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办幼儿园:花式自救背后难题待解
受疫情影响,幼儿园迟迟无法开学,5月份,老师的工资发不出来,山东济南一位幼儿园园长为了“不让老师慌了”,利用一切条件和资源,将幼儿园临时转型卖烧烤自救。
无独有偶,河北保定也有幼儿园因面临巨大压力,而被迫改卖烧烤,除了“转行”烧烤外,还有多地幼儿园开展做早餐、卖包子等方式,进行自救。
多家幼儿园“跨界转行”的行动引发社会广泛关注,在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看来,幼儿园花式自救的背后,凸显的是民办幼儿园运营的巨大压力。
疫情期间,民办幼儿园大都无法正常发放工资,造成一部分幼师流失,重新招聘老师又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储朝晖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坦言,减轻民办园运营压力的政策支持力度还是不够,要从深层次、系统性地帮助民办园解决实际困难。
花式自救下的无奈
“我们每天推出的800个包子都是被秒光,因为市民知道幼儿园的食品安全级别非常高,我们做的包子不仅安全健康,外形也可爱。”提起“卖包子”,湖北宜昌的一家民办幼儿园园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了自家的“经验”,包子全都是用南瓜、菠菜等天然食材制作,不仅色彩鲜艳,营养也丰富;由老师和厨师一起制作的包子全都被捏成小鸡、小猪、八爪鱼等可爱的卡通形象,孩子们会更爱吃。
但在兴奋的介绍之余,这家园长表露出的更多是深深的无奈。
疫情让很多行业被迫按下了暂停键,幼儿园也迟迟不能开学。对于很多幼儿园,尤其是民办幼儿园来说,不能开学就意味着幼儿园没有收入,为了“自救”,他们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来花式自救。
相比幼儿园“转行”餐饮,贵州省遵义市的一家民办幼儿园园长做的更为“彻底”,他贷款8万元,带着23名幼师开了一家小吃店。
年初,受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遵义市所有幼儿园闭园,因为迟迟不能开学,幼儿园没有钱给老师发工资。据该园园长宋林霖介绍,5月份以来,幼儿园已经有多名幼师辞职,为了解决这一情况,才想到了带领教师共同创业,谋求自救的想法。
6月6日,这家店才正式开业,每天有6名老师到小吃店里来当临时服务员,店里的收入除去店面房租、水电、食材等成本外,其余的按照一定比例全部分给23名幼师。
据宋林霖介绍,目前,疫情逐步好转,幼儿园也已申请报备开园,开园后,轮休或课时空闲的幼师到店里当临时服务员,这样,每月幼师们就能有两份收入。
在网上看到很多“同行”花式自救的方法,同样身为幼儿园园长的陈丽(化名)只能无奈地笑笑,作为北京市丰台区一家民办幼儿园的负责人,她深知“转行”餐饮这条路对自己的幼儿园而言,很难行得通,只能是“能抗一天算一天”。
央视财经报道,此前的一项统计显示,疫情之下,可以持续支撑6个月以上的幼儿园占调查幼儿园总数量的百分比不到1%,而已无法支撑正常运转的幼儿园占比则高达68%。
对此,陈丽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直言,面临生存压力最大的就是纯民办幼儿园。
陈丽解释称,当前幼儿园主要分为公办幼儿园和民办幼儿园。其中,民办幼儿园又分为普惠性质的民办幼儿园和纯私立幼儿园。受疫情影响,幼儿园开学时间不确定,这就使得以依靠学费为主要收入来源的民办幼儿园运营压力增大,但纳入普惠性质的民办幼儿园尚且有一定的政府补贴,而纯私立幼儿园主要依靠的就是学生的学费,不开学,就没有收入,但房租、教职工工资还要正常支付,这些都是幼儿园巨大运营支出,因此生存现状堪忧。
教师流失隐患凸显
陈丽所在的幼儿园就是一家纯私立的民办幼儿园,有近300名学生和40多名教职工,疫情之下,为了减轻开销,幼儿园内一些临时性质的助教都已经辞退,教师也只发基本工资。
即便如此,这依然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更令陈丽担忧的是,这种状况下,教师流失成为又一个无法避免的问题。
疫情停课期间,陈丽的幼儿园已有3名幼教辞职,“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可以正式复课,教师又不想只拿基本工资,因此选择辞职,在老家的幼儿园任职或从事其他工作。”陈丽向其他“同行”打听过,自己幼儿园的离职情况还算“乐观”,有些民办园离职的教师甚至超过半数。
4月下旬,某机构对600名幼儿园教师(其中88.6%为民办无编制职工)做的一项调研显示,有37.9%的受访者表示其所在幼儿园有1至3人离职;离职人员在4至10人的占12.4%。
