待可爱的中国包裹’这件事支撑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可以挺过这场风暴……我期待能再和你一起喝热巧克力的那一天早日到来,以后你在英国喝的热巧克力都由我来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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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空洞”俱乐部

  国内疫情严重时期,我在英国、日本、巴基斯坦的老师、同学、朋友们无间断地发邮件慰问。我也定期向他们报告国内的情况,并提醒他们注意预防。他们对我家为抗疫准备的物资在这次疫情期间发挥了作用很感兴趣,纷纷表示自己家也要准备起来,我们还成立了一个名为“防空洞”的俱乐部,随时交流防疫信息。

  我所在博士班的导师和同学非常关注我介绍的中国疫情形势,尤其在英国也开始居家隔离以后,他们一直热切关注中国人在居家隔离方面的经验和花费的时间,并表示要争取更多买面包的时间在街上舒展一下筋骨。每次联系时,他们都要询问中国下一步的决策和举措。导师为了不让我们懈怠,从各大学术网站搜罗了一长串电子版参考书书单,每个博士生40多本,让我们怀疑能不能挺到疫情结束的那一天……

  通过学院图书馆疫情期间特别发布的《读书者》电子周报,我了解到很多英国人的“居家百态”。在周报举办的抗疫绘画日记展里,有瞪着眼睛对镜子发呆的,有蹲在地板上向花盆里的薄荷暗送秋波的,还有像蛇一样蠕动在沙发靠垫之间的……因为很难买到洗衣粉,所以洗衣服的次数也尽可能地减少,于是画面里的人物大都比人猿泰山穿得还要少。

  我也经常收集整理中国的抗疫经验发给学院学生处的老师,请她群发给每一位同学。比如每天除了出门采购必需品,不要忘了尽早为自己和家人准备一把理发剪。在日本的同学发给我一个抗疫公益视频《洗手歌》,里面详细演示了日本厚生劳动省发布的正确洗手方式,还暖心地把手形容为“初次见面的手、拜托他人的手、忙碌不停的手、祈祷合十的手、紧紧相握的手……”比枯燥的图表式说明更吸引人。我把这个视频推荐给学院老师和同学后,又引发了一波洗手的小浪潮。

  反思生活方式

  疫情也让人们开始反思他们的生活方式,通过几年的留学生活,我发现他们在生活习惯方面与我们确实有许多不同。

  首先,他们喜欢吃新鲜蔬果,不喜欢也不熟悉干货,如香菇、木耳、腐竹、大枣这些在国内很常见的储备型食物。当地人吃饭一定要每一口都吃到绿叶鲜菜。虽然也有罐头食品,但主要是豆类、肉类和鱼类罐头,品种数量都有限,也无法维持太久。我曾经提醒和建议学院的同学多储备腐竹,结果被告知“从没有见过”;大枣这种利于长期储备的食品,就因为外皮褶皱而被当地同学“嫌弃”了;木耳更是成为当地厨房里的“观赏植物”,我分给室友的干木耳没有人会烹煮。

  其次,当地的烹饪习惯也和国内不一样。英国人的热菜大多用烤箱完成,像肉食、土豆这些适合烤箱烹饪的食材,以及披萨等半成品都没有问题。但这些烤箱类食物和新鲜蔬果一旦供应不足,也没有储备其他食材,当地人吃饭就成问题了。前段时间,我听当地朋友说,全家已经被逼无奈开始开垦后院了,准备亲自种瓜果蔬菜抵御疫情……

  疫情导致的居家隔离也让不爱存钱的英国人陷入一定的困境。一位当地的老师隔离期间无事可做,加上可以获得的津贴十分有限,让他一度非常绝望,多次在邮件和短信里表达悲壮之情,不知这种流量用尽且续不上费的日子还能坚持多久。

  另外,英国人不习惯用擦手毛巾,致使当地纸巾在疫情期间卖断了货。因为英国的日用品原料生产基地大多在海外,疫情期间,这一问题也浮出水面。虽然英国的食品产业几乎由本国自产自销,但日用品原料大量来自海外,受疫情影响,无论是生产还是运输都要听天由命了。

  虽然很多生活习惯和人文个性本身无可厚非,但在危机来临时却会让人们的生活陷入窘境。一位当地朋友在邮件里说:“现在我几乎每天都对自己的生活方式进行反思,对自然母亲进行忏悔。”我相信,反思过后的改进,才是从危难中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

  感恩的心

  其实,这次我给邮寄物资的几位英国老者,都是我留学期间有恩于我的老朋友。

  在我中转住房的两个月时间里,幸亏得到其中一位老先生的慷慨收留,让我住进最漂亮的挂毯卧室,才不至于流浪街头;那位年近百岁的老奶奶除了每年和我互寄圣诞卡片,还曾经让她的孙女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去火车站把我接到家中做客,然后请我去海边最好的餐厅吃烤鱼;当我不慎在夜里扭伤了脚,痛苦之余不知该不该叫救护车的时候,一位老朋友通过电话隔空传授我急救方法——用冰柜里的整袋冻豌豆冰敷扭伤的脚腕,效果真的很好;刚做完手术没多久的那位老绅士,硬是不顾身体还在恢复中的状况,系着一条珍藏很久的高级格纹领带,代替我的父母参加我的研究生毕业展;当我受困于感情而哭得不省人事时,一位老朋友跟我分享自己年轻时的各种情感挫折来开导我,缓解我的郁闷之情;在我和参考书里那些刁钻晦涩的辞藻较劲的时候,一位老朋友直接跪在地板上为我讲解,帮助我一举击破多个一直困扰我的学术问题……

  所以,这一次,在这些老朋友们受到疫情冲击的时刻,我一定要帮助他们,我要尽自己一份小小的力量去支援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我很清楚,这点微簿之力比不上战斗在抗疫前线的医护人员,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至少给予了他们希望。因为这是一份报答、一份心意、一份来自中国的鼓励,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体会到,正如他们在邮件里反复写道的:“感谢你和你的祖国!”(作者系英国王储基金会传统艺术学院在读博士生)

  来源:神州学人(2020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