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后逐梦电影节:“想要拍片的年轻人总会有办法的”

  

  1995年出生的陈剑莹是第三位获得戛纳电影节短片金棕榈的中国导演。(受访者供图/图)

  当陨石撞击地球后,引发海底火山喷发。海水随时会淹没一座城市,你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乡。走前的最后一天,你都会做些什么?

  短片《海边升起一座悬崖》所追问的就是这样的“未来”。导演陈剑莹的镜头,对准了少女念念的“最后一天”:和她青梅竹马的男孩在短暂的交谈后不辞而别;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邻居爷爷则选择留下陪伴自己去世的老伴;路边的大排档里,老板娘和客人还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到来……

  北京时间2022年5月29日凌晨,第75届戛纳国际电影节落下帷幕,这部作品获得了短片金棕榈奖(Short Film Palme d'or,即短片单元首奖),1995年出生的陈剑莹也因此成为第三位获此殊荣的中国导演。

  因为疫情的缘故,陈剑莹独自一人代表全剧组走上戛纳的红毯,她在获奖感言的最后用中文致谢。除了感谢父母、投资方以及团队,她特别强调:“影片中所描述的,就是我站在祖国土地上感受到的诗意、深情。”这天恰巧是陈剑莹的生日,她将戛纳的奖项视为“最棒的27岁生日礼物”。

  据报道,这届戛纳电影节共收到来自140个国家和地区的3507部短片作品。《海边升起一座悬崖》从中脱颖而出,它与入围国际影评人周单元(La Semaine de la Critique)并获得酷儿棕榈奖最佳短片的《当我望向你的时候》、获得电影基石单元(La Cinef)二等奖的《地儿》一起,向人们展示了中国95后导演群体开始以短片创作崭露头角。

  敲门砖

  “站在颁奖台上,我意识到之前的片子为何没有获得大奖。可能真的要回到自己的土地上,才能把最真实和最深沉的情感联结拍出来。在戛纳,评委们一直在夸我的视觉表达和诗意风格,其实这种风格也来自中国的土地,如果不能理解这种美,就无法呈现它。”陈剑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获奖完全是一个意外惊喜,自己并没有特别准备获奖感言,临场所表达的是自己回国拍片最真实的想法。

  高中毕业后,陈剑莹就离开了家乡哈尔滨,远赴美国进入纽约大学电影系学习。在美国学习工作期间,她完成了好几部短片作品,渐渐可以依靠拍摄广告负担自己留学的费用。

  2020年,陈剑莹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长片,她喜欢上了一位好友的家乡四川宜宾,被这里自然环境的古典诗意和三线城市的工业氛围打动,曾考虑把宜宾作为拍摄地之一。

  这部计划在中美两地取景的长片,历经波折后终因疫情暂时搁置。孰料这样的工作动荡持续了近两年。有几次是不眠不休做出方案之后,石沉大海;有一个项目已经定了她做导演,工作了两三个月之后,被告知项目暂停……陈剑莹甚至开始产生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这个行业。

  消沉了一阵子,陈剑莹突然意识到,既然拍摄长片的风险大,需要的资源也多,不如重新出发,再拍一部短片。她来到宜宾,拍了《海边升起一座悬崖》,她第一部在国内拍摄完成的导演作品。

  这部短片融入了陈剑莹的生命体验。她十多岁离开家乡去美国读书,后来因为拍片的缘故经常四处奔走,在任何地方都只能停留一段时间,之后就要面临告别。“2020年暴发的新冠疫情让我的生活节奏一下子变慢了,原本计划拍摄的长片项目也不得不搁浅,我只能埋头写作剧本,等待创作的机会,也开始更想要抓住那些转瞬即逝的东西。”她说。

  “短片是进入行业的敲门砖,虽然不能证明自己是一个成熟的导演,但起码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向人展示出自己的风格和特色。”陈剑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短片的自由度更高,可以实验的东西也就更多。我这次拍《海边升起一座悬崖》尝试了很多之前从没有用过的拍摄方式和镜头语言,对我来说是一次很新的体验,如果这是一部长片,我敢说不可能做到这么极致。”

