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看与向后看

  很多人都受到了主流意识形态的引导,要一切向钱看,要立足现在,展望未来。其实,他们应该向后看,看看过去未尝不可。

  

  文革后有个新提法:不要纠缠过去,以前向前看。似乎符合国人的乐观主义精神,也符合“苟日新,日日新。”的古训。五千年来,国人的生命力很强大,似乎与乐观主义精神有关。即便当下面临人口、教育、生态、资源、经济、干部素质等的危机,人们也要乐观地眺望未来。可是,乐观地眺望未来并不等于乐观的未来。向前看是否是盲目乐观,是否真正着眼于未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李泽厚在《试谈中国的智慧》中写道:“从长远的、系统的角度来客观地观察思索和估量事事物物,而不重眼下的短暂的得失胜负和成败利害。”也就是说,他主张看全面,要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而不能只是单独看未来,更不能只是对未来抱有美好的憧憬,而不对当下和过去产生什么反思。

  阅读史书是向后看的明证,而那些史书大多都经过了统治者的删削,成了美化统治阶级的历史记录。尽管现在的大学历史系门前冷落,可是很多知识分子仍然上下求索,向历史讨教的“劣根性”溶注在血液里,在内心奔流。他们相信历史,相信考古发现,相信专家学者,甚至他们自己就是专家学者,以一孔之见来施以教化,或者认为历史不可改变,而所谓的历史,就是片面的历史,只不过他们深信是全面的历史而已。

  但是,即便是残缺不全的历史也能提供一些借鉴,提供一些帮助。而不是让当下和未来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现在和未来是建立在过去的历史之上的,很难说人们不会受到历史传统的影响,也很难说人们在未来就一定会走出传统,奔向更高远的目标。司马迁的《报任安书》中写道:“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说的是困境中出圣贤,困境中出杰作。这种思想和孟子的《生于忧患 死于安乐》中表达的思想是一样的,强调“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逆境中不消沉,反而迸发出了强大生命力的意念,即便没有困境,也要有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足以作为传统传承下去。

  

  曹操有种“忧从中来,不可断绝。”的忧患意识,而这种忧患意识正是儒家的传统。《汉书·艺文志》写道:“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意思是,汉武帝设立乐府,采集各地民风歌谣,于是有了代国赵国的民歌,秦国楚国的风采,它们是由于对现实生活中具体事物有所感触,为抒发生活中的切身感受而产生的。到现在怎么样了呢?汉乐府早就没有了,写诗作词的,写小说的,写歌曲的再也不会到民间采风了,而是会自己坐在电脑前,借助一些现有的知识创作,也就不再“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了。即便是在未来,创作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多成了人工智能的玩物,却不具备人情和人性美了。

  范仲淹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患意识,似乎继承了汉乐府的精神,颇有一种佛教地藏王菩萨的“地狱不空,我不成佛。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大爱,也具备一种无与伦比的大德。中华民族绵延数千年,既有乐感文化,也有忧患意识。乐感文化要人们图长远之计,要向前看,要乐观,要创造;忧患意识要告诫人们居安思危。而这两者都在催促我们民族反思自省,惕厉慎行。

  向前看固然可以乐观,可以激发人们追求未来美好生活的动力,可以让人们坚强地活下去,即便受到不公正待遇,身处逆境,也要坚韧地活下去,为了以后更美好的生活也要咬牙坚持。像极了现在背负房贷的年轻人,即便生活艰苦,也要坚持,毕竟未来是美好的,有自己的房子,还能安心养育下一代,让下一代出生就是城里人。代价很大,但收获颇丰,只不过,能坚持下来的才是胜利者。中途退出的,就只能是降一个等级生活和消费了。其实,在哪个消费等级上,都能活人。

  

  现在有了大量承包农村土地的新式“地主”,叫做农场主也行。可是,在旧社会,地主生活还算不错。要是按照那样的状态发展下去,地主会增多,人们也会富裕起来,何必非得绕个弯子又回到了原地呢?所有的学说似乎都是苍白无力的,看看现实就知道了。在人们一律向前看并高歌猛进的时候,停下来,向后看看也无妨,可以收获更多,也让人对未来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