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中的过山车:与教育、文娱和区块链有关的日子】

  

  编者按:本文系创业邦原创,作者胡勇,编辑曲琳,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这一年快过去了,我不怀念它,还很恨它。”海涅幽幽说完,吐了一个几近完整的烟圈。她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但是重新捡起这个花费了半年工夫才戒掉的习惯,海涅只用了半天时间。

  那天,她的猫出走,再也没回来。

  那天,北京落下第一场雪。这座城市的冬天总是会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它总是比往年来得更早,又总是比往年更冷。

  比冬天更冷的是人心。

  当失望和悲观的铁幕被拉起时,幻想被打破的人们不再只是生活这出悲剧的看客,成为其中演员的他们不再只是轻佻地悲喜交加,无奈而淡然地接受这种安排。

  比人心的更冷的是大势。

  据创业邦创投库数据,2019年,区块链领域的投融资事件数量为115起,文娱领域的投融资事件为174起,相比去年分别下滑了58.33%和60.18%,是去年投融资衰退最严重的两个行业。教育培训行业的状况同样不容乐观,去年该领域的投融资事件数量为263起,同比下跌将近28%。

  如果不看融资事件,而是看金额,寒冬感更强:区块链领域的投融资金额只有18.28亿元人民币,同比跌幅达到了惊人的83.61%,教育培训行业的投融资总额为164.2亿元,同比跌落53.85%。

  文娱行业的投融资金额超过348.4亿元,尽管同比增长了32.38%,但这却是近三年来该行业同比增幅最低的一年。2019年全年金额在1亿元人民币以上的投融资事件为17宗,其中1亿美元以上的有4宗。

  事实上,快手、网易云音乐、快看漫画、米读小说四家公司的融资额超过39亿美元,A轮及之前的投资在文娱行业中的占比超过四成,文娱赛道中小创业公司完成的融资金额在各个领域中处于末流。(完整表格请移步文末)

  海涅的故事与这三个寒冬中的行业有关。她与自己的朋友们遇上了这个冬天,共同演绎着冬天里的童话,他们对这些行业深度重仓,却也失落无奈。他们期待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童话,然而时至今日,寒冬还未过去。

  这个冬天的每一缕冷风中都有他们破碎的梦,有他们的悲欢离合,都有他们的挣扎、追寻和等待。

  对有些人来说,冬天来了,春天还有好久才会到。对另外一些人而言,冬天来了,春天便不会远。

  在这一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疯子与傻子

  “我和你说,现在就是入手的最好时机,入手入手,就是入手。”在春天的时候,李广这样兴奋地鼓动着海涅。

  上次联系海涅时,后者刚刚入职一家公司没多久,登陆创业板一个多月,它的股价创下了连续涨停的记录。

  当时,李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要海涅带着他一起发财。

  2019年,海涅早已经改换门庭到了一家在线教育行业的独角兽公司。

  在劳动节依然加班修改着公司PPT的她再次被李广找上了,这次,他说要带她发笔大财。对方还没费多少口舌,海涅就明白了,自己的老同学如今正在炒比特币。

  海涅正忙得焦头烂额,她没有多少时间和耐心听李广从世界经济形势和金融历史趋势来分析比特币的历史必然性,只想快速结束微信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对话,漫不经心地问道,要投资多少?

  她的心理底线是一万。然而,李广回了一个让她当时差点一脚把电脑电源踢掉的数字。

  “我当时还想,这钱说多不算多但也不少吧。”海涅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哭笑不得,“结果,他张口就是十万。我发了个表情过去,他还告诉我,是美元!”

  海涅一时甚至不知道是该拒绝李广好些,还是直接把这个老同学直接拉黑删除更好。

  李广一连给她发了十多段语音,现在,海涅依稀还有印象的也就只有“杠杆”了。她没有再回复,不再理会老同学的消息,继续埋头修改自己的PPT。

  只过了半个多月,海涅便有些后悔了。

  “太疯狂了,放了个假,那个PPT都还没改完,比特币涨了三千多都。”她说道,就算没有主动去了解比特币,每天扑面而来的消息还是感染着她。

  一番扭捏之后,海涅给老同学发了条消息,下意识地选择了她最反感的那种。

  “在吗?”

