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宋振宗

  推荐者说:歌曲《父亲》中唱道:“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让人感动,叫人泪目。基建工程兵21支队204团政委宋振宗之子宋汝宾撰写的《回忆我的父亲宋振宗》,既讲述了“一个老兵”的故事,又回忆了“一位父亲”的往事,真情流露,肝肠寸断,父子情深,永远怀念!

  ——寇宗理

  

  ▲身着85式军装的宋振宗

  回忆我的父亲宋振宗

  宋汝宾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年了。他的音容笑貌,时时出现在我的梦里。每次从梦中醒来,总是难受的给自己说:父亲没有死,曾给予我生命的父亲,仿佛一直陪伴在我的身旁。

  父亲叫宋振宗,1931年11月出生于辽宁省康平县一个雇农家庭,1950年10月参加革命,1953年7月入党。

  1950年6月朝鲜内战爆发。美国当局对朝鲜内战进行武装干涉,纠集所谓的“联合国军”在朝鲜西海岸仁川登陆,并不顾中国政府的一再警告,越过三八线继续北犯,把战火烧到中朝边境鸭绿江边。为了支援唇齿相依的朝鲜人民,党中央、毛主席做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战略决策。

  

  ▲新兵时期和着少尉军服的宋振宗

  

  ▲兵改工前和兵改工后的宋振宗

  1951年2月父亲所在的辽西军区警卫团一连被编入志愿军序列的铁道兵一师一团,跨过鸭绿江,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父亲是铁一师一团通信工程连的一名通信员。作为通信兵,主要职责是架设通信线路、排查故障、修复线路,保障铁一师三、四百公里管区范围内的通信线路畅通。

  通信工程连处在高度分散状态,通常以班组执行任务。冬天,朝鲜气温甚至降至零下30度,为了躲避敌机的狂轰滥炸,父亲和战友们很多时候不能做饭,只能吃炒面、吃雪。炒面由炒熟的高粱、玉米、黑豆碾磨制成的,直接吃又干又噎,常常先把雪水含化了,就着炒面咽下去。最辛苦的是在冰天雪地里执行任务,跋山涉水抢修被炸断的线路及炸折的电线杆。如果遇到敌军飞机侦察,为了不暴露目标,父亲就在雪地里往前爬,手脚都冻僵了。有的战友爬坡过坎时鞋子掉了,就不穿鞋子走,脚和袜子都冻到了一起。父亲所在的通信连先后转战云山、新安、西浦、新幕、汉浦、开城等地,对通信线路精心维护,随炸随修,保证了通信线路的畅通。

  最令父亲难以忘怀的是:从1951年8月起,“联合国军”开始实施十个月的旨在切断中朝军队后方供应的“空中封锁交通线战役(即绞杀战)”,美军试图依仗空中优势,对朝鲜的北部铁路干线、桥梁、隧道、车站交通枢纽狂轰滥炸。妄图切断中朝军队的后方运输,切断前线的军需补给。在绞杀战期间,敌军每天出动飞机七、八百架次,每天投掷炸弹两、三千枚。铁路、桥梁和通信线路成了敌机的重点轰炸的目标。

  为了保证铁路畅通,铁一师官兵冒着生命危险,坚守70多个昼夜,保证军列畅通。使志愿军的坦克、大炮和军用物资不断运向前方,创造了“炸不断,打不烂的钢铁运输线”的奇迹。

  在朝鲜的日日夜夜里,父亲不畏艰险,不怕牺牲,凭着精湛的摩托车驾驶技术和长期与通信线路打交道的经验,及时传递情报、命令,并亲自排除重大故障100多次。为抗美援朝铁路运输中的通信联络工作做出了突出贡献。1951年被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授予三等功一次,1952年和1953年荣获朝鲜人民共和国二等功勋奖章一次、三等功勋奖章两次。

  

  

  

  ▲宋振宗获得的部分立功受奖证书及抗美援朝纪念章

  父亲常常回忆那段战斗的岁月,他说作为一名通信兵,通信比生命更重要,我没有准备活,我们大家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执行任务时不断有战友倒下,倒下一个再顶上一个。很多牺牲的战友都很年轻,都才十几、二十岁出头,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和平,牺牲在异国的土地上。和那些牺牲的战友相比,我已经很幸运了,很满足了!

