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贷异化为返现金融产品,中公教育是下一个斐讯路由器骗局吗?
通过“1元上课”、“考不过就退费”等模式,中公教育自设贷款公司,将教育产品包装成准P2P的“返现”金融产品,通过制造短期繁荣的账面现金流,来刺激股价和市值。这一“0元购”、“全额返现”模式,曾经被P2P领域的斐讯路由器使用过,代价是110万人被套牢,损失高达125亿。中公教育会是下一个斐讯路由器吗?
15.8万投资人被欺骗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2022年4月25日,A股中公教育披露公告称,公司收到中国证监会安徽证监局出具的《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经查,中公教育与陕西冠诚、上海贝丁、吉安市理享学等5家公司构成关联方;且其披露的报告存在虚假记载、重大遗漏。安徽证监局拟决定对中公教育责令改正、给予警告并处400万元罚款;对公司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李永新、董事石磊给予警告并分处200万元罚款;对公司总经理王振东给予警告并处100万元罚款;对公司董秘桂红植、财务总监罗雪给予警告并分处50万元罚款。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公告证实了外界长期以来对公司的一大疑问:即中公教育自设公司发放教育贷,加杠杆扩张业务,营造业绩和股价的虚假繁荣。
公告显示,上海贝丁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与吉安市井开区理享学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实际为中公教育实控人李永新出资设立、中公教育董事石磊直接控制并管理的公司。2019年7月,石磊安排郭继赋、关明舫成立上海贝丁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上海贝丁设立子公司吉安市井开区理享学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为中公教育提供学员金融贷款服务。
2019年7月、2020年2月,北京中公先后与上海贝丁、吉安理享学签订协议,约定由上海贝丁、吉安理享学为中公教育学员提供教育消费贷款,北京中公在收到教育消费贷款后向上海贝丁、吉安理享学支付服务费。其中2019年北京中公共计支付服务费3459万元,2020年共计支付服务费2.11亿元。
2021年,上海贝丁、吉安理享学从北京中公收到的贷款服务费为1.83亿元。2022年,中公教育预计服务费上限为7800万元。
这意味着,过去四年,上海贝丁、吉安理享学通过中公教育提供教育消费贷款服务累计获得服务费3.94亿元。
截至2021年12月31日,上海贝丁总资产为1.81亿元;净资产5096万元;2021年营业收入3636万元,净利润37.17万元。
截至2021年12月31日,吉安理享学的总资产3.04亿元,净资产5015万元,2021年营业收入1.47亿元,净利润10.14万元。
负责管理上海贝丁和吉安理享学贷款业务的是中公教育的资深高管石磊,后者出生于1976年,1999年进入教育培训行业,2005年至2010年负责中公教育市场运营管理工作;2010年至2015年11月,担任北京中公未来教育咨询有限公司副总裁;2015年11月至2018年12月担任中公教育董事兼财务总监及董事会秘书;2018年12月至今担任中公教育董事。
过去两年多,中公教育将上述关联交易隐藏的非常彻底,甚至在媒体不断质疑吉安理享学为其关联公司时,其仍然拒不回应。直到证监会对其立案调查后,二级市场投资人才获悉真相。
截至2021年末,中公教育共有15.88万名投资人;2019年末时,其股东人数只有3.1万人。数十万投资人被中公教育制造的虚假业绩欺骗进来,然后被套牢,亏损惨重。但是,这些造假行为的策划实施者——中公教育实际控制人李永新、董事石磊面临的惩罚不过是一次警告和200万元的罚款。
私下设立子公司违规发放教育贷
新经济IPO注意到,上海贝丁和吉安理享学不持有任何金融牌照,也不具备发放金融贷款的任何资质。
企查查显示,上海贝丁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19年7月,法定代表人为郭继赋,注册资本为5000万元人民币。其经营范围包括“从事网络科技领域内的技术开发、技术转让、技术咨询和技术服务,商务信息咨询”,并没有贷款资质。
吉安市井开区理享学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成立于2019年9月,法定代表人为郭继赋,注册资本为5000万元人民币。其营业范围包括“金融信息服务(不含证券、保险业务);接受金融机构委托从事金融信息技术外包;接受金融机构委托从事金融业务流程外包;接受金融机构委托代理金融机构催告通知业务;大数据分析处理及输出;信用数据分析处理服务;助贷咨询服务(国家法律法规有专项规定的除外)”等;这意味着,吉安理享学仅能从事“金融信息中介”业务,同样不具备直接发放贷款资质。但中公教育披露信息显示,上海贝丁、吉安理享学实际承担的是“为中公教育学员提供教育消费贷款”的职能。