  等了整整一天,李广才终于回了消息。海涅的第一笔比特币投资就这样发生在2019年春天即将结束的日子。

  她也情不自禁地关注起这块市场,波动起伏的心情就和比特币在整个五月份的走势一样。

  自2017年12月1日到达13880美元的历史高位后,比特币价格便一路下跌,一年之内,其最低价已经暴跌到不足3200美元。时隔一年,比特币在2019年5月15日重新回到8000美元以上。

  在之后的三个星期里,比特币价格剧烈震荡起伏。

  “海涅现在还好吧?”在创业邦记者面前,李广犹豫片刻,询问道。他已经知道了她被裁员。

  李广给自己的身份定位是独立财务投资人,他对巴菲特的价值投资理论并不热衷,把自己的投资原则总结为“我来,我买,我卖”。

  他是四月份开始加仓比特币的。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李广一反常态地没有短线操作,而是不断加注。

  海涅并不是他唯一鼓动的对象,也不是他唯一鼓动失败的对象。

  到六月份之前,李广已经陆陆续续在比特币上投入了将近一百万美元,其中三分之二的弹药都是他“建议”别人投资的。

  海涅最后交给了他两万美元。

  李广预测比特币将在年内突破两万美元创下历史新高。他和他的投资人们静静等待着。

  在五月,比特币的价格经历了四次大跌,在六月的第一周里,比特币再次跳水大跌。之后,比特币一路飙升,到6月26日升至接近1.3万美元。

  李广买入时的价格还只有六千美元左右。

  海涅再次后悔了。

  “四五十天的样子,财富一下子增殖一倍,我当时都懵了。我那时候甚至想,把钱都投进去,到年底怕不是真得可以在北京赚出一套房。”海涅笑道。

  李广来不及兴奋,他继续寻找资金。

  比起两三个月前苦口婆心并习以为常别人看待骗子一般的态度,六月的李广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报道比特币大涨的新闻和K线图发出去,然后,等待对方转账。

  海涅和李广又加注了。

  “想要财务自由,我算过,按照我理想的标准,大概需要赚3000万。想要在三十岁之前实现财务自由,只有比特币有一点点可能性。”李广告诉我。

  早在2012年,他就知道比特币,研究过后,他得出结论,这个去中心化和法币背道而驰的物种在现行的政治体制和经济秩序下最后只会昙花一现。

  此后每年的无数个夜里,李广都为自己当年的自以为是后悔不迭。现在,他要修正自己曾经的错误,不断加仓。

  七月,比特币一度跌破一万美元。八月,比特币重新回到一万价位,其后又再次跌破此价位。九月二十二日,比特币稳定到一万美元。

  李广相信,这是新行情的起点。

  然而,这却是比特币价格年内最后一次达到一万美元。九月,比特币陡落至九千以下,十月,曾经跌破八千,十一月,一度不到七千。

  李广成了这场游戏中最大的输家。

  他本想用杠杆翘起自己的梦想,却没有料到现实的重量不仅压碎了他的梦想,还将他本人也压入了深渊。

  “我?我现在也算实现了五分之一的财务自由。负资产也算是资产。”李广咋了咋嘴巴,耸了耸肩,露出个鬼脸。

  早在九月份比特币还在一万价位的时候,海涅就把资金取了出来,杂七杂八的费用扣除后,在一百多天的时间里,她赚了六万多元人民币。

  但是,海涅却高兴不起来。

  幻灭

  延宕了一年,历经了流言蜚语和风波之后,海涅所在的在线教育公司终于在2019年下半年完成了新一轮融资,而它的上一笔融资发生在十六个月以前。

  创业邦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2019年全年教育行业金额在1亿元人民币以上的投融资事件达到25宗,超过1亿美元的为4宗,其中金额最大的融资额为3.5亿美元。

  在教育行业的密林中,潜伏着凶猛的独角兽。

  自去年六月纽交所上市以来,K12在线教育公司跟谁学股价在半年多年的时间里已经涨了三倍,其市值目前已经超过81亿美元。

  然而,教育行业并非只有张牙舞爪的独角兽,同样也有流血受伤的独角兽。

  新东方在线2019财年年内亏损6410.9万元,同比下降178.12%。

  好未来2020财年第二季度财报显示,经营利润6990万美元,同比下降13.5%;归属于母公司净亏损为1440万美元,连续两级季度亏损。

  网易有道在2017年、2018年以及2019年上半年净亏损分别为1.64亿元、2.09亿元

  外部的动荡最终传递到这些创业公司内部,裁员成了应付不景气的不二选择。

  网易教育事业部经历了较大幅度的人事调整。沪江网校裁员上千人。字节跳动旗下教育类产品GoGoKid大规模裁员,比例在70%到80%,而AIKID则已经直接停止运营。

