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母有哪些令人窒息的操作?
镜像问题:你的父母都有哪些神操作?
我:妈我头疼
我妈:那怎么回事?吃个止疼片吧
(吃完药一段时间后)
我:妈,我还头疼
我妈:一天天的真是,吃了止疼片还疼我能怎么办?赶紧去看会书吧别成天没事找事
我:妈,我难受
我妈:真是的,难受还能不能好好学习了?别人学三年,咱一年也学不了,到时候拿什么参加考试?
我:我难受啊,咱能不能不提学习?
我妈:我说的就是事实啊,要是不考试吧也没什么事,关键你还要考试啊
这世上最令人窒息的PUA莫过于
【不全是我家的,很多是普遍现象,很多是某些家庭的个例】
1.“我都已经为你怎么怎么样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都已经仁至义尽了,就算你不需要又怎样?我做了,为了你,那就不是一厢情愿,你不仅得接受还得感激我,回报我(以我想要的方式回报我,不计成本的回报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回报我,远超于我对你的那般回报我),否则,你就是没有道德,不懂知恩图报)
2.“就算你不需要,那又怎样,我为你付出那么多,都是为你好”
(我所做感动到我自己了,这么好的东西,你不知道感恩戴德的接纳,然后感激涕零地对我表达感恩和高度的讴歌以及赞扬,你怎不识好歹,真是白眼狼,狗咬吕洞宾。我对你所做的一切,这世上不会再有人为你做,你又谈什么需要与否?大人的恩情,你便是奴颜婢膝地祈求也未必能得到,此时施舍于你,无论你对其做何感想,都应该卑躬屈膝地应下,再感激涕零承诺愿效犬马之劳。)
3.“你怎么不为我们想想,我们为你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你不知感激,却只会埋怨,你怎么不去看看那些更差的家庭?”
(我们投资的是人,花的是钱和精力,但要的回报可不仅仅如此,你得优秀,你得出彩,得让我们脸上有光,得能赚钱,得舍得为我们花钱,但也不能乱花钱,得让我们有面子的获得而不是舒适的有需要的获得得对我们孝顺,得对我们言听计从。我们拿你跟最优秀的孩子比,但你只能拿最差的家庭跟我们比。)
4.“还上过大学呢。”
(白花钱让你读书了,读出来屁用没有,不如学历低下的某某某,不如智力低下的某某某,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上了大学不就应该是全能的吗?高级标准化工厂出厂的商品,应当都能像别人说的那样,活着别人家的孩子那样,上得厅堂下得了厨房,修得了马桶,对抗得了黑客,拳打少林寺,脚踢峨眉山,巧舌如簧文思如泉。可惜你什么也不会,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我们用心培养加上点祖上的青烟,才给了你这个笨蛋一个好的平台。)
5.“年纪不大心思怪敏感的?”
“年纪小小哪来的抑郁症?就是不想读书!”
(我不就随便侮辱了下你的人格,可是你一个小孩有什么人格,我又谈何侮辱,总归是压你一头的长辈,礼义廉耻尊师敬长都忘得?小孩子有什么烦恼?又不用赚钱养家,倒给你养的一身臭毛病。)
我的妹妹偷了我创作半年的乐谱参赛。
我成了全网嘲的抄袭狗,网络暴力让我一度崩溃。
可我的父母却烧了证明我清白的底稿,把我坐实成了小偷……
1
萧湘进门的时候,我正默不吭声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我点了点桌面上的一沓照片:「看一下,我买回来的。」
照片上一男一女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靠得很近,暧昧之感溢出画面。
萧湘不紧不慢地倒了杯水,仿佛照片上的女人并不是她,不在意地开了句玩笑:
「现在的狗仔拍照技术不错,和站姐有得一拼了。」
我冷冷盯着她:「不跟我解释一下吗?」
「讨论工作而已,你知道的,我和许文初现在在录一个音乐综艺,工作后有一点交集,值得大惊小怪吗?」
「那这些呢?」
我从包里抽出几沓厚厚的照片,照片上的场景不同,但男女的姿态大多亲密。
这些照片照得多数清晰,双方的表现自然随性,看着竟有一种暧昧的美感。
察觉我的怒火,她放下水杯,似笑非笑:
「不过是吃过两次饭,逛过两次街而已,怎么?姐,亲姐!在你眼里,妹妹人品这么差劲?!」
我皱眉:「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作为公众人物,需要知道一点分寸。」
「分寸?」萧湘提高声响,脸上满是恶意。
「你不是在贼喊捉贼吧?你衣衫不整被人拍了,怎么不想想自己作为公众人物的分寸?!」
我目光瞬间赤红,腾地站起来,死死瞪着她,呼哧呼哧喘着气。
这是我不能提及的死穴。
两个月前的一次酒会,我醉得难受,稀里糊涂地被人闯入了房间,差点被人侮辱。
我用烟灰缸砸破了对方的头,才逃出了酒店。
但那日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样子却被狗仔拍到了网上,差点毁了我的星途。
经纪人花了大价钱压下这些照片,名誉受损已成事实,我被迫失去了大部分通告。
事后我却只能忍下这口恶气,但不代表别人能拿着这道伤疤肆意攻击我。
萧湘忍不住退了一步,她目光闪烁,气弱三分:
