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士学位就是完成学术生活的第一阶段,博士学位是这种生活的顶点

  学生纯粹是一个学童,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做那些学童练习。到了第二个阶段,他成了一位学士学位候选人,在这个身份上,他一方面演练讲学,同时还继续跟他自己的老师学习。当这种转变到来之际,一般都会举行一场典礼,与就职礼非常相近。它就是一种初级的就职礼。

  博士学位候选人要通过教学来展示自己拥有学士学位这一事实,同样,已经完成自己第一阶段学习的年轻学生也要参加一场公开的辩论,以此证明自己适合开始学术生涯的第二阶段。这场公开辩论被叫作辩定,来源于“determinare”(限定)这个词,意思是设定一项命题。“辩定”本来只是艺学院的一个习俗,后来逐渐成了一项义务。所有的候选人要想拿到执教权,都要求有这么一道程序。

  与此同时,还发展出一个习俗,就是在这道手续之前,先进行一次考试,从而可以将那些缺乏能力的人事先清除出庄重肃穆的公开辩论。“辩定”就此成为第三级学位。不过,在其他地方,不同的行业都用“bachelier”这个词来指一些年轻人,他们尽管已经实际从事自己所学习的那门行当,但还没有宣誓成为这门行当的师傅。同样,在封建制的用语里,这个词适用于一位年轻的贵族,他还没有权利自树其帜,只能随从他人队伍;这是一个介于扈从与骑士之间的中间等级。

  这里的相似性如此密切,以至人们甚至认为,“bachelier”这个词就来源于“下级骑士”,尽管这完全是一种错误的说法。根据图洛的看法,我们不能准确地说出,在15世纪的哪一个时刻开始,这种表达被用来指一个成功地通过了自己的“辩定”,位置介于学人与教师之间的人;而那时这种表达已经被用在工商行会中,用在组成骑士团的社团中。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种救急的不规范用法“baccalauréat”。从这种历史分析中,我们首先可以看出这样一个事实:如果不考虑执教权-我们已经指出,不管怎么说,这个因素是从外部移入的,那么,学位与考试体系就是法团组织的产物,是这种组织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前者就来源于后者。

  

  拥有了最高一级的学位,就获得了以师傅的身份进入法团的渠道。法团是一个封闭的实体,所接纳的新成员必须先符合某些特定的条件,是这个事实造就了考试。任何人要请求加入法团,都要接受某种事先测试,这项规矩所有法团概莫能外。“适者请进”这句老话最好地概括了支撑巴黎大学考试的根本原则。如果说不是只有一种学位,而是有一系列等级排列的学位,那是因为法团对引进新来者的抗拒态度,结果就是让人无法毕其功于一役。

  必须始终保持一系列前后相继的入门仪式。想想一个骑士团的候选人在最终全副装备之前,也就是说,在被纳入法团前要通过的一系列阶段,从学习骑士到扈从,有时还包括见习骑士。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法团带有某些秘密社会的特征。它有它的种种秘密仪式,你只有发下各种各样的誓言,才能成为它的一名成员。因此,很自然的是,它要借助难以攻破的壁垒来抗御外界,而这些壁垒也是逐级筑立起来的。所以,在有能力深入中心之前,就需要逐阶段地推进。

  在巴黎大学,这些阶段就在于逐级的“学位”。我们已经看到,获取这些学位之前所需测试的性质与进入法团之前所需的测试,两者之间是多么的相似。这两类机体最初的核心都是一种庄严的典礼,在典礼上,候选人仿佛就此完全拥有了他的行当。现在我们可以看到,考试与学位为什么在古代和中世纪早期还不为人所知。这是因为,只有当教师们不再各自为战地讲学,而是自发地组成法团,并且认识到法团自身的身份,遵从共同的法则,才能出现这样的观念。

  

