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屡战屡败,最终靠什么打开科举之门?近代伟人最看重这一点
第二章
近代以来的伟人们多推崇曾国藩,他们甚为看重的一点就是曾国藩身上凝聚着“至拙”的精神。
何谓“至拙”?简单说就是不赖天才谋运,凡事不想捷径,只用最笨拙的办法,以不巧战胜至巧。这种精神,一旦入心,就如同握住了一柄重剑,表面迟钝无锋,实际无坚不摧,无难不克。
曾国藩的“至拙”,起始于他的资质愚钝。
曾国藩功成名就之后,湖南乡下流传着一则充满善意的讽刺笑话——曾国藩小时候读书,没有任何天赋可言,只一点可取,做功课甚有毅力,每天不背下一篇文章,绝不吹灯睡觉。
一天黄昏,曾国藩坐在书桌前背记《岳阳楼记》,有一贼人,潜入屋里,挂在房梁上,准备等他吹灯睡觉后,下来偷盗财物。结果没想到,曾国藩一遍又一遍地读记,就是背不下来。贼人在房梁上郁闷睡去,两觉醒来,天近乎亮了,曾国藩还点灯在那里诵读。贼人被迫听着,几遍之后竟然背诵下来。此时再看曾国藩,还像一块木头在那里诵读,贼人怒了,从房梁上窜下来,破口大骂:“你这小子真是呆蠢到极点!我听得都会背了,你还不会,就你这样,还读什么书!”骂完,贼人将《岳阳楼记》背完,一把将曾国藩推开,扬长而去,曾国藩站在门边,目瞪口呆,但没多久便又坐回桌前,继续埋头,死记硬背去了。
笑话都有编排的成分,自然不能当真,但其中的意味却是不假的。古往今来,凡是名臣将相,流传下来的多是神童奇异的故事,唯独曾国藩是笨拙的,甚至不如一个梁上窃贼。品读这样一则笑话,每个人得到的启示是不同的。有的人可能会感慨曾国藩的蠢笨,有的人可能会欣赏曾国藩的恒心毅力,而我最为关注的是被窃贼羞辱后曾国藩整个人的状态,我总觉得他的蠢笨中带着非同寻常的沉静与倔强。设身处地地去感受,当窃贼扬长而去后,曾国藩一定感受到了强烈的耻辱,但性情使然,他并没有哀怨、动摇、逃避、恼怒,而是像石头一样纹丝不动,坐下来继续从前,该干什么干什么。
在我看来,这是“至拙”的一个精髓,受辱不惊不弃,做事但求功到自然成,不管多难,始终相信春暖花开,水到渠成。
这样的一种感观,在曾国藩后来的读书生涯中,展现的更加地鲜明,而且再没有戏说的成分。
道光十二年(1832年)的春天,湖南湘乡荷叶塘通往县城的土路上,再次出现了曾国藩和他父亲曾麟书进城赶考的身影。这一年,曾国藩二十二岁,曾麟书四十三岁。在此之前,曾国藩赶考秀才已经失败了五次,他的父亲更糟糕,已经连续失败了十六次。
在他们所处的时代,考秀才固然不易,但父子两人失败的次数加在一起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一次,换作平常人,父照子,子照父,恐怕早已放弃。难能可贵的是,曾国藩父子坚持了下来,虽然围绕在他们周围的嘲笑之声越来越刺耳,但他们没有气馁,始终一如既往地努力前行。这一幕,很容易让人想起曾国藩后来讲出的一句名言——不为圣贤,便为禽兽;不问收获,只问耕耘。
这一次赶考,父子两人的心态截然不同。父亲曾麟书为了考中一个秀才,已经苦熬了二十几个春秋,头发都花白了。在他看来,铁棒磨针不过如此,再磨下去,针就磨没了,所以这一次,他是奔着最后一搏去的;曾国藩不一样,因为有父亲的前车之鉴,他的心态更多是冲破失败的牢笼。
当时的秀才考试分为三关:县试、府试和院试。可能是各自都有着决心,这一次县试和府试,父子俩居然都顺利通过了。到了院试环节,曾麟书考完直觉得疲惫,曾国藩则兴奋异常,自觉发挥得不错。
曾家老太爷曾玉屏观察儿孙二人从考场归来的状态,深沉地说了一句,否极泰来!否极泰来!
曾麟书听到这一句,苦笑一声。
曾国藩脸上显出了笑容。
到了院试发榜那一天,曾麟书的内心本是无望的,然后抬眼望去,他的大名竟赫然写在榜上。这让他情不自禁地默念起老父的那句“否极泰来”——世事也许真是如此,坏情况到了尽头,好情况就会到来。
与父亲曾麟书相比,曾国藩的境遇就如同坠崖了。发榜之前,他一直觉得此考自己发挥不错,甚至有一举登峰之感,可是到了发榜之日,他非但没能在红榜上寻到自己的名字,相反还遭到学台“悬牌批责”。
何谓“悬牌批责”呢?