“教师工资中占大头的就是绩效工资。”陈丽以她所在的幼儿园介绍称,带班教师的基本工资在3000元左右,每天的课程,组织儿童活动,放学后和学生家长的互动等都算在绩效之内,全部加上,教师每月的收入能达到7000多元。
如今,因为没有复课的缘故,很多教师还待在老家,平时通过微信视频等方式和家长联系,教学生一些手指操、童谣等,考虑到幼儿园的运营压力,目前只给教师发了基本工资。陈丽了解到,有些教师也开始做起了“微商”,增加收入,虽然幼儿园已经明令禁止教师做“微商”,但考虑到特殊时期,教师收入受到影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事实上,幼儿园面临的运营压力已经引起了有关部门的关注。4月10日,教育部下发通知要求各地切实做好疫情防控期间民办幼儿园的扶持工作,通知要求,聚焦民办幼儿园在疫情防控期间面临的突出问题,区别不同类型民办幼儿园,采取有效措施支持化解民办幼儿园面临的实际困难。
在此之前,一些地方也陆续出台了帮扶民办幼儿园的政策。
比如,北京市3月1日便发文称,符合条件的民办普惠性幼儿园,可按照2020年1月的在园幼儿数,将2020年1月至6月每位学生1000元/月的生均定额补助一次性预拨;对运转困难且在解决区域“入园难”方面发挥重要作用的民办非普惠性幼儿园,则按照班数给予帮扶。
上海市出台的对民办托幼机构给予支持的政策,包括鼓励减免房屋租金、加大金融支持力度、统筹支付购买学位费用、给予职工培训补贴等。
不过,法治周末记者从个别普惠性幼儿园了解到,补助政策目前落实情况不一,有些幼儿园已收到补助款,有些幼儿园的补贴申请则还在审批之中。
复课压力仍存
疫情之下,幼儿园的生存压力有目共睹,但在不少家长看来,这不能成为幼儿园违规“压款”的理由。
家住北京市丰台区的张秀萍女士对法治周末记者说,自己孩子所在的幼儿园按季度缴费,年初,她刚刚交了近1万元的学费,此后因为疫情原因,幼儿园并未开课,但至今,幼儿园方面也没有表示,收取的学费何时退给家长。
法治周末记者随机采访了4名学生家长,其中仅有一人表示,孩子所在的幼儿园已经给家长退回了提前缴纳的学费,但扣除了每个月500元的“占床费”,其余3名家长均表示,幼儿园方面并未和家长商议退款之事,只是表示正式开学后,会“有序退款”。
虽然理解幼儿园运营有困难,但多数家长认为,还是应该按规矩办事,孩子既然没有上学,就不应收取费用,并应该及时退还预先缴纳的费用。不过,也有的家长表示理解,幼儿园虽然迟迟未复课,但老师也在通过微信群定期教孩子东西,这些都是需要支付工资的,用预收的钱先顶过这段困难时期,也无可厚非,毕竟家长也不希望疫情过后,孩子的幼儿园关门了。
在陈丽看来,有些幼儿园,特别是那些纯私立的民办园,迟迟没有退费,确实是有着“难言之隐”。
除了教师的工资外,幼儿园的房租也是大头,疫情后,有些地方给予了一定的租金减免政策,但有些幼儿园的租金是在疫情爆发前续交的,像陈丽的幼儿园,在1月初就续交了几十万元的房租,还有些幼儿园属于私人产权物业,难以像国有企业一样很好的落实租金减免政策,因此租金成为即教师工资外,另一大生存困境。
“为了复课,幼儿园方面还要投入额外的资金。”陈丽的幼儿园原本打算6月15日正式复课,先是大班和中班恢复,6月22日,小班也开始恢复,但受到疫情影响,复课计划再度被暂停。不过,为了达到复课标准,复课前幼儿园进行了大量的防控和安全准备,包括购买电子温度计、消毒设备、一次性餐具、手套等,这些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陈丽还注意到了一个现实,即便正式复课后,幼儿园面临的运营压力依然不小,因为孩子的回园率并不高。在复课前,陈丽曾让老师对各班级做个统计,复课后,哪些孩子会来幼儿园,最终统计结果,每个班级的复课率均不足40%。
“幼儿的抵抗力弱,家长怕送到幼儿园会不安全,选择送孩子来的主要是那些双职工家庭,老人可以带孩子的,基本都选择继续在家。”陈丽也很无奈,这意味着,即便开学,幼儿园依然要面临现金流的巨大压力。
“当前各地用于幼儿教育的经费占教育经费的比例太低,减轻民办园运营压力还需要加大政策扶持力度,提高财政支持力度。”储朝晖坦言,要保持幼儿园的健康发展,这部分经费支持不能低于总教育经费的9%,但目前只有北京、上海等少数几个地区能达到这一比例,全国大部分地区对民办园投入还有待提高,同时,政府也应适度放开,给予民办幼儿园更大的自主发展空间。
对于幼儿园退费问题,储朝晖表示,确实要考虑到一些民办园的生存困境,各地政府除了出台政策帮扶民办幼儿园之外,还可以根据各地区的条件,实施一些比较灵活的帮扶措施,比如,尝试以政府购买服务等方式,缓解幼儿园的运营压力,或对困境较大的给予一部分必要维持的经费,保持幼儿园的正常运营。
(来源:法治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