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童事件给幼教／托育创业带来警示：你会给孩子一个假幼儿园吗？
小储（天方燕谈作者）
我知道，北京金色摇篮幼儿园亦庄园被曝出教师虐童事件，河北一幼儿园老师用牙签扎孩子，广西一幼儿园老师持棍殴打孩子……之前，我也颤抖着看完了携程亲子园虐童事件的视频。近年出现的这些虐童事件，久久不能让人平静。愤怒、难过、恐惧、焦虑，作为一个母亲，我的孩子刚好就如视频中被虐的孩童一般大，不到两岁，刚刚有自我意识，整天咿咿呀呀、用渴望的眼睛打量世界。那些孩子在父母无比信任的托育所里迎来的不是爱心和接纳，而是粗暴的虐打和狰狞的威吓，这样的经历将在一个生命的“人之初”打下怎样负面的烙印？而这样的托育所竟可以对外挂着标杆的光环，享用着赞誉和社会的尊重，这对于社会和整个幼教/托育行业来说都是莫大的讽刺。
一，幼教/托育是一门生意吗？
各地频发虐童事件，舆论中有了“不能把学前婴幼儿教育/托育”当成生意来做的声音，因为一旦涉及利益，就有利欲熏心、唯利是图的可能，就会因为逐利而造成对孩子的伤害。但这种说法显然有失偏颇，也不现实。如果不能把婴幼儿教育/托育商业化，那就只剩两种可能：公立机构和公益性质的非营利企业。
但事实是，携程亲子园本来就是携程计划为员工提供的一个福利单位，用来解决自家公司员工低龄子女的托管问题，后来经妇联的推荐背书将亲子园外包给了第三方运营。但据携程公关总监宋燕说，“携程亲子园从来就不是个盈利机构，每月由公司补贴钱，什么样的托儿机构一个月2580还一天四顿？……”如果宋燕所说属实，携程亲子园恰恰就是一个在市场竞争外的靠母公司补给的福利单位。也正因为如此，管理者和员工在市场经济鞭策不到、利益刺激不到的地方才有了对职业轻漫、对责任亵渎的理由和心态扭曲的环境。
目前，私立婴幼儿教育/托育在国家获得的扶持政策很少，高额的房租、员工等支出都不同程度地促进了该领域的商业化。 而随着我国二胎政策的开放与新生儿小高潮的来临，婴幼儿托管与教育又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市场，单凭政府的公立幼教/托育机构远远满足不了要求，所以，婴幼儿教育/托育产业化、市场化已经不是“应不应该做”的问题，而是“怎样做好”的问题，因为它已经成为了一门生意。
2016年7月18日上午，广东伟才教育经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批准在新三板挂牌，被外界称为“幼儿园第一股”。2017年9月27日，红黄蓝幼教在纽交所挂牌上市，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依托亲子园与幼儿园互动发展的独特经营模式，红黄蓝已经在全国拥有了近500家双语幼儿园。
实际上，商业化与无底线逐利并无必然联系，而公立幼儿园的服务质量和口碑也并没有远超私立幼儿园，而是公立和私立侧重不同、各有千秋。甚至，很多私利品牌幼教机构的服务质量在市场的监督和冲击下更有不断改进、更上层楼的动力与决心。
二，婴幼儿教育/托育只是一门生意吗？
婴幼儿教育/托育是一门生意，但却不止是生意，或者说，是一门非常特殊的生意，一门社会责任凌驾于商业属性的生意，而这种特殊性，源于特殊的服务对象：低龄孩子。
学龄前的孩童，尤其是3岁以内的低龄婴幼儿，是社会的最弱势群体，但却承载着未来社会发展的希望。作为幼教服务的服务对象，只要服务人员稍有偏差或不当，孩子们就可能在生理或心理上受到伤害，并且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影响和后果。被无良幼教虐待过的孩子患上的精神创伤“应激性障碍”，就可能让孩子今后的人生携带永远的阴影。
所以，只要是与婴幼儿相关行业的创业者和从业者，心头都要有一架天平，一头是责任，另一头是利益，这并不是如何平衡责任与功利的问题，而是天平应该永远倾向责任，责任的权重应该永远大于利益。只有创业者和从业者心中对孩子有足够的负担，才会用心经营、用心探索，而一个婴幼儿教育/托育机构的好坏和责任与担当有着最直接的因果关系。
另外，不管服务对象是低龄还是高龄，教育本身就是一件责任比天大的事情，关系到人民的素养和社会的繁荣。教育要取酬，但一个人却不能为了多多取酬而不择手段地去做教育，也不能因为酬劳不多就在教育上偷工减料。
所以，不论从婴幼儿的角度，还是从教育的角度，最最重要的是，创业者和从业者内心一定要有爱。只有足够的爱才能让成人放下身段与孩子们感同身受、让成人调整心态去包容孩子们的顽皮聒噪，也只有足够的爱才能担得起这份最沉重最难扛的责任。