「这不全是我的错吧,是你先说我的,你自己都经历过被人误解的委屈,怎么一张口就要污蔑别人?」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父母一进屋就碰到了我们姐妹对峙的场面。
我妈看了我一眼,转而问萧湘:「这是怎么了?」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一种下意识的防备动作。
他们凑在萧湘身边,耐心地听她嘟着嘴,忿忿地交代争吵的来龙去脉。
听完,我妈拍了下萧湘的后背,力道很轻,柔声呵斥:「怎么能这样说你姐姐?下次不可以口无遮拦。」
接着又转头教训我:
「你妹妹还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做姐姐的,对你妹妹的品性更应该比外人清楚,那些娱记都是无事搅三分!」
「我没有污蔑,我只是叮嘱……」
我浑身无力,却知道无论怎么样解释,一旦父母插手进来,能得到的结果只有一种,索性放弃了争辩。
我爸在一旁叮嘱:「你妹妹下个月就要参加平海交响乐团的选拔,紧要关头,名誉不能出现一丝损伤,你要处理好,不要叫别人说嘴。」
话里话外为萧湘这个女儿操心到了极致,对我和未婚夫的感情都忘了宽慰一句。
我早知从我 10 岁那年放弃小提琴,选择摇滚这条路开始,就失去了父母的爱和期待,可仍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的那丝闷疼。
十几年来,父母和妹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像个游离在外的怪物,只配躲在阴暗里贪婪窥探。
2
我洗完澡出来看见萧湘正站在我房间时,不由得眉心紧蹙。
我出道七八年,在娱乐圈赚了一些钱,前几年用积蓄在上海中心买了套大平层。
房本写得是我爸的名字,他装修时特地为萧湘设计了音乐房。
因为我妈厌烦看到我在家里玩摇滚,我偶尔回家住,一般都躲在房间里写谱。
好像无形里有了默契,其他人并不进我的房间。
然而萧湘此时却在我的房间里,拿着一份稿子看得入神,连我靠近的脚步声都没注意到。
我抽回她手里的稿子,把稿子压在书下面,不悦问道:「你怎么在这?」
音乐圈有条鄙视链,玩古典的瞧不起玩爵士的,玩爵士的瞧不上玩摇滚的。
父母是这条定律的忠实执行者,十分瞧不上我的事业,连带着萧湘也很漠视我这没出息的姐姐,一般无事不登三宝殿。
何况傍晚我们还吵了一架。
萧湘视线略过被压住的文稿,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我来向你道歉。」
我愣住,以为幻听了。
萧湘服软:「我确实不该老是麻烦文初哥的,毕竟关系有别,你教训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点。」
高傲的人一下子低了头,我感受到的不是惊喜而是怪异,我心下觉得奇怪,面上却淡淡地「嗯」了一声。
房间安静下来,姐妹两人生疏客套,活像熟悉的陌生人。
萧湘打破尴尬,好像不经意问:「我听你微博的粉丝都在说,你下个季度计划推出新专辑?」
她点了点桌面那份手稿,「这是你写的专辑主打曲吗?」
「只是初稿,还不完善。」我语气平淡。
「写得不错。」萧湘真诚地夸了句。
这对话干巴巴的,我越发觉得别扭,转过身子坐下,礼尚往来问道:
「听说你下个月要参加平海交响乐团的选拔,自己的曲子准备好了吗?」
平海乐团选拔是独树一帜的严苛,不仅要考察演奏的功底,还要看候选人的创作水平。
此前国内从未有过三十岁入团的前例,而萧湘今年才二十岁,父母已经为她申请。
如果能成功入团,这「国内古典音乐天才第一人」的噱头便能牢牢坐实了。
萧湘扯了下嘴角,眼里透出些阴沉,想说什么又转了口风:「还好。」
说完,她无奈地耸了耸肩:「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不用被密不透风地管束着,活的仿佛一只提线木偶。」
见我不接她的抱怨,她不耐地抿了下嘴唇,状似无意地试探了句:
「姐,我看你这首主打曲多处使用了 C 小调,挺符合乐团的歌曲要求的。」
我顿住,警告地瞥了她一眼:「别乱打什么主意,小心毁了自己。」
萧湘神色有一瞬间难看,很快恢复自然,她笑意盈盈:「姐你说什么呢,我是想着能多请教你。」
我是乐队主唱,这次的专辑是我提升人气,在乐坛站稳脚的关键,我不想出现任何差错,也懒得理会她是不是口不对心。
我决定还是将成稿带回自己住的公寓。
萧湘再次看了眼谱子,乖巧道了晚安,恋恋不舍地关门。
我静静坐在座位上,一只灰扑扑的蛾子从角落里飞出,悠悠地抱住滚烫的灯管。
一声轻笑响起,我抽了张纸巾,把蛾子的尸体扔进垃圾桶。
4
这两个月我的安排很满,忙着录制歌曲、拍摄专辑封面,还得抽空出门跑通告,时常感觉自己像头喝不上水的老黄牛。
我妈打电话过来,告诉我萧湘通过乐团考核时,正在配合宣传,我愣了愣才想起这回事,笑着道声恭喜。
因为走不开,我只能拒绝了这次庆祝意义的家庭聚会。
她的兴致打了个折扣,不悦地说教了我一顿。
我想去官网上搜下萧湘的入团考核内容,刚巧碰上导演喊人,只能先放到一边。
好在没有辜负这番辛苦,专辑上线后主打单曲冲上榜单前三,数字专辑前三天破百万,业内外都颇受好评。
在音乐市场如此萎靡的情况下,取得这样的成绩算是不斐,公司已经在为我申报国内音乐奖项。
不少粉丝注意到我词曲人的身份,惊喜于我的才华,在网上大赞特赞。
直到一名音乐大 V 在网上发了一张帖子,说意外发现我的主打歌与他一直关注的乐团最近新推的曲子旋律相似度高达 90%
而我推出的主打歌晚两个月,他质疑我抄袭并炒作,末尾还@了乐团官博。