  “太惨了,今年大家好像一下子都不行了,最惨的是,我们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最惨的。接下去,可能会有人熬不下去。”好未来一位中层领导这样告诉我们。

  海涅所在的公司也在默默舔舐着伤口。

  这家公司在过去几年里频繁融资,但它一直未能实现盈利,从2017年到2018年获客成本继续上升,2019年终的获客成本将创新高。

  在扩张最疯狂的时候,每获得一个新客户,这家公司就要付出最多一万元的代价,高成本带来了高成长,但是,高成长却并没能在短期内为这家公司带去规模等同的收益。

  只要试图从投资回报的陷阱中往外挣扎出去,它都在出血,挣扎越激烈,血就流得越多。

  事实上,教育行业的陷阱中不仅桎梏着这家公司,几乎所有的创业公司都在危险的边缘踟蹰。

  “这就是切入应用场景的事情,想想以前的千团大战,最近的ofo,烧到最后,一定会有很多人支撑不下去,教育赛道容实际上不下那么多的人。”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教育行业投资人说道。

  海涅一度把这些都当做事不关己的新闻来看。

  她非常喜欢公司的创始人,海涅当初的选择不少,她选择这家公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相信CEO的品格和价值观。

  来这家公司已经快两年了,即使没有机会接触到更核心的业务和高层,仅仅从公司内部的只言片语,海涅也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这轮融资完成得很不顺利,过程很艰难,而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过去的种种蛛丝马迹被串联起来,她渐渐意识到这家公司并不像它外面表现得那样光鲜。

  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是看到公司发布会上的PPT,尽管海涅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对公司战略和状况有特别兴趣并了如指掌的人。但是,看见那些介绍和数据时,她不免大吃一惊,发布会上的公司实在太过陌生了。

  她认为公司上下唯一关心的问题只是如何让CEO满意。

  海涅清楚记得,自己的团队花了不到一周时间就完成了一份活动策划,结果,将近半个月后,这份策划才送到CEO手上。中间的数次修改和辗转都耗费在了字体、遣词造句这样的细节上。

  仅仅在colour和color上就有人反复纠缠了四五个来回。

  最开始,没人在意;随后,有人提出公司主要针对美国的老师,所以要采用美式拼法;改过之后,又有人提出异议,认为国际化大公司就不应该只局限于美国市场。

  因为要呈交给最高领导看,所以,没有人会马虎,大家都知道CEO是一个喜欢讲究这些细节的人。

  “我们就是toC公司,to CEO嘛。”海涅苦笑道,“所有人真就围着CEO转,CEO说一句顶一万句,CEO的‘是’就是公司的‘两个凡是’。”

  对海涅来说,2019年的冬天来得比别人要更早一些。

  风声尽管早已经在整个公司里蔓延,但是,在十二月初收到通知裁员邮件的时候,海涅惊讶地发现,自己不仅没有预想中的错愕愤慨,反而产生了奇怪的满足感。

  “解脱了呗。没什么可抱怨的。我觉得这家公司本来其实可以做得更好,做的事情很伟大。”海涅碾碎烟头,说道。

  四亿分之一的欢喜与忧伤

  猫走失之后,海涅在微信群里询问了一番,卓文君私信她介绍了“剪刀大法”。试过之后,猫还是没回来,但,稍微让海涅感到慰籍的是,卓文君回来了。

  这个群是卓文君的粉丝群。

  去年,海涅喜欢上了看直播。每天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八九点,被工作消耗掉大半时间和精力的她已经没有多少精神,只能靠云吸猫消磨掉睡觉前残余的可怜时间。

  卓文君是她看得最多的主播,也是为数不多她送过礼物的主播。

  以前,卓文君给别人介绍自己是个自由职业者,平时做翻译、写专栏,只需要和编辑沟通联系,按时交稿,按要求修改。

  这是一个简单的营生,在外人看来甚至很轻松,唯一的问题在于,长久的简单日积月累下来就变成让人产生烦躁和畏惧的繁复了。

  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行情不好了,卓文君能接到的活显著下降,已经自由自在很多年的她无法再接受忍受按部就班地工作。