  对于那时候考试的价值与程度,我们绝不能过分夸张。我们所探讨的还只是这项制度的起步阶段。庄重的典礼、肃穆的仪式和严格的仪轨所起的作用,要远远大于能够据之做出真正评价的测试。但这并不等于说,候选人不必非得参加真正的考试。索邦神父曾经向他学院里的学童们讲过一次道,讽喻的味道袒露无疑,甚至将艺学院的考试与末日审判相提并论,乃至宣称巴黎大学的判官们比他们的圣界同行还要苛刻。如果所有的考试都只是一场玩闹,那么这种比照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然而,即便考虑到那些欺诈性的考试技巧(它们是庇护关系甚至腐败所造成的,需要从时代的道德而不是制度本身的道德角度出发,来说明这些实践做法),似乎也可以肯定地说,通不过的情况是比较罕见的。在一些大学里,候选人的数目与成功者的数目完全一致,德国的情况尤其如此。而在巴黎,艺学院倒是的确有失败记录在案,但这些更像是一些例外情况,反而证明了一种规律。

  唯一有失败记录在案的那些候选人,都申诉评判于己不公,请求接受一个新委员会的审议,要不就是艺学院撤销自己的决定:要想让这样极端的措施也能可行,显然就得将失败视作完全非同寻常的事件。那么,当时如果有人不曾展现过最小限度的特定知识,是否也有可能获得通过?当然不是。但是,只有那些确实获得一定成绩的学生,才会被允许晋升到参加考试的阶段。每一位候选人都得由他的老师引荐,因为考虑到学习过程的时间相当长,老师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学生。

  

  而对于那些尚未做好准备的人,也可以建议他们先不参加考试。这就可以说明,为什么在注册学生总数当中,最多只有一半人会去参加业士学位考试,而其中又只有远不到一半的人,会就此成为“业士”,可以继续攻读学士学位。淘汰过程多少带有自我调节的性194质,考试举行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因此,它发挥的作用无非是确认了事先就已经肯定了的结果,并且把这种结果给神圣化了。这便是我们今天还在沿用的学位与考试体系的起源;因为很显然,这种体系的基本特征并没有什么改变。

  当然,每一级学位所要求的知识已经改变了。但是等级尺度没有变,学位的数量没有变,而划分大学生涯的三个阶段,各自的重要性也大体照旧。业士学位就是完成了学术生活的第一阶段,博士学位是这种生活的顶点,而执教权则和以前一样,介于这两端之间,是一种界定模糊的中间状态。当我们认识到,这套体系来源于一种已经消失的古老制度(也就是中世纪法团),而其中的构成要素之一(执教权)纯属历史偶然的产物,不禁会很疑惑:这种持久性(这种命运只降临到我们头上,因为欧洲其他国家都不曾表现得如此明显)是不是完全正常;学术生活的这种三重划分显然承自如此古老的过去,是否出于某种奇迹什么的,依然最能适合当前的需要。

  除非我们更进一步地推进这项考察,除非我们知道是什么导致了这种持久性,否则我们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不过,至少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着手来回答了。但是,学位与考试还是学术生活最外在的特性;它们固然是这些阶段的标志,但却不曾使我们能够理解这些阶段都包括些什么。现在我们不妨试着来重新构建整个过程。这样的话,我们就得重新回想那段时期的拉丁区。

  

  那时的巴黎大学正处于兴盛期,是在13、14世纪。那是冬天,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就是从圣莱米日(10月1日)到大斋节的第一个礼拜日,巴黎大学是最活跃的时期,最重要的讲学都是在那个时候,被称作“grand ordinaire”(重要的常设课)。天刚破晓,拉丁区即已醒来,学生们从各家会社、学生会馆和学院里-它们都聚集在巴黎的这一区域里-出来,走向福阿尔街。拉丁区的四周晚上设有路障,防止教外人士中不那么令人欢迎的分子进入(一般来说,是为了预防人倾倒污秽不堪的垃圾)。

  举报/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