事件立刻引起了我经纪公司的注意,第一时间联系了我。
抄袭是任何原创歌手都不能背上的恶名,那不仅意味着被观众鄙夷厌恶,也意味着被主流奖项摒弃。
公司为新专辑的宣发投入很大,如果被证实抄袭,损失是巨大的。
若被证实,作为过错方的我必得赔得倾家荡产,背上巨额债务。
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赶回公司和经纪人商量,在了解过来龙去脉后,我死死盯着谱子上作曲那处的名字,气得发抖。
经纪人芳姐带了我多年,对我家那些闹心事一清二楚,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是看着你创作的全过程的,自然不会怀疑你抄袭,但同行和网友的质疑无疑会毁了你的口碑。
「如果我们不能拿出有力的证据反驳,你的星途就要到此为止了。」
她点了点桌面,犀利问道:「你先告诉我,有没有可能是巧合?」
我抹了把脸,凄凉一笑:「不是。两个月前萧湘看过我的手稿,还试探我能不能把曲子给她用,我当时拒绝了。
「后来我得知她过了乐团考核,本想去看看,但事情太多,就把这件事忘了。」
我低下头,伤心又颓唐,「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啊,我怎么能想到,她会抢占我的作品。」
芳姐叹气:「你当时应该告诉我的,起码我们现在不会那么被动。」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沉沉道,「好曲子本就难得,你妹妹也是个音乐人,当时应该是看了你的曲谱,回去默写下来自己用了。」
「她有了想法又瞒着你,明知道你一旦被证实抄袭就要赔付巨款,却硬生生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你为专辑忙碌。」
「说句难听的,你被爆出抄袭太突然,我都怀疑背后是不是她在推动,若我猜测的是真的,那她可真够心狠。」
她追问道,「你有什么得罪过她的地方吗?你们不像是姐妹,倒很像仇人。」
我苦笑摇头,从小到大,只有萧湘抢我的,哪有我对不起萧湘的地方?
「现在形势对我们是不利的,你为了追求尽善尽美,曲子是录制前一天才申请的版权。」
「但萧湘既然抢了发布,肯定是比你先一步申请了。」
芳姐理智分析,「如果我们不能证明对方抄袭,那后申请的你的原创保护会被作废。」
「我会安排人去查,但我猜你妹妹肯定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我们最好拿出其他证据,到时安排法务部提告,申请保护,你先想想还有没有其他证据?」
我沉吟:「这首歌创作的时间比较长,一直修修改改,底稿几乎都留在了公寓,我可以回去找出来。」
芳姐欣喜:「很好!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回去拿来公司!我联系公关公司,设法转移公众视线,压下热度。」
「等你拿到底稿,我们立刻反击!」
5
我出道后,为了方便工作,在公司不远处为自己买了间公寓,自己布置了专门的乐房。
因为创作的底稿很重要,阿姨平时搞卫生会避开这个房间。
按理说稿子丢不了,然而我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将整个乐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心底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叫来保洁阿姨,阿姨听说我丢了东西,吓得连连摆手:
「萧小姐,我很有职业操守的,你之前和我说过不能进你的房间,我搞卫生都是避开的!你可不能冤枉我!」
我也倾向于不是她,我的稿件凌乱也没有名称,阿姨不识乐谱,不可能从众多废稿中独独挑出主打曲的谱子。
我心急如焚,但仍旧压下急切追问:「那有没有人来过我这,把稿子拿走了?」
阿姨苦着脸,突然想起一件事:「半月前的那天早上,我来你家搞卫生,碰见许先生提着一袋东西出门。」
「他急冲冲的,还撞到我了,我向他打招呼,他理都没理就走了。」
我心头一个咯噔,因为我想起,当初我和许文初订婚,曾给过他一把备用钥匙,只是许文初红了没再来过,我便忘了。
许文初为什么要拿走我的底稿?
脑海里浮现出那几沓照片,我咬紧牙关,压抑着怒火给许文初打电话。
电话通了那瞬间,许文初温柔动听的声音传过来,从前我喜欢,而今只觉得虚伪怪异,令人心生烦躁。
我直言不讳:「许文初,我公寓里的底稿是不是你拿了?」
许文初声音顿了下,就是这一顿,让我几乎能肯定自己的猜测。
我要气疯了:「许文初,你个王八蛋,白眼狼!没有我你能有今天的一切?你怎么敢?怎么敢帮着萧湘偷我的东西?!」
许文初佯装不知,语气无辜:「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他矢口否认,「办案是要讲证据的,你张口就是这样的污蔑,万一被别人听到误会,粉丝会怎么想我?」
我怒吼:「还在装?萧湘给了你什么好处?」
许文初无奈叹气:「我知道你着急,但你不能因为你的一个猜测就狠心毁别人的声誉。」
他抓住机会,倒打一耙,「现在网上沸沸扬扬地都在说你抄袭,我本来是不信的。」
「我不信你的人品会这么低劣,但现在你随口就能给别人泼脏水,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没看懂你?