  天浩盛世娱乐董事长周浩是《海边升起一座悬崖》的出品人、总制片人,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自己愿意投资陈剑莹的作品,就是看重95后年轻人的视野。他说:“短片的投资基本上是不考虑回报的,但我觉得值得。他们这代人开眼界看世界的机会更多,有机会前往世界顶级的专业院校深造,对电影的理解更具有当下性。”

  “这些年我有一个观察,不论是国外还是国内,短片越来越多了。”《海边升起一座悬崖》的监制单佐龙感叹,这两年因为疫情,很多长片项目停滞了,他却因此接触到大量的短片,“必须说明的是,短片绝对不是很多人理解的仅仅是长片的缩短版,短片有自己的创作语法与美学,在西方甚至有专门只拍短片的导演。我觉得短片不见得一定要各方面成熟,但一定要有辨识度,被人记住。”

  作为《路边野餐》与《地球最后的夜晚》的制片人,单佐龙长期关注各大国际电影节的变化,他指出,比起相对稳定的长片创作,短片的赛道正在变得拥挤,这或许与年轻人渐渐意识到短片的意义也有关系。

  据单佐龙介绍,戛纳电影节是国际顶级电影节中最重视短片的一家,不但主竞赛单元有短片,其他的平行单元,比如“国际影评人周”和“导演双周”都有短片。“对于戛纳电影节来说,短片的竞争既激烈又多元,除了有志于电影创作的导演,也有不少艺术家会将自己的片子投递过来。戛纳通过对短片的遴选鼓励和寻找有潜力的导演。我们如今所熟悉的很多知名大导演,最初都是凭借所拍摄的短片被国际影坛关注的。”

  如今,每年投递给戛纳的中国短片不在少数,有的是投资在百万元人民币级别、完全按照工业水准制作的短片,也有极低成本制作出来的独立作品;有成熟的知名导演,也有还没毕业的学生。

  单佐龙认为,以戛纳电影节为代表的艺术电影遴选系统,对中国电影的期待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渴望通过中国导演的电影表达看到一个变化中的中国现实,另外一方面则希望看到让人耳目一新的美学表达。从这两方面看,不少有过海外留学背景的年轻作者,的确为中国电影的创作带来了让人惊喜的新东西。

  

  黄树立带去戛纳的短片《当我望向你的时候》是一部记录自己和家人关系的“私影像”。(受访者供图/图)

  “家庭录像”

  温州男孩黄树立带去戛纳的短片《当我望向你的时候》是一部记录自己和家人关系的“私影像”,以一种看似“家庭录像”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对父母的深厚的情感,也揭露了这个家庭不为人知的裂痕。

  2019年,黄树立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专业毕业后,申请进入纽约大学学习电影制作。一年多之后,因为疫情的影响,又不得不暂时休学返回国内。

  “其实疫情之前,我几乎每年夏天都在不同的国家工作,语言和文化差异不再成为一种障碍,我觉得自己可以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工作或者生活。”黄树立认为,疫情改变了自己的思考方式,变化的世界让自己有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回国后,黄树立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一边开始和朋友做些创作,一边重新面对困扰自己的家庭。最终,这些思考被他以手中的一台8毫米的胶片摄影机记录下来,他期望家人可以真正理解自己。

  黄树立选择学习电影有些偶然性,高中时代,他尚未想好未来一定要从事何种职业,但很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生活。“我不想重复长辈们的人生路径,对那时候的我来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就是一种逃离。初到纽约,我迷茫了一阵子,因为这个城市太多元,虽然很包容,但是也很容易眼花缭乱。有时候我会觉得,正因为我身处在一个异国他乡的环境,反而让我开始去向内探索自己,寻找自己的来处,这或许就是我拍摄这部短片最初的想法。”黄树立分享道。

  某种程度上,这部短片的创作是一种偶然中的必然,相对叛逆的生活选择、不被接受的情感关系、不走寻常路的职业规划,让黄树立和母亲长期处在一种焦灼的关系里。母亲为了黄树立的成长,牺牲掉了自己的生活,很早就辞去了工作,专心照料黄树立的生活,因此也常常流露出对儿子“有出息”的期待。可是什么是“有出息”,两代人有了巨大的分歧,隔阂也越来越深。