中公教育此前曾披露了理享学的运营模式,但未披露上海贝丁的角色和运营模式。
披露信息显示,理享学为助贷机构,合作金融机构包括中关村银行、浦发银行、徽商银行、宁波通商银行、东营银行、新安银行等银行机构,也有中银消费金融、云南信托、深圳瀚华小额贷款、吉林省筑诚商业保理公司等。
在贷款模式中,中公教育向理享学支付贷款服务费,由理享学向其合作的各金融机构进行相关利息或费用结算。
公开信息显示,2019年-2021年前三个季度,中公教育贷款培训业务规模猛增。2018年,中公教育贷款培训预收款为6000万元,金额占比0.55%;2019年,中公教育贷款培训预收款增至14.65亿元,暴涨2300%;2020年,中公教育贷款培训预收款再次暴涨至59.72亿元,增幅308%;预收款金额占比提升至24.94%。2021年1-9月,中公教育贷款培训预收款为38.23亿元;预收款金额占比23.68%。
教育贷款异化为变相理财
新经济IPO注意到,为了提高签单率,中公教育采用了 “1元上课”、“考不过就退费”的激进扩张模式,通过自营机构理享学诱导学员贷款上课,甚至引诱学员借新还旧,以维系中公教育庞大的教育贷“资金池”。
中公教育披露信息显示,中公教育使用的理享学贷款主要用于“考不过就退费”的协议班模式。中公教育利用理享学的这一模式,短期内吸引了大量抱着“学不成就退费”的学员,2020年和2021年均获得超过50亿的现金流。但是,这一模式存在致命的缺陷,那就是,退费率高达80%。
2019年、2020年和2021年1-9月,中公教育贷款模式下结转收入分别为1.76亿元、11.1亿元、7.6亿元,占贷款模式下预收款的比例分别为12.09%、18.59%、19.98%。这意味着,中公教育退费率超过80%
中公教育贷款模式涉及的学员数量非常庞大。截至2019年末、2020年末和2021年1-9月,中公教育贷款学员分别为5.13万人、20.39万人、12.17万人。
中公教育教育贷产品让人想起前两年暴雷的蛋壳公寓。从2015年-2019年,蛋壳公寓以高价收房、低价出租的模式,吸引年轻人签署“租金贷”,从金融机构手中一次性套取半年到一年的租金及押金,并利用这一资金池不断加杠杆扩张。2015年末至2019年末,蛋壳公寓运营的房间由2434套增至438309套,四年时间增长了179倍。最终,蛋壳公寓资金链断裂,套牢几十万年轻人和大批提供资金的风投和金融机构。
另一个“全额返现”案例是著名P2P骗局斐讯路由器。2016年起,销售路由器、体脂秤和电视盒子等电子产品的斐讯开始推出“0元购”模式,消费者通过联璧金融APP冲值一定金额购买理财产品,持有一定期限后即可全额返现。这一模式最终引诱了110万人上当,实际经济损失超过125.73亿元。
如今,中公教育理享学贷款“换汤不换药”,同样是利用年轻人的资质去申请教育贷款,构造资金池,制造账面资金流的虚假繁荣。然而,当学员越来越多的贷款学员申请退费时,中公教育的资金池就岌岌可危了,随时有断裂的风险。从中公教育贷款规模看,其一旦暴雷,危害并不小于蛋壳公寓,与其合作的十余家金融机构以及20万贷款学员将被套牢。
暴跌90%后,市值依然高估
中公教育通过贷款业务制造了短期的虚假繁荣,这曾让其股价和创始人获益匪浅。2020年11月,中公教育股价冲至43元,市值达到2687亿元。中公教育创始人、北大 1995 级校友李永新也与其母亲鲁忠芳一起以 910 亿元的身家问鼎全球教育首富。2021年3月,李永新向北大捐款 10 亿元设立北京大学中公教育发展基金。
遗憾的是,李永新收获的纸面富贵不过是昙花一现。2021年以后,中公教育股价持续下跌,截至2022年5月9日,中公教育收盘4.59亿元,距最高点下跌了近90%,市值也仅剩下283亿元。
不知道李永新答应捐给北大的10亿元是否还能兑现?
2021年年报显示,中公教育财务状况急速恶化。2021年,中公教育营收收入69.12亿元,同比下降38%;归属于股东的扣非净利润为-24.86亿元。2019年和2020年,中公教育扣非净利润分别为17亿元和18.67亿元。
2022年一季度,中公教育营收12.13亿元,净利润为-4.7亿元。
更值得警惕的是,作为一家预收款的教育公司,中公教育2021年经营活动现金流大幅恶化,为-40.98亿元;截至2021年末,中公教育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余额从2020年末的59.5亿元跌至19.69亿元,而中公教育的短期借款高达39.76亿元,这意味着中公教育短期的偿债压力巨大。
这些迹象似乎都在暗示,中公教育极可能成为又一个通过资金池扩张后暴雷的教育版“蛋壳公寓”。考虑到它的激进业务模式和暴雷的业绩,目前280多亿元的市值依然是高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