「我想我需要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我不能接受我的另一半是个品行不端的人,在你抄袭的罪名洗清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我没来得及回答,电话便被极快地挂断了。
我捏着手机的手青筋突冒,片刻后没忍住一把摔了手机。
手机钢化膜碎裂,溅出的碎片划过我的小腿,疼痛却叫我冷静下来。
三年的感情以许文初的无耻作为结束,我固然恶心,但或许早有预感。
比起感情错付的伤心,我更多的是被背叛的愤怒和事业坠落的焦虑。
此刻顾不上收拾狗男人。
我捏着眉心,忽然想起,两个月前回家和萧湘吵架那日,我还曾把一部分底稿带回家,后来一直没带走。
想到这,我提起一口气,捡起手机就往外走。
6
父母傍晚听完音乐会回来,我双目呆滞,面色惨白,愣愣地盯着他们。
「妈,我房间柜子里的手稿是不是你拿走了?」
她却神色平静,淡淡训斥了我一句:「你在发什么疯?」
她转身欲走,我却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神情偏执到执拗:「是不是你拿了?!」
她用力甩开我的手,烦躁地皱了皱眉,索性承认:「是,你不用找,我烧了。」
我瞪大眼,这句承认这么重,像是一把刀,划过我鲜血淋漓的伤口。
我抖着嘴唇,话从喉咙里挤出来,仿佛带上了血沫:
「你知不知道是萧湘偷了我的东西?你知不知道那是证明我清白的重要证据?你知不知道对一个原创歌手来说名声有多重要?!」
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我胸口剧烈起伏:「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懂!可你宁愿去维护一个小偷!」
「你住口!」她第一时间喝止我继续说下去。
她沉着脸,终于生出了怒火:「你要毁了你妹妹吗?她刚刚通过了交响乐团的考核,你要毁了她的前途吗?」
我情绪崩溃,多年的不公和漠视像奔涌的岩浆,在胸中剧烈翻滚,我忍不住嘶吼:
「是她要毁了我!是她作为一个小偷偷走了我的事业,偷走了我的梦想!而你们是帮凶!」
「啪!」
滚烫的巴掌落在我脸上,我被打得偏了头,脑子有一瞬间的嗡鸣。
好半晌我才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妈,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你从来没有想过我吗?」
「是你自己不争气!是你辜负了我和你爸的期望!」
「你三岁我就送你去学小提琴,带你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比赛,在你身上耗费了无数时间精力。
「结果你转头抛下这一切,去玩那哗众取宠、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叫我和你爸在圈里丢尽了脸面!
「我生你养你一场倒成了我对不起你?没有我们花心思送你去学音乐,你以为你能在娱乐圈出人头地?」
她情绪激动,刻薄道,「你为这个家做什么都是该的!因为这是你欠我们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看了眼身后扶着她默不出声的父亲,忽然很想笑。
多年前,我中途放弃了父母的培养和期待,走了一场不被规划的人生,我一直自我谴责,力图弥补。
萧湘是父母拼来的二胎,背负父母厚望的载体,父母偏心她,纵容她,我理解,所以总是去退步,去忍让。
直到退无可退,才发现原来我的退让,还有一个名字,叫理所应当。
多像笑话。
我达不到你们的期待,便不值得被爱吗?
我追求的梦想与你们背道而驰,便可以被抛弃吗?
「我三岁开始学琴……」我第一次压下心头的惶恐和渴盼,声音疲倦。
「我那时走得还不稳当,抓琴的手就不抖了,因为你会拿着小竹条,坐在我身边盯着我,我拿错了,藤条就会挥下,我记得真的很痛。
「我五岁那年,练琴练得手发红,躲在少年宫的角落里哭。
「有一个小朋友拉着我,为我表演了场架子鼓,我当时很高兴,兴冲冲地学了给你听,你却大发雷霆。
「我当时缩在餐桌下,看着你面目狰狞地砸了架子鼓。
「你捏着我的手跟我说,不要碰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怎么能不用心?
「后来我真的没有再碰过除了小提琴外的东西,直到十岁那年。」
我说到这里,嘴角微颤,「十岁那年我再也不肯拿起琴,你生气、打骂、关禁闭……
「我第一次那么坚决地拒绝你,怎么都不肯妥协。
「妈,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怔愣了下,脸色难看地撇开了头。
那时电视台举办了个青少年才艺表演赛,她第一时间为我报了名,于是我除了吃饭上学,其他时间都被关在了房间里练琴。
临上台前,她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叮嘱。
不能出错。
不能给他们丢脸。
我牢牢记住这两句话,感觉压力顶到了喉咙,紧得我喘不过气。
直到站在台上,千千万万双目光盯着的那一刻,我心头的弦忽然断了。
我丢了琴,嚎啕大哭,冲到台下,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哭得急切又可怜。
「妈妈,我真的好害怕,你抱抱我,抱抱我。」
她涨红了脸,下意识看向台下关注的朋友,怕惹来嘲笑的目光,下意识一把推开了怀里的我。
那一推,推倒的是我心中的高塔。
我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拿不起小提琴。
她神情滞了一下,不自在地为自己辩解了句:「我那时,那时是无心的。」
我笑得无所谓:「我无法继续坚持,有你们的原因,你说我欠你,我也不认!