  黄树立想过沟通,但往往会以不欢而散收场。“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为了培养我牺牲巨大。但我们的关系就像是房间里的大象,你知道它的存在,但是又都选择了‘视而不见’,也没有勇气开口谈论它。”

  电影时断时续地拍摄了一年,成了黄树立写给自己和家人的影像日记。在这部影片里,黄树立放进去大量的素材,幼年时候居住的老房子、北京的朋友和恋人、父亲生活的碎片、母亲年轻时候拍下的录像……富有颗粒感的画面之外是黄树立的讲述与母亲的“唠叨”,这些元素构成了这部影片的面貌。电影的最后,黄树立将画面定格在母亲过马路时不经意望向自己时流露的笑容。

  “你的作品让我想起了我和我妈妈之间的关系,她对我说过的话和你妈妈说的简直一模一样。”戛纳影评人周的选片人告诉黄树立。后者这才意识到,自己这部完全私人的东方电影,其实有着广泛意义的共鸣。

  问题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但电影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了代际和解。“电影后期剪辑制作的过程中,我十分焦虑,最后还是决定给母亲看看。看完之后,我和她抱头痛哭,虽然她还是会自责对我的教育失败,无法原谅自己,但她说不论如何,希望我可以过得开心。”

  电影在戛纳展映的同时,还以线上展映的方式面向全球网友,结果竟被人盗录上传到网络。《当我望向你的时候》资源泄露后,甚至一度引发豆瓣网友的激烈讨论,有人指责黄树立对母亲的态度,认为他太不懂事;也有人被这部作品打动,通过微博私信给他分享自己的故事;还有亲戚将网上的评论发进了家人微信群,让黄树立的父母承受了不少压力……黄树立在暂短的愤怒后,慢慢意识到自己的作品就像一个实验,最初这部作品的观众只是自己和父母,遭遇意外后,它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观众。

  “我们这代人成长在网络环境里,是习惯于相信网络的。我很小的时候就会浏览一些英文网站,寻找自己喜欢的图片或者影像。初中的时候,我运营过一个微博时尚账号,把我搜集的时尚图片发在上面,积累了三万多粉丝。”黄树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曾经我以为互联网给我打开了广大的世界,渐渐却发现它也在造就信息茧房。隔绝的世界让人们开始变得对外部世界有戒备心了。既然很多事情没有办法掌控,我希望可以用一种柔软的方式进行影像表达,说得通俗点,我希望找到一种爱意,这种爱意可以战胜我们对未知的恐惧感。”

  归属感

  在《当我望向你的时候》中,黄树立除了记录自己和父母的关系,还将自己的朋友放入其中。“很多人建议我拿掉,但是我不愿意,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当我们离开校园开始感到迷茫的时候,是朋友们一直陪在我身边。”后来,黄树立担任了好友蔡杰的长片处女作《人海同游》的摄影指导。

  李潇远是《海边升起一座悬崖》的制片人,也是陈剑莹从高中时代就结识的好友。“戛纳获奖的消息传来,对我们来说就好像是实现了少年时代的梦想。当年一起拍校园‘微电影’的朋友,现在依然在一起合作——我和陈剑莹拍电影,另外两位则一起开了一家设计公司。后来为了《海边升起一座悬崖》,我们请他俩制作海报,等于大家又聚在一起了。”

  黄树立回忆,自己最初的创作源于高中时代学校鼓励大家拍摄“微电影”,他回忆:“我最早的拍摄就是拿着家里人买的5D2相机,拍了一些很幼稚的东西,参加了‘微电影’大赛。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设备和技术可能都不是问题,关键是能否真诚地面对自己的经验和内心。”

  2010年前后,伴随着视频网站的兴起,中国掀起过一场“微电影”热潮。因为微电影《老男孩》的出现,这一年被媒体定义为“微电影元年”,以至于有条件的高中也开始鼓励学生的“微电影”创作。