  于是,她决定试试直播来打发过度的空虚。

  第一次直播之前,卓文君在网上查询了OBS设置,按照操作指南串流,开启了自己的直播间。

  所有的步骤都没有问题,但结果却并不顺利,掉帧、黑屏的几率和她紧张得说话打颤的几率不相上下,看着卡住的画面上自己愈发显得臃肿的脸盘,卓文君沮丧,脑中一片空白,卡壳了。

  四十六秒。

  直到今天,她仍然记得很清楚,她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数着。在这宛如四十六年一般久远的时间里,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盯着屏幕中呆滞的自己,没抵抗多久,卓文君关掉了直播间。第一次直播,历时七分钟。

  上网仔细查过之后,卓文君意识到自己的带宽和电脑出了问题。她把码率设到10000,然而带宽只有10M,而且她还是用MacBook Air来直播的。

  第二次直播,已经是两个多月后。卓文君买了台式机,升级了宽带,仔细琢磨了OBS的设置,对着镜子练习习惯自己。

  最初,她以为只要坚持直播就能获得长尾观众,有了固定的受众群体,即使流量再怎么微弱也可以带来些转化和消费。

  直播弄猫和聊天一个月,卓文君的粉丝就超过了五百,她颇为喜悦,有模有样地建了微信群,把经常露面和赠送过礼物的观众拉了进去,有模有样地打出了“广告位招租”。

  最多的一个晚上,卓文君获得的礼物将近两百多元,她颇为兴奋,买了十份之前一直舍不得的Ziwi Peak猫粮给“笨笨”。笨笨是她的暹罗猫的名字,在群里发出猫粮的照片后,大家此起彼伏调侃她是“土豪”、“家里有矿”。

  没过多久,卓文君才意识到,这是一笔亏本的生意。

  直播对她而言也是亏损的。

  她从直播中获得的甚至不能弥补买电脑的花费,更让人沮丧的是,她渐渐意识到,直播比写东西更加机械和重复。

  “真得挺烦的,看后台数据只有几十号人看直播的时候,烦。不管说话还是不说话,几十分钟都只有几条弹幕的时候,也烦。最烦?最烦的当然是,没挣到钱呀。”卓文君嚷道。

  但是,她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直播下去。卓文君看到观众慢慢上涨,她甚至幻想过,自己总能遇见一个爆发点然后吸引来大量的观众,然后变成一个宠物头部主播。

  在哔哩哔哩播了大半年,卓文君依然只是个每晚播三四小时的小主播,观众在三百上下波动。

  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境地,她格外郁卒,正经的撰稿机会更加少了,翻译稿费一直被对方拖欠,直播毫无起色。

  “直播这个行当,普通人就别想出头了,已经寡头化了,长尾效应在这上面没有什么发挥余地。”一家专注文娱领域基金的投资经理告诉我们。

  秋天的时候,海涅注意到卓文君“鸽”直播的频率越来越高,在微信群里也越来越沉默寡言,她私下里发消息过去,卓文君也只是敷衍报平安。

  “她就只是说‘过了这段就好了’,感觉她那时候是挺低落的,她这个人就是直播时候看起来挺外向的人,但我觉得她实际上可能是个内向的人。”海涅叹了口气,说道。

  国庆假放完没多久,卓文君在群里告诉大家她要转战抖音了,海涅对此并不特别意外,让大家讶异的是,卓文君说自己不再是主播了。

  “我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直播,但是,我知道应该怎么样的直播是受欢迎的。”卓文君用指甲在自己名片上“联合创始人”下划了道痕,说道,“公众号那波红利我坐失了,抖音现在还不算晚。”

  一个从媒体行业出来的人找到了她,他们一拍即合,很快就确定下来在抖音上做宠物短视频。对方负责做流量和商务,卓文君负责内容,偶尔还会和笨笨客串出场。

  起初,卓文君其实还有些犹豫。她对自己能否循规蹈矩地朝九晚五没有多少信心,也清楚写文章、做直播和短视频之间天差地别。

  她踌躇了一个星期,但最终改变态度下定决心只花了几分钟。

  对方请吃饭邀请她一起创业,大家随口聊起猫,对方随口说道最近家里的猫不怎么喜欢吃Feline Natural了,卓文君随声附和道说可以试试Ziwi Peak。

  那时,笨笨吃国产猫粮已经吃了一个多月了。

  “人争一口气,猫争一口粮。”卓文君说罢,莞尔,“不创业,主子连猫粮都吃不上了。”