「我出道以来收入都交给了家里,足够还清你们在我身上的花费。」
我摸了下红肿的脸颊,漠然道,「这一巴掌,算我送的利息。
「从今往后,我们互不亏欠,两不相干。」
7
抄袭事件闹得越来越大,经纪人芳姐打算压下热度的计划夭折。
网友本就对抄袭这件事多有关注,有人扒出我和萧湘的亲姐妹关系。
涉及到明星的家庭伦理大戏,更进一步激起了网友的吃瓜热情。
短短一晚,多个相关词条就上了热搜,阅读量破亿,热度一骑绝尘。
我的微博下黑粉在狂欢,路人在谩骂,真爱粉在求解释。
一滩浑水,乌烟瘴气。
芳姐急得嘴角长满了燎泡。
但我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地像个死人一样,把自己关回了房间。
芳姐这时候不敢拿这些糟心事去打扰我,只能想办法转移公众视线。
门外忽然有人发出了惊讶声,我推开门站定。
看见我的助理小心翼翼地把电脑放到芳姐面前,网页上是一段采访,采访的对象竟是我的父母。
抄袭事件找不到两位正主,聪明的娱记早早盯上他们,打算从他们口中挖掘真相。
视频里我父母不习惯快怼到脸上的摄像机,神情略显局促。
画外娱记问到是否相信我抄袭?
我妈迟疑了片刻,最终垂了垂眼,道了句「不知道」。
我爸补充解释:「我这孩子懂事后和我们不交心,我们虽然是做父母的,但一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太清楚她工作方面的事情。」
两人出乎意料地直面回应,叫娱记精神一震。
有人不嫌事大,拐着弯追问:「有人质疑萧湘,年纪轻轻就写出这么惊艳的曲子,让人很难相信,你怎么看?」
问到她,我妈下意识挺直了背,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
「你不可否认这世上就是有天才,就像普通人绝对想象不到有绝对音感的人的世界是怎样的!
「小湘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得到的奖牌摆满了屋子。」
说到萧湘,她仿佛脸上都散发着兴奋的光彩:
「我当然相信我女儿的才华,她在音乐上的天赋毋庸置疑,一直是我最出众的学生!」
我爸笑着点头:「小湘一直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是我们音乐生命中最伟大的作品!」
他们不知道我为这首主打曲付出了多少努力,最癫狂的时候,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一天一夜,废稿写了一摞又一摞,一写就是半年。
可是,我的父母只用一句「不了解」就否定了我所有的努力。
作为最亲近的亲人,他们在记者面前明捧萧湘暗踩我,对外无疑是在间接石锤「我抄袭」!
果然,视频下很多人都听出了一点意思。
「不是吧不是吧,是我想的这个意思吗?」
「回答楼上,她的人品连自己的父母都不信!」
「抄袭狗求锤得锤!」
「吐了,亏我喜欢她那么多年,粉转黑了。」
「大家快去看,许文初点赞并转发这条微博!」
「哇!连未婚夫都下场撕她,她的人品是有多差啊!」
芳姐看到这脸色一黑,连忙转到许文初的微博,果然看到了这条转发,许文初甚至把它置顶了!
