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故事：阴魂不散

　　

　　门外夜色已深，刘易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衣兜里，被一阵冷风裹挟进来，他眼里布满血丝，显然为生意所累。

　　先吃饭，再温壶酒，看到桌角散落的几枚古币，他才打开话匣子：“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今往来，概莫能外。”

　　我说：“为何发此感慨，最近生意不顺？”

　　他说：“钱没有赚到，倒是听说了一个离奇的故事，正好与古币有关，我想你会有兴趣的。”

　　出于考古学家职业的爱好，我说愿意听这个故事，并且请他忠于原文，尽量不要添油加醋。

　　南宋年间，黄河夺淮，洪水泛滥。有人逃到苏南地区，却也未能高枕无忧，相反，等待他们的是更为严酷的命运：瘟疫横行，死者过半。其中有个见曾思恩的人，虽侥幸躲过病魔，却成了疯子。人们都说，他母亲身染恶疾后，曾思恩背她求医问药，却因贫穷遭到拒绝。在医生门前跪求一夜后，他把母亲的遗体背上了乱葬岗。

　　

　　瘟疫过后，在这个苏南的小镇上，人们经常看到曾思恩——疯了的曾思恩。他不邋遢，也不狂躁，说他疯了，主要有两点，一是不说话，打死也不吭声；二是爱盯着人家的钱看，直勾勾的。

　　他盯着钱时那专注的劲头，甚至让人感觉铜钱正被一只无形的手夺走，在这时，店主或顾客就会大声呵斥，将他轰走了事。日子一久，人们也就习惯了。

　　但后来的事情却闹得满城风雨，人们还是传说：在疯子走路、转身的时候，常常会伴有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有人宣称自己亲耳听过，并说，那声音就跟拿铜钱扔进钱袋里一样。这样，一个顺理成章的结论形成：疯子专门趁人不备时，用神秘的手法进行偷窃。

　　又有人说，疯子注视铜钱的时候，眼中的瞳孔会慢慢放大，并且，逐渐变成方形。“就是这样大小的正方形”——为了让人明白，他们还捏了一枚铜钱打比方。

　　于是疯子就不再有机会靠近店铺的柜台了，他只能在几步之外远远地看着，但他专注的样子一如既往。细心的人赶紧把钱挨个数一数，结果是，总有一二枚铜钱不翼而飞。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终于有一天，一个铁匠随便找了个借口，对其强行搜身，但他随即哑口无言，因为曾思恩身上不名一文。人们就更加满腹狐疑了。

　　

　　由于一件事的发生，这件奇怪的事终于水落石出了。有一天，疯子在街上被一匹马撞伤，抬到医生家时，已近昏迷，但他还是立刻就认出这就是从前拒绝医治他母亲的医生。

　　医生宣布此人已无法救活，众人就要求医生利用最后时机来破解谜团，看看疯子的眼睛到底有何不同。

　　手术刀只能浅浅地划开疯子眼球的表层，无法切入，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来，医生说，他的手术刀碰到了坚硬的东西。

　　有人顺手递上一根铁钩，医生拿着它，钩子尖端对准疯子眼睛的瞳孔，刺进去，穿过去，再提起来，用力一拉，疯子的后脑勺重重砸在床板上，之后，人们看到铁钩上串着一枚铜钱，黑血逐渐滴尽，露出黄灿灿的光泽。

　　铁钩哆嗦，铜钱叮咚，红黑相间的血从没有眼珠的窟窿里汩汩流出。

　　有个胆大的抢了铁钩，继而从血污中挖掘。

　　每一声凄厉的惨叫后，是一枚铜钱清脆的落地。

　　接二连三，后来人们也不数了，反正那晚从医生家回来的人，收货最少的也装满了两只衣袋。

　　

　　这与其说是谜团破解了，不如说是更大的谜团。但人们很快就无暇理会死去的疯子，因为那个医生成了小镇新的噩梦——此后去就医的病人，无一生还。

　　去看病的人少了，传言越来越多，有些家属说，他们见到医生“望、闻、问、切”的时候，盯视病人的瞳仁也会慢慢变成方形。

　　在最后的一天，有两个去就医的病人失踪了。之后有人发现了医生的铁钩——钩上赫然串着四颗血肉模糊的眼珠。

　　鉴于疯子一事的经验，对于这回的怪事，人们都认为这是事实确凿，无须验证了。于是，在一个秋天的深夜里，医生被由“替天行道”的神意（或镇上的头面人物）秘密授权的四个壮汉捆绑起来，活埋在乱葬岗的白骨堆里。

　　

　　听到这里，我笑了：“虽然夹杂了一些史实，但这故事无非是想说明：邪恶可以由残酷的现实催生，也能在人类中像瘟疫一样蔓延，最后使人歹念横生谋财害命。至于故事里的方瞳，可以理解为坏人见钱眼开。”

　　“是的，但你不想知道方瞳后来传给谁了吗？”刘易直勾勾看着我。

　　我觉得他过于严肃，为缓解气氛，就开玩笑说：“总不会是你吧？来，我看看。”

　　他真的瞪圆了眼睛，突然凑上来。

　　我看到，他的瞳孔是正常的圆形，只是颜色有些偏红，就说：“还算好，尚未变方。”

　　他笑了：“你为什么不想想，人类的货币可以由铜钱变为纸币，瞳孔就不会与时俱进？”

　　再注视他的瞳仁时，我呆住了——他瞳仁的红色，分明是百元钞票的颜色！在那张纸币上，我又惊异地看到另一种红色在迅速蔓延——那是我胸口喷涌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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