  她把手机大咧咧地递到我眼前,边展示他们的内容,边熟络地介绍“全方位覆盖”、“私域”、“置换”还有“爆款”。

  

  这个账号粉丝已经将近十万,播放量最大的一条视频已经超过五十万。她意气风发地告诉我,在宠物这个细分领域,他们有信心在三年里做到抖音前三。

  海涅说,卓文君卓文君已经很少在她的粉丝群里说话了,偶尔出来也只是发有笨笨露面的抖音视频给大家看。

  “我这几个月加的人比我过去三年加的人都要多,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有时候我还要客串去谈个合作,各种猫粮狗粮甚至搞区块链的人都会找上门。”卓文君挑眉说道,“以前根本没想过,不过创业也挺有趣的。”

  她现在流连最多的是一个聚集了众多抖音MCN的群里。资源及需求匹配的创作者会相互推荐和导流,这个联盟掌控着抖音上近三成的宠物视频流量。

  “抖音流量三分天下,素人,明星,野路子流量。还有九十七分就是我们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抖音头部MCN高管告诉我们。

  他估计,抖音有十万以上粉丝的账号在2020年将超过十万,其中挂靠在MCN下或者转型成为MCN的账号将达到五分之一甚至可能接近三分之一。

  卓文君告诉创业邦,从生产者逐渐转向资源的组织者是他们的预期和理想。

  “我的职业?正经地说,我就是个创业者。”卓文君说道,继续补充道,“而且,我,我们很自由,各种意义上的。”

  笨笨现在继续悠哉游哉地吃上了Ziwi Peak。

  卓文君的台式机已经吃灰很久了,她现在甚至连笔记本电脑都不用了,所有的工作几乎都在手机上完成。

  2020年1月,抖音宣布其每日活跃用户超过四亿。

  前溯三个月,去年10月24日的《新闻联播》报道,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区块链技术发展现状和趋势进行第十八次集体学习。

  那天,笨笨最后一次出现在直播间里。那是卓文君最后一次以主播身份抛头露面。

  暗流之下

  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有的只是不被大多数人知晓的风声。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区块链投资人表示,陈纯为主的五人团队是在浙大校领导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直接邀请去给中央领导讲解区块链技术的,在新闻宣传正式播出前,区块链的核心圈层就已经对此有所耳闻。

  “Facebook要出Libra了嘛,老大一看觉得里面有蹊跷,这不就是新时代的‘货币战争’吗?”他言之凿凿地说道。

  一位接近陈纯团队的人士告诉我们,早在去年五月份,该团队就已经注意到Facebook将推出加密货币的计划并和有关部门有所沟通交流。

  “数字货币是区块链技术,但是,区块链并不就只是数字货币呀。”李广解释道。

  被称为“区块链第一股”的嘉楠耘智同样不愿意把自己仅仅定位成一家矿机公司,它定义自己是一家“通过高性能计算专有芯片提供超级计算解决方案提供商”。

  “区块链好呀。除了挖矿就是发币。”另一位关注区块链的投资人说道,“那些溯源的技术在to B里面都用了好久了,真正的killer app现在还没有出来,那区块链创业还能干啥呀?可不就是忽悠人吗?”

  这位投资人参加过一次新币的路演大会,听了十多分钟就离开了。他发现,现场中有三分之一是看上去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有三分之一是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像是打发时间的中年人,剩下三分之一跃跃欲试的人总是在几个人的示意引导下鼓掌欢呼。

  李广曾经把区块链研究了大半个月,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随着国家意志对区块链的正名和重视,国家队和大公司肯定会入场,那么,在里面创业根本就没有机会了。

  “合法合规肯定是第一位的。在中国,这一点是红线,绝对不能碰。”一位行业里极其知名的区块链从业者不愿隐瞒自己对未来的看法,“你现在发ICO,在中国就是不允许的,在其他国家是允许的,但是我认为这就是趋势。不一定代表创业能成功,但是这个技术趋势是挡不住的。Libra就是在美国创新环境下美国科技公司结合科技趋势的创新。”