她一脚踹倒沙发,气得破口大骂:「许文初那个贱人,当初跟在我们萧蔷后面像条狗一样,现在攀上别的高枝就落井下石!」
对着助理她恨恨道,「当初我就劝过萧蔷,这姓许的狗男人就不是个好东西!果然被我猜中了!」
助理余光瞥到我的身影,连忙扯了扯芳姐。
芳姐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回头,安慰道:
「这世上有的人可能天生就没有做亲人的缘分,不要太伤心了。」
我摇了摇头:「劳累你们跟着着急了,我没事。」
我请求道:「芳姐,你帮我做件事吧。」
我平静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一天之内事业、亲情、爱情齐齐崩塌,芳姐怀疑我被刺激太过,疯了。
她摸了摸我的额头:「你认真的?」
我笑了笑,拂开她的手:「放心,我没疯,你信我。」
芳姐定定看了我半晌,最终选择不多问,妥协点头:「行吧,我信你。」
她雷厉风行,立刻转身往公关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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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怀疑我早恋,跑到学校大闹一场。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她问我那个小流氓是谁,说不要脸的骚货才早恋。
找不到人,她就把班里所有的男生都威胁一遍。
老师看不过去劝了几句,她就转身告到校长办公室、教育局。
我在学校被孤立,没人敢跟我玩,她很高兴,她说我只需要学习,不需要朋友。
1
我妈读书不多,但性格强势,她的眼里只有读书才是有用的,她爱我,所以要把这最有用的东西给我。
我要是读书成绩不好,这辈子我就完了,她也完了。
我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必须都是百分。
少多少分,就要跪在地上挨多少个手心。
小学三年级开始写作文时,期末考试,我语文只得了九十九。
我妈拿着卷子看了很久,先得出一个结论。
我没有得到满分,是因为作文没有把格子写满。
少多少字,她要打我多少个手心。
用那种剥了皮的柳条,一个字一下。
打完了,第二天上学,我手心肿得握不住笔。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看到以后,专门找到我妈说,作文没有写满字并不影响作文分。
老师好心提醒说:一般作文都是不会得满分的。
我妈说是吗?然后问我的作文标点对不对?有没有错字。
得到否定答案后,我妈说了个好。
她死死盯着老师:「既然我孩子没错,凭什么不得满分?」
争执中,我妈大骂语文老师嫉妒偏心,有眼睛没眼珠子。
然后拿着语文老师的话和卷子去学校找更大的官儿,教导主任,年级主任,分管校长还有党委书记。
找完了,最后红着眼睛的班主任让我单独做了一次卷子,给我打了一百分。
我妈得意洋洋拿着那张卷子回去,贴在我家的土墙上,说这一分是她给我争取来的。
她不知道的是,那天开始,语文老师再也没有读过我的作文。
其他老师也再也没有抽过我回答任何问题。
我回去给我妈说,我妈扭着我耳朵看墙,墙上是我的奖状和百分卷子们。
「看到什么了?」
「看到……一百了——呜呜。」
「这一百,是你应得的。该是你的分,一分都不能少!一分都不能丢,记住没有!」
我除了多了一分,还多了一个外号,叫一百分。
2
老师不理我,同学也对我疏远。
我妈觉得正好。
她觉得小孩子的友谊没有任何用处,只需要将时间花在学习上就好。
我妈为我成绩,不让我做任何事情。
甚至连我的牙膏都给我挤好,不让我花一点时间在别的事情上,家务,上学,喂家里那条收养的流浪黑狗。
我每天的衣服都由她给我搭配好。
所有的饮食都是精心配置好的。
我妈甚至可以早上四点多起来,就为了给我手工蒸包子。
她将所有时间和关注给了我,同时要求我回报她绝对的服从和感激,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
我试过反抗。
五年级的时候,期末考试前两天,我最好的朋友张瑶过生日,我恳求了很久,我妈同意我去了。
那天我们吃了蛋糕,玩了一会儿游戏,我还看了从没看过的动漫。
那真是美好的半天。
但等我回家一切都变了。
我妈发现我回家吃的晚饭和补脑汤没有平时多,开始一句句盘问我吃了什么,等知道我吃了蛋糕后,我妈彻底怒了。
她说那是反什么酸味的奶油一点不健康,要在身体里残留两个月。
连夜给我好朋友的妈妈打电话,在电话中,她愤怒无比,说对方就是嫉妒我成绩好,说要是我坏了身体要找对方全家算账,然后说对方要给自己小孩子吃烂东西她不管,但是危害自己孩子就不行。
她说了好久,中间对方已经挂了电话,但是她又固执再拨打电话打了过去。
等她打完,转头看着我。
那眼神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为什么不听我的?妈妈那么爱你,妈妈会害你吗?你的身体坏了马上考试你怎么办?过来。」
她将我拖进厕所,给我灌下橄榄油,然后伸手抠我喉咙。
我吐了出来,虚弱地倒在厕所旁边时,她要给我拍照。
我艰难地问她要干什么,她正在给我同学和老师发我最狼狈的照片。
我使劲捂住脸,将自己藏起来。
她的力气好大,使劲将我手扯开,将我狼狈拎起来。
「看看,你们把我女儿害成什么样子?」
「老师,要不是张瑶妈给我女儿吃有毒的东西,小枫怎么会变成这样?」
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那天之后,我失去了我最后一个朋友。
3
我们那时候初中可以考重点班。
我偷偷选了一个离家最远的考上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我妈就在学校旁边租了一个房子。
「以后妈妈陪着你。照顾你,你就专心学习。」
我哭着摇头:「我不要。」