  1953年7月27日,朝鲜战争停战。父亲所在部队奉命留在朝鲜参加了朝鲜北部的铁路新建,1954年2月底才回国。

  

  ▲图为宋振宗的纪念章和上尉肩章和领章

  回国后,父亲积极投入社会主义建设,先后参加了鹰厦铁路、成昆铁路的建设。当时,母亲和铁道兵家属跟着部队钻山沟,哪里艰苦就到哪里去,哪里需要就在哪安家。我出生在云南昆明。小的时候父亲工作忙,虽然离得不远,却常年不在家。母亲带着我很是不易,有时我半夜发高烧,母亲就背着我,一手提着暖水瓶和几件换洗衣服,一手拿着手电筒,独自走十几里夜路去医院看病。

  1966年11月,父亲从铁道兵一师一团调入基本建设工程兵参加大三线国防工程建设。父亲先后在基建工程兵21支队202大队、205大队、204大队工作。我们家随着父亲东奔西走,先从云南昆明市搬到重庆市,后从四川省永川县搬到河南省济源县,又搬到湖北省远安县,再搬到河南省南召县、南阳市。

  

  ▲宋振宗政委(前排左三)与政治处主任李国学(前排左四)等战友在一起

  我的童年和少年大部分时光是在部队大院度过的,是听着军号声长大的。清晨,嘹亮的起床号声拉开了父亲一天工作的大幕,夜晚,悠扬的熄灯号声告诉我父亲可能就要回家了。部队大院面积挺大,高高的院墙,大门可以通汽车,大门口两旁是毛主席语录:“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和“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大门口有威风凛凛的士兵站岗。

  我高中毕业后,警通排的战士比我大不了几岁,父亲还是让我叫叔叔。有的新入伍的战士年龄比我小,父亲也得让我叫叔叔,我很难为情,叫不出口,父亲就耐心的说,部队官兵平等,如同兄弟,必须叫叔叔,要有礼貌。部队孩子较地方上的孩子来说喜欢打架,要打架就要打胜,谁胆怯或不敢出手,回到大院里就会被奚落、嘲笑。在部队大院中长大的我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不能打人骂人、欺负人,但绝不能被人欺负。

  人们常说父爱如山,可在我看来,父亲对我的爱,并非完全如山那般严峻,有时却似水柔情,他从来没有打骂过我。大院的子弟其实与别人并无本质不同,要说骄傲,只是因为我们的父辈是军人!

  

  ▲1979年12月宋振宗在204团第二次党代会上作报告和投票(右)

  1983年基建工程兵撤销,204大队集体转业改编为中建七局四公司。1991年12月父亲退休,虽然脱下了军装,父亲还总是自称是“一个老兵”。

  父亲在革命的风雨中成长,历经磨难意志如钢,不悲观、不抱怨、不服输。他那钢铁般的意志和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永远闪烁着一个革命者的光芒。

  父亲用一生忠实践行了入党时的誓言,把一切献给了祖国,献给了党,献给了军队,献给了国防建设。父亲文化程度不高,他总是本着“干什么、学什么、缺什么、补什么”的原则,读书看报是父亲的一个习惯,每年自费订阅各种报纸杂志,不但向书本学习,而且向工作学习,向同志们学习,活到老学到老。

  父亲的动手能力很强,做饭、炒菜、做衣服、改衣服、理发、编筐、修摩托、补车胎、制作玩具、做小推车、养花,什么事都难不倒他,样样都做得有板有眼,我真的很佩服父亲,父亲就是一个杂货铺,父亲就是一本万能书。

  

  ▲兵改工后担任调研员的宋振宗与时任中建七局四公司经理高天国亲切交谈

  二十年前,70岁的父亲因脑外伤不幸辞世。现在,每当听到有关《父亲》的歌曲,我就会泪流满面,我也想给我的父亲唱:“这辈子做您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您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可是,我到哪里去找我的父亲?年年岁岁清明时节,或去墓地按风俗烧纸,现实告诉我,我的父亲真的去世了。我在外面您在里头,阴阳两隔,我再也找不到您了,顿时肝肠寸断,长久哭泣啊。

  父亲,您在另一个世界还好吗?您去世时,您的孙子、孙女上小学,外孙子刚刚学走路。如今他们都长大了,他们都受您的影响,大学也学的是建筑工程施工管理和建筑学专业,毕业都在各自的工作、学习岗位上。自力更生、努力拼搏,继承了您的遗志和事业,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我的妈妈还好,弟弟妹妹们也都很好,家里都挺好的。

  安息吧,我敬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