  科技和创新并非总是无往不利。在现实和大势面前,没有人能一直昂首。

  在2019年,比特币的价格剧烈震荡,创业公司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上市的公司有自己的烦恼,创业公司同样有自己的郁结。

  张汤没有看《新闻联播》的习惯,得知高层学习区块链的消息还是在朋友圈里。

  “这下谁还会说我们是‘骗子’了!”他当时激动地给公司的合伙人打了电话。他们公司对外宣传利用区块链技术来追踪溯源宠物血统。

  2019年入冬的时候,张汤上门见了一个在抖音上做宠物视频的团队,希望双方能够合作,本来也只是按照既定的程序介绍区块链技术的具体应用和市场潜力。

  一看到对方那个女负责人,张汤就知道这笔生意黄了。

  乘电梯上来的时候,他挤在角落里恰好听到前面的她打电话说有个做区块链的骗子公司要上门推销。

  张汤打起精神照本宣科,结束后匆匆离去。尽管双方友好而礼貌地商量好以后有机会再深入交流讨论,但张汤清楚,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些狗日的炒币的,本来区块链好好的,都怪他们,那一阵子大家把区块链也当成骗人的。”张汤愤愤不平地骂道,意识到略显失态后,笑了笑。

  “骗子”被他和几个合伙人用来相互调侃和自嘲。

  把宠物血统和区块链技术结合这个点子最初是张汤想出来的,2018年全国宠物行业市场的规模超过一千七百亿元人民币,在五年时间里增长了三倍以上。

  按照他们的预想,在这样一个越来越繁荣、需求越来越旺盛的市场,规范化和正规化是必然的趋势,宠物身份血统的认证、验证和保证又是其中最主要的环节,关系到整个市场的供需和价格变化趋势。

  “炒币那群骗子还没炒ICO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个了,我当时觉得我简直太他妈天才了。掌握规则和标准的是头号玩家,那我这样制定标准的不就是人民币玩家了吗?”张汤兴奋说道。

  预想是理想最热烈的氧化剂,现实则是最炽烈的火苗,足以引爆任何美妙的理想将其炸得支离破碎。

  2018年创业杀入市场后,原本志得意满的张汤他们才发现,这个市场的确很繁荣,但是,其根基都在线下市场。

  这群出身浸淫互联网的人被现实世界的各种规则和关系网打击得晕头转向。

  犬舍、猫舍不仅没有兴趣和他们合作甚至避之不及,一般的宠物医院听到区块链顿觉云里雾里将信将疑。要触达消费者群体更是难上加难,他们算了一笔账,to C的一个获客成本在四十元左右。

  “不下去不知道水有多深,猫舍和后院猫打架,你说我们到底站哪边?肯定哪边都不能得罪呀,但谁都不站那人家凭什么带你玩呀。”张汤苦笑着说道。

  过去整整一年,他们都没有拿到融资,见了一轮又一轮投资人后,对方听到“区块链”后都敬谢不敏再无下文了。

  大公司裁员,张汤这样的小公司也不得不节衣缩食,整个团队在一年里已经主动被动流失了将近三分之一。

  与张汤见面的那天,北京下起了2019年冬天的第二场雪。

  望着外面污浊的融化的积雪,他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高兴过去,张汤他们又和同行、专家交流了一圈,结果大家对未来形势并不乐观。

  尽管政策层面上已经破冰,但是,张汤担心,这冰层太厚已经破不动,或者他们是否还能等到破除的那时。

  “我都不知道这个冬天我们还能不能熬下去,热闹是别人的,我这里还是凉凉的。”张汤用拳头夸张地锤了锤自己的胸膛,便不再言语。

  凛冽的冬天沉默而肃杀,伴随而来的是一片死寂。

  海涅并不在乎这世界怎样,她也不在乎这个冬天如何冷。她唯一耿耿于怀的是失踪的猫。

  天气越来越冷,海涅越发焦躁与忧郁起来。

  比起突如其来的剧变,琐碎且接踵而至的折磨更容易让人的心弦崩坏。

  “去他妈的2019。去他妈的世界。”她猛地吸了口烟,狠命吞下去,放佛要把全世界的不公和不义都嚼碎咽下。

  (应受访者要求,海涅、李广、陈胜、张汤、卓文君均为化名)

  附图表:

  

  

  本文为一点号作者原创,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