我妈看着我,眼里露出难过的样子:「我把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心血都投入到你的身上,牺牲了那么多,连你爸都没陪,专门陪你,你居然这样。」
我忍着眼泪不敢再说让她伤心的话。
我妈立刻笑了。
她开始哼着歌布置出租房,我的每一样东西都按照固定的位置放好。
衣服挂的顺序,书本位置,牙膏摆放的位置。
熟悉,陌生的熟悉。
我感到了有陌生的东西攥住我的心口,空气好像变得稀薄,我用力呼吸。
也有好事。
初中开始满分变成了一百五。
而我妈不懂。
所以,我只需要超过一百就安全,多的就是奖励分。
又因为远离原来的小学同学,我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懵懂的青春,自然有关注的人。
那时候我同桌是个很帅气的男生,也是我们班的班草。
他喜欢穿一件黑色毛衣,我总是喜欢看到他,他的毛衣有天勾了线。
我就将那截线偷偷拿来,夹在了我的笔记本里,笔记本上我还偷偷画了一颗黑色的心。
但是我没想到,就是这么小一件事,最后竟然闹到那么大。
4
那是个星期三,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
我假装上厕所,一面绕道悄悄看操场上同桌踢球。
然后我就突然看到了我妈从校门口走进来。
她走得很快。
我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操场,然后精准从一群人里找到了同桌,然后兜头就是一巴掌。
所有男生都围了上去。
我听见我妈大声怒骂,那声音比上课铃还要响亮,传遍学校每个角落。
我听着我妈刺耳的声音,说同桌不要脸,小流氓,毛都没长齐就开始想女人,然后抖搂我的笔记本和那根黑色的毛线。
我妈大声骂了他,骂他家里穷得掉牙,两个兄弟连个房子都没有还想找女人,叫他离我远点,别影响我学习。
我妈竟然去了别人家一个一个问过了。
我想要跑,却不知道朝哪里跑,到处都是听见我名字然后看我的人。
我站在原地,感觉所有的阳光照在我头顶,将我所有血液蒸发,我呼吸艰难,指尖冰凉。
为什么不现在就死去,现在就死过去。
但是我没有。
而等上课后,我回到座位上。
我的同桌站在座位旁不入座。
老师问他干吗,他说要换座。
老师不同意,要他入座,他就开始一下一下地拍在桌子上的书:「老师,我要换座。」
接着,他的朋友声援他,然后是更多的同学开始起哄一样喊。
「换座!换座!换座!」
那天之后。
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坐同桌。
那天开始,我好像得了病,只要看到模样周正的男生,我就浑身颤抖。
我妈知道了,很高兴,觉得这样我就不会和其他小骚货一样早恋了。
可以专心学习。
她将这件事当成她的功绩,传授给陪读的妈妈群,绘声绘色地说我看着黑色毛线发呆的样子,说她在门缝里看到我鬼鬼祟祟写字收笔记本的样子。
她反反复复分享经验说:「管教就得趁早。还有比我更负责的妈吗?我晚上都不睡觉,就睡在她门口,一点动静我就起来,一晚上,我都睡不了多大会儿,可把我累得……」
5
初三的时候,我学不进去,我学不懂几何。
我一看到那个新换的年轻数学老师就浑身颤抖。
根本不敢看黑板。
正好那时候我爸生病回来了,我妈将他带到出租房照顾的那天,我正好拿着测试的卷子回家。
第一次期中测试,我数学得了八十六。
我妈很生气,拿着棍子,让我跪在我爸床前,一分一棍。
又因为有我爸看着,她打得格外狠。
「你是不是故意气我。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我一天一天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你,你就拿这个成绩回来?你好意思吗?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她边打边骂,眼泪又开始流:「我这一辈子辛辛苦苦,为了谁,就为了你。我牺牲了我自己的一切,就是为了你,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就是报答我的?!」
我爸在床上剧烈咳嗽,想要阻止她。
这份阻止反而让她更加激动:「你现在就知道来扮好人,我在辛辛苦苦教孩子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爸说:「我也没闲着,我在外面打工啊。」
「你打工,你挣了多少钱?要不是你,我能过得这么窝囊?我连给闺女买个好的课都要精打细算。」
「闺女已经够辛苦了,差不多就……」
「差不多?差不多就是要过我这样的日子!跟我一样,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
她愤愤不平,她怨恨生活。
她厌恶现在的生活,她想要好日子,她想改变,而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改变她能控制住的我。
6
那天我挨了很久的打。
因为从劝架的阿姨嘴里知道我不是差十多分满分,而是根本没及格。
知道了满分是一百五。
我妈开始搬箱子,将纸箱子里的卷子一张张拿出来。
她只读了小学,初中时因为读不进去辍学了。
所以只能用计算器来计算。
一个个一张张地加,数字越来越大。
闷热的夏天,沉甸甸得好像将所有的蝉鸣、呼吸,没有边缘的月亮都挤压在一起,裹成无法呼吸的浓稠液体。
我的左手被打出了血,两条小腿都肿得动不了。
爸爸就在隔壁房间,门被锁了,我听着他在门口剧烈地咳嗽,忍着没有哭出声。
起初还是忍不住哭。
疼,太疼了。
哭着哭着就好像眼泪流不下来了,脑子里一个一个念头闪过。
我想这样我应该不用去上学了,我真的开始厌恶学习。
我厌恶文字,厌恶和考试分数相关的一切。
我甚至想,不如就这样打死我吧。
第二天,我妈故意给我拿了短袖短裤。
「穿成这样,去学校,让所有的同学都看看。做错事就需要承担后果。看看骗子是什么下场。」
我爸说:「孩子大了,有自尊心。」