按当时的规矩,每次院试之后,主考官都会挑选几篇佳作出来,作为经典范文,以示表扬;与此同时,主考官也会挑选几篇问题文章,作为反面典型,引以为鉴。
“悬牌批责”指的便是后者。
在读书人看来,这是奇耻大辱。
当时的主考官谢学使批责曾国藩的应试文章,文笔尚可,但属于文理欠通的典型。
大清科举,特别注重文理,顺治九年特颁布了科举“六等黜陟法”——“文理平通者列为一等,文理亦通者列为二等,文理略通者列为三等,文理有疵者列为四等,文理荒谬者列为五等,文理不通者列为六等。”
比照此法,谢学使给曾国藩的批责,无疑是将他划到了最低劣的第六等。悬牌全省示众本已使人无地自容,现在又加上读书人最感难堪的“文理欠通”,曾国藩在那一刻,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人生的奇耻大辱和沉重挫折。
这一幕,多少年后曾国藩依旧深深地铭记着,他曾经说过:“余平生吃数大堑······第一次壬辰年(道光十二年)发充佾生,学台悬牌,责其文理之浅。”
曾国藩回忆中所说的“佾生”,原指祭孔时的乐舞,后来演变成一种科举荣誉,拥有佾生头衔,下次考秀才,可以免试县试和府试。
此番考试,谢学使先给曾国藩带去了奇耻大辱,而后又无声地给他搭了一节梯,将这一白一红联系在一起看,其实曾国藩是遇到了人生贵人。
说到人生贵人,我有一个认知:人生奋斗,没有“正己”这一痛苦的过程,往往都难以成功。所谓“正己”,简单说就是能够真正看清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缺陷和差距,而要有这样的眼力格局,除非悟性极高、世面见得极早,能够自然达成,否则都需借贵人之手,先去捅破那一层难破的窗户纸,见到外面世界,山峰所在。如果这层难破的窗户纸捅不破,大部分人都将不自觉地陷入两种苦境,要么踏上死路,要么走进歧途。
纵观人生百态,能够帮助你捅破那层窗户纸的贵人,一般分为两种,一种循循善诱如春风,一种严酷批责似恶人。
曾国藩在乡间读书,虽然资质愚钝,但读书的氛围却始终是温和友好,有些封闭的。在未中秀才前,他几乎都是跟着父亲曾麟书读书。曾麟书读书,只求死记硬背,少有灵性见识,曾国藩在父亲的影响下,久而久之便成了谢学士批责的那样,依葫芦画瓢,文笔还可以,但道理讲不通,行文没有见识,简而言之,就是只能做绣花枕头,狗屁文章。
这时候,曾国藩急缺的就是能点醒他的人。然而,因为曾家在荷叶塘乡间还是有一些声望的,那些乡间文人出于客气、友好的缘故,在点评曾国藩时,总是充满了善意,甚至是恭维。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曾国藩后来的岳父欧阳凝祉。欧阳凝祉是曾麟书在涟滨书院读书时的同窗,曾国藩十四岁那年,他来曾家做客,以“共登青云梯”为题,叫曾国藩作了一首律诗。曾国藩诗成后,欧阳凝祉阅后甚为惊喜,认定他定将前途无量,当下决定将女儿欧阳氏许配给曾国藩。
客观地讲,欧阳凝祉当时的激赏,对曾国藩而言并非好事,而是将那层难破的窗户纸又糊厚了一层。
可以想象,如果不是道光十二年出现了“恶人”谢学使,以“悬牌批责”的方式帮曾国藩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曾国藩接下来的读书生涯极有可能依旧是屋里虽点灯,但眼前照旧漆黑一片。
谢学使的确是一位值得品味、拥有良苦用心的好人。悬牌批责之后,他担忧曾国藩被奇耻大辱彻底压垮,于是又赶忙发充佾生,为曾家后生搭了一节梯。
人生有一大不幸,睁眼不见领路人。
这种不幸,随时都在上演,因为愚人总是看不懂,聪明人总是目中无人。
曾国藩既不是无可救药的愚人,也不是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在人生的关键时刻,虽然悬牌批责的奇耻大辱让他难以承受,但他最终还是看懂了,领悟了。
这层难破的窗户纸被捅破之后,曾国藩为自己取了一个号,叫做“涤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涤者,取涤其旧染之污也;生者,取明袁了凡之言‘从前种种,譬如昨天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也’。”
曾国藩的意思很明了,经此奇耻大辱,定要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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