三，低龄婴幼儿托管应该属于幼教范畴吗？
低龄婴幼儿托管属于幼教范畴吗？虽然没有相关法律法规对低龄孩子的托管与幼教进行明确界定，但我认为，至少携程亲子园中采取的对低龄孩子的监护方式应该归属于幼教行业。
已经上市的红黄蓝幼教和伟才教育的的业务范围内都包括了对0到3岁间低龄孩子的监护服务。而对于低龄婴幼儿来说，照顾、陪伴与分享本身就是教育，向孩子传递爱与关怀本来就是教育。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爱与教育无处不在，而爱与教育之间是没有边界的。监护人轻柔的声音、关怀的眼神、轻缓的肢体语言无一不成为教育的因素，所以，不能以“我们只是托管而不是幼教”为借口来为自己的简单粗暴进行辩解，更不该因为只是托管就放弃最基本的对孩子的爱心与善念、放任员工对孩子暴力体罚甚至进行无端欺凌。
意大利著名文学家亚米契斯在《爱的教育》一书中说：“教育之没有情感，没有爱，如同池塘没有水一样。没有水，就不能称其为池塘，没有爱就没有教育。创业者在这一点上尤其要引以为戒：没有基本的爱心就不要涉足这个领域，而一旦涉足，对低龄婴幼儿的教育与托育要同等对待，不能双重标准。
四，婴幼儿教育市场好，但风险高
从投资的角度，在中国做婴幼儿教育/托育确实会很有前景，堪称一门好生意。
1，现金流好
有投资人说，幼儿园只要占住了好地段、再做出了一定的知名度，剩下的就是等着数钱了。幼儿园的付款模式是预付款，即在服务之前交完全款，因此可以保持十分漂亮的现金流。以红黄蓝为例，从2015年起，每年的年收入都保持了比上一年增长三成。
2，市场规模大
据统计，中国2015年有1655万新生儿，而“十三五”期间（2016--2020年）每年出生的人数，每年都在1700万到2000万之间。新生儿的基数大，加之年轻一代的父母们对孩子舍得投入，成就了庞大的市场规模。高端园的收费通常在每月5000-10000元之间，而从红黄蓝的定价上还可以看出，幼儿园在定价上并不像其他产品和服务一样整齐划一，而是不同地区有不同的机会、遵循不同的策略：不同地区的红黄蓝幼儿园，收费从每月900元到5000元不等。
3，公立紧缺
在上海、北京这样的一线城市，口碑好一点的公立幼儿园十分紧俏，入园非常不容易，除了要符合若干条件外，还要提前排队等候，有些幼儿园甚至要提前好几年进行预约。
根据官方统计，2016年全国3.8866万亿的教育资金中，只有5.65%用在了学前教育上，国家目前的财政资金对学前教育的投入还很少。而世界银行的研究发现，中国幼儿园阶段的教育投入，59%来自家庭和社会。
所以，婴幼儿教育/托育在当下的中国有着得天独厚的发展条件，从商业的角度值得投入。但同时，婴幼儿教育也是一个公认高风险的行业。
1，盈利看似容易，亏本几率也大
以红黄蓝为例，从2014年到2016年，毛利分别为8.6%、10.3%和15.6%，即使2017年上半年创造了历史新高，也只有20.3%，相比其他行业并不算高。
但是，因为服务对象的特殊性，加之家长与幼教之间历史性的关系恶化，幼儿园/托儿所一旦出现问题，轻则个别赔款，重则遭遇集体问责并全部退款，甚至停业或吊销资格。携程亲子园虐童事件经过曝光、扩大、发酵、直到现在警察和司法介入，不但亲子园本身名誉扫地，作为母公司的携程、作为亲子园外包单位的杂志社，以及持股亲子园外包单位的妇联都在接受法律和社会的问责。携程11月14日发布亲子园事件内部通报，园方主要责任人郑某被警方刑拘，携程前人力资源副总裁施琦和现任人力资源副总裁冯卫华已停职接受调查。而亲子园从11月9日起已经闭园，进行无限期整顿，经济损失可想而知。
2，从业者的专业素质和德行品质难以达标
婴幼儿教育/托育行业，上至园长，下至基层的老师，在专业素质和德行品质方面都应该具有相当的水准和高度，但事实恰恰相反，目前的状况是，行业内充斥着大量低学历、低素质、品行粗劣的非专业人士，他们拿着低薪酬，输送着低质量的服务。有机构预测，到2021年，幼儿教师和保育员预计缺口超过300万。
除了幼教人才真心难找，很多幼教机构对基层老师的素质与品行没有给予充分的重视，常常因为人才紧缺就索性顺水推舟、用低薪吸引一些各方面不达标的人员，所以我们才会看到，有些幼儿园的职位居然被一些行业淘汰下来的社会闲散人员填充了进去，久而久之，幼教人员变成了人们失业时用来过渡的岗位，而各种幼教机构虐童事件频发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因于此。