  当时,李潇远和陈剑莹分别在北京和哈尔滨读高中,偶然的机会在“百度贴吧”相识,并从兴趣相投的网友发展成生活中的朋友。后来,陈剑莹想要拍摄一部“微电影”,李潇远从北京赶去哈尔滨帮忙,从演员到制片,参与了拍摄的大部分环节。让他至今引以为傲的是,这部学生作品最终通过商业赞助和校园内的DVD售卖收回了成本,这也是他第一次对何为电影制作有了认识。

  在美国留学生活的岁月,陈剑莹感受到了漂泊,她渐渐发现,尽管身边的年轻创作者的表达各不相同,但因为习惯性的流动,大家都在某种漂泊中,好像总在寻找一种归属感。

  李潇远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当初陈剑莹找到自己说想拍一部短片的时候,他们在咖啡厅聊了很久,虽然还没有最初的故事雏形,就已经决定一定要做一部有当下性的作品。“我和陈剑莹都觉得,在疫情之中,全世界都在面临着某种困境,大家都在经受着各种考验,时代气氛总体来说是有点‘悲情’的,那我们可以做一部关于悲情时代的浪漫的影片,科幻或许是一种很好的方式,以‘末日’来隐喻社会现状。但是,我觉得这种情绪并非说我们就一直抱怨和吐槽,反而是要学着拥抱未来。我希望我们的作品可以给人安慰。”

  后来,他们又找来了曾经创作过戛纳获奖短片《延边少年》的90后编剧萧子木华加入创作团队,他在文本上贡献了叙事主题与人物思路。三个人经过不断地讨论甚至争执,才完成目前这个版本的故事。总结这段创作时光,萧子木华认为自己的作品大多与个人经历密切相关:“年青一代的创作不再追求宏大的议题,他们更看重作品的个人化和多元化。值得注意的是,个人的体验与自我观照参与创作的情况越来越多。”

  2021年年底,《海边升起一座悬崖》终于开拍,或许是为了完成长片未竟的梦想,陈剑莹再次选择在宜宾拍摄。宜宾是一座地势起伏较大的城市,整个剧组七十多位工作人员需要不断地爬上爬下,克服种种困难,但最终仅用了五天,拍摄部分就完成了。

  李潇远感慨:“或许真的是‘电影之神’的眷顾,我们在宜宾找到了很多梦寐以求的场景。比如电影海报上那个充满了植物的房间,不是美术老师搭建的,而是真实存在的。我还记得我们在宜宾找到这个废弃的楼房的时候,原本也觉得平淡无奇,但走到楼上的某个房间,推开门一看,里面竟然长满了植物。”

  主演姚安娜是第一次出演电影作品,为了贴近角色,她提前半个月进入剧组,与陈剑莹一起丰满了这个角色。姚安娜甚至给念念写了一封长信,希望可以更好地理解这个内心矛盾忧郁的女孩,她认为“某种程度上念念和自己的一些地方很贴近”。

  影片的最后,当念念的母亲呼唤她赶紧上车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爬上了不远处的一座高塔,不顾远方的海水不断地涌来,想要再看看家乡的面貌。“这个结尾算是一个隐喻吧,我想这代表着念念最终的觉醒,她不再懵懂地听从父母,开始向往自由,也完成了女性意义上的‘觉醒’,也是我们这部作品在主题上最终的落点。”李潇远说。

  

  1998年出生的李家和和几个同学花了5000块拍成了《地儿》。图为该短片剧照。(受访者供图/图)

  “热情项目”

  2021年,李家和从河北科技大学影视学院摄影系毕业,《地儿》是他的毕业作品。在老师的鼓励下,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以这部作品报名了戛纳的“基石单元”(旨在鼓励全球高校学生的短片和中片作品单元)。

  《地儿》的故事不算复杂,讲述了河北农村两个青年因为与朋友发生的一场意外而陷入的困境。整部短片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镜头和色彩,从小学习美术的李家和很擅长利用颜色和灯光烘托气氛,让这部拍摄经费有限的学生作业呈现出一种“故意”设计出的美学质感。

  影片是在李家和的家乡拍摄完成的,剧组一共六个人,全是志同道合的同学。大家身兼数职,用十几天时间,一共花费5000元拍完了这部作品。为了节约成本,他们只能找免费的拍摄场地。有人将整部影片采用的固定机位解读为一种风格,事实则是,李家和的摄影设备只有一台三脚架和一部微单相机。他不得不在有限的条件下想办法丰富影片的表达,选择使用冷暖色调去反映人物内心世界。