很多时候，虐童的几位幼教人员都没有教师证、没接受过系统职业训练的人，薪酬也十分低廉。即便有面对孩子家长跪地道歉的幼教人员，内心很有可能并不认同自己的错误，反而认为小题大做十分委屈，因为她没有相关职业素养，也不具备为人师者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3，行业缺乏标准与监管
上海市总工会在今年提交给上海市政协的一份《关于全面二孩政策背景下，亟待解决0-3岁幼儿托育问题的建议》提案中描述，0-3岁早教是个灰色地带，没有部门许可办幼托机构，工商、教委、卫计委都不管。托管行业研究者、中国学后托管教育联盟主席张洪伟说，无论是0-3岁的学前托管还是6-12岁的学后托管，都面临政策空白的尴尬处境。
没有监管，就没有可依据的标准，所以在问题爆发时只能靠冲突双方自行解决，最后导致事态更加严重、扩大，局面不可收拾，造成机构名誉和经济的双重损失。金色摇篮、携程亲子园的案例可以说是上演了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实际上，目前很多专门做学前托管的机构都没什么执照，不是他们不想去办，是没有部门受理。这也是所有目前托管机构所面临的共同的政策风险。
五，婴幼儿教育托育创业应该倍加注意的问题
1，软件比硬件重要
软件指创业者、从业者的爱心、责任心、专业素养、人格修养以及专门针对孩子的安全意识。硬件是指地段、场地、配套设施、和乎婴幼儿活动、游戏、休息的硬件环境。婴幼儿教育托育是一个以人为本的服务领域，服务对象极其特殊，服务的内容又意义深远，因此对服务提供者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另外，已为人母者显然更适合幼教工作，因为更能焕发出对婴幼儿的爱心和责任感，对婴幼儿的看护也更有经验心得，但现在的幼教队伍中却以未婚的年轻女性居多。其实，如果一线幼教中能有一半为人母者，相信会有很大不同。此外，如果有更多男性幼教加入，会让幼教队伍中性别优势形成互补，会带给孩子更好的体验，也会从一定程度上抑制女性幼教带入工作中的情绪化。
2，开源比节流重要
以亲子园事件为例，职工亲子项目是上海市政府开展的“公共托育服务”项目，政府部门牵头建立规范，企业出钱，职工省心，舆论满意，本来是两全其美的事。但是立刻有聪明人发现了其中的商机，于是便上窜下跳地钻营，无论有无资质、有无经验、有无团队的都希望分一杯羹。所以就有了长宁区妇联的牵头。某些部门的某些人可能勾画出了躺着挣钱的美丽画面，就赶紧给自己旗下的某机构导流和创收，可惜没想到，经办人为了牟利，拼命压缩经营成本，连没有保育证的保洁员都赤膊上阵管孩子，这才有了后面的虐童事件！
所以，在面临开源还是节流的选项时，创业者一定要对成本变动慎之又慎，尤其是人力成本，因为成本变化的背后有可能是天使与恶魔的转换。
从务实的角度讲，婴幼儿教育/托育人员薪酬低的现状也有必要加以改变。现在的民办幼儿园员工待遇低于社会上其他行业，虽然有益于利润空间的提升，但也是民办幼儿园员工流失率高的一大动因。与公办园相比，民办幼儿园的员工不能享受事业单位福利待遇，再加上低工资，使很多幼儿园的教师、门卫、厨师等岗位经常青黄不接。尤其是教师的流失，可能会引发一个班学生的退园。
3，把关比盈利重要
创业者要对人员的素质、心态把好关，对环境的安全舒适把好关，对服务的流程质量把好关。不要像上海亲子园那样让保洁员代班幼教的荒谬再次重演，也不要再让多年设置的监控形同虚设。把关是一种对原则的坚守，能带来长久的利好，其意义远大于暂时性的盈利。
4，标准比经验重要
在没有行业监管的情况下，为自己建立标准体系尤为重要。
园长责任制是幼儿园/托儿所的一大传统。对于单体园而言，园长责任制是好事；可对于连锁园，园长责任制就成了障碍。比如一个两年内发展了几十家的连锁幼儿园，正是由于园长责任制，几十家幼儿园特色各异，系统、标准化的运营很难落实下去，最终造成品牌无法形成合力，影响到公司的进一步发展。建议创业者针对园长责任制进行改进，必要时取缔或用新的机制取而代之。
各地发生的虐童事件仍在持续发酵，人们对事件的关注还在不断增长。希望想进入婴幼儿教育托育领域的创业者以此为教材，从中吸取教训，努力不让孩子们和家长们抱怨：他们进入的是假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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