  “在拍摄中,我的团队成员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干就完事了’。”李家和将《地儿》形容为一部“命题作文”,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我认为在预算不充足的情况下,剧本要根据‘现实问题’进行写作。比如我需要提前确定好免费且安静的拍摄场地、剧组的职员分配和演员数量,以及能用到的设备等等,去量身定制一个符合这些要素的剧本。”李家和提到,剧组用的都是业余演员,所以片中角色的人物小传是根据他们自身性格“定制”的,以便让他们表演起来更自然……“但这种笨方法有非常多的弊端和问题,比如会限制题材,后期也会遇到一些不确定的因素等等,我感觉这种模式其实有违一部电影的创作初心。”李家和补充。

  近年来,单佐龙开始在高校讲授制片人课程,他发现越来越多的中国高校开设影视类专业,这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短片作者的涌现。不少新导演就是抓住在学校拍摄作业的机会被业内挖掘的。“中国电影行业目前的一个问题在于,我们并不重视短片,很多短片根本没有机会被看到,更别提得到投资。因此对于专业院校的学生来说,拍摄毕业作品的机会很重要。大部分学校都会给予毕业作品一些投入,不同的学校投入有多有少,学生们自己再凑一部分,一部作品就可以拍出来了。”

  陈剑莹将这种创作的方式称为“Passion Project”:“就是‘热情项目’,所有的人都不拿钱,就是想要拍一部作品。这可能是没有投资的情况下,最好的一种制作方式了。相比大部分人,我在影视业的寒冬能够为《海边升起一座悬崖》找到投资,真的十分幸运。”

  单佐龙认为,虽然大家都说行业不景气,很多导演没机会,居于行业头部的导演却更忙了。“资本为了安全都涌向更有质量保证的作者,意味着年轻导演的机会相对就少了。电影节也是如此。其实世界上有很多优秀的电影节,但是不为大众所知,所以现在几乎所有的艺术电影都涌向‘三大’,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更多关注。”

  他越发觉得,如果年轻的作者想要脱颖而出,除了打磨作品本身,还需要更早地认清自己。中国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已经形成了截然不同的赛道,选择前者就不要考虑获奖与否,选择后者则需要理解“国际电影”的标准。在这个过程中,年轻作者除了需要拍摄的经费,还需要一位真正懂得电影节的“策略官”。

  在他看来,西方电影节的遴选机制有自己的“傲慢”,有的西方选片人分不清银幕上的东方面孔。有志于参与国际电影节赛道的年轻人,尽管大部分都有很好的外语能力,依然需要专业人士的“转译”,以便理解世界同行的思维。

  周浩曾是一位资深的明星经纪人,从业多年他渐渐意识到,好的作品才是娱乐产业的核心。抱着这样的期待,天浩盛世娱乐发起了一个名为“浩淼计划”的创作者扶持计划。周浩说:“再好的艺术家也需要经营,我们所做的工作就像是诸葛亮之于刘备,我希望从开始的时候就帮助有才华的年轻人做出他们心中的好作品。说实话,如果戛纳把奖项颁给一位成熟的导演,我觉得不是我们期待的,正因为陈剑莹年轻,她代表了中国电影未来的希望。未来市场上需要的是兼具艺术性和商业性的作品,不论是《霸王别姬》还是《寄生虫》,事实证明,优秀的电影不会缺少观众。”

  他认为所谓的影视寒冬是暂时的,对于一位好的创作者来说,现在的环境为他们提供了创作空间——可以沉淀之后写出更好的作品。

  “说到底,想要拍片的年轻人总会有办法的。不论拍什么类型的电影,只要有足够的信念,穷尽一切办法,以我身边的人来说,尽管各个都有不容易的地方,但大家最终都拍出了自己的片子。”单佐龙说。

  有人曾问过李家和拍片的秘诀,这位23岁年轻人的回答也是如此,他说:“其实很简单,就是干你自己喜欢的事,然后坚持下去。”

  南方周末记者 余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