「自尊?自尊是什么东西?」我妈冷笑,「现在的孩子就是被惯坏了,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一点委屈都受不了,这点压力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在外面混?以后怎么出人头地?」
自尊和面子对我妈这样的人来说,不是小孩子可以讨论的东西。
7
我的右手还是好的,还能写字,就得上学。
到了学校以后,没有同学问我,我已经没有朋友了。
最后是曾经的小学好友张瑶路过,看到我的手。
我把手藏到身后,再转过身挡住后腿的伤痕。
过了一会儿,她给我拿来了一瓶云南白药。
什么都没说,放在我桌上就走了。
本来一直没情绪的我,看着药,却突然忍不住哭了。
我低着头,在学校后门哭了很久。
等到放学的时候,我妈在校门口看我,叹了口气:「你现在知道丢脸是什么滋味了吧。你考得那么差,我走在外面就是今天你的感受。」
我问:「我考得差,是我丢脸,也不是你丢脸啊?」
她哼了一声:「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丢脸不就是我丢脸啊。好了,走,回家,妈给你蒸了最爱吃的粉蒸排骨。」
她总是这样,用钝刀子割我,在撕碎我伤害我后,就用一点温柔和温情或者眼泪软化我的心。
以前我意识不到,但现在已经愈合的左手上的药粉却在提醒我,爱不是这样的。
我看着她,她走得很近,身上有一种夏天出汗的黏糊感觉。
相触的胳膊偶尔贴在一起,就像要将我们粘在一起一样。
我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情绪顺着那皮肤黏糊起来,我站定了,等她走开。
8
我妈想要给我补课,一节课一对一最便宜的也是六百。
补课价格不菲,起初无论我怎么拒绝,她都不松口。
我爸那时候身体不舒服。
家里正好有一笔存款,够他的手术费。
我妈跟我说,「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不补课呢也可以,但要是你一次考不好,这钱就拿来给你补课。」
她说完了低头微微看着我,不修边幅的发福脸庞上那张紫色的嘴缓缓吐出一句话。
「记住,你爸的命就在你手里捏着。」
有什么东西瞬间攥紧我的心。
我转头看我爸,我爸吃了药睡着了,他的脸色是青灰色的,带着雾沉沉的黑,他是在外面累病的。
我妈又说:「你看我们这么爱你,你怎么回报我们的爱呢?你还不把进度赶上来的话,就只好我们来帮你了。」
我说不出话,脊背发麻。
「我会好好学习的。」我低着头。
「说说你怎么学?」
「认真学。」
「从下一次考试开始,每一次考试的成绩……」她露出恩赐一般的笑,「我问过你们老师了,满分不容易,你只要得到年级第一,就算认真。你能做到吗?」
看我不应承也不说话,她忽然红了眼眶:「你这个孩子,心怎么这么硬呢?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谁?我们还不是为了你。你这样还不认真,是想看着你爸死在你面前吗?」
她在这个小家庭里面辛勤耕耘十多年,早已将我完全洞悉。
然后将世俗那些冷酷残忍的手段包裹上亲情的外衣,用在我身上。
慢慢消磨我的锐气,慢慢添加新的手段,把我玩弄于手掌中。
我的眼泪流下来,说:「我能做到。」
她笑了:「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更大声,带着哭腔说:「我能做到。」
我爸被惊动,咳嗽起来。
我妈满意笑了:「好孩子,别站着了,过来吃饭。还有十五分钟,吃完正好听英语。」
9
初三有段时间我出现了很奇怪的症状,总是头发昏,走着走着在路上站着就能睡过去。
无论喝多少的廉价的速溶咖啡,还是睁不开眼睛。
我妈有天下课带我去看中医,中医给我号脉。
然后问我昨晚几点睡的,今天几点起的,症状持续了多久。
问完了老中医叹了口气让我出去,他的话从诊室恰到好处地传出来。
「孩子这是太累。就算是牛,上了枷也要取下来休息。」
「行,那给她开点补神醒脑的药吧。」
「这不是药的问题。」老中医说,「孩子身体到了极限,这是困得。」
我妈停了一会儿,很为难问:「我看百度说针灸可以提神。要不弄个针灸吧……不行啊,电击也行。」
我听着想笑,笑着笑着我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一会儿,我隐隐约约听见我妈叫我名字。
身体几乎本能地就自己坐了起来。
桌子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什么。
护士小姐姐伸手拍了拍我肩膀,递给我一杯水,她眼里的同情让我一下没控制住眼睛再度红了。
我妈没过来,她还在和医生掰扯,拿着她不知道哪里得来的偏方和网上搜索的结果来问。
最后医生生了气。
我妈终于闭了嘴。
等她出来的时候,非常不乐意地说:「医生说得对,你需要多点休息时间,我想了下,学校方便,你住校吧。」
现在住在出租房我妈觉得我爸会分散我注意力,我妈见不得我一回家就先去看我爸,还要和我爸说话,给他弄水什么的。
还有一个原因,宿舍也更便宜。
我妈说,我们家里确实没什么钱了。
10
虽然那时候我和班级里的同学关系很差,但是至少短暂住校,能让我稍微有点自己的空间。
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就算独来独往,但是我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但快乐似乎总是一种转瞬即逝的奢侈。
还没等我中考,父亲就过世了。
那天是周二,我妈甚至没有通知我回去见最后一面。
等我周六回去,我妈只带我去了坟上烧了炷香。
我在地上跪了很久。
从小我爸就少语沉默,几乎所有的事情都由着我妈折腾,但他也会抽空带我出去走一走,或者回来给我带个小玩意儿之类这些在我妈看来没用的东西。
在我妈扔了我的小黑狗后,他给我买了一个很像的小黑狗闹钟,并找到小黑狗送给另一个亲戚帮忙养着。
这一点很小很小的爱,已经足够强势占据我的心。
天上下着小雨,我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好像很伤心,伤心得有点喘不过气,又好像不是那么伤心,因为还能很清楚听见周围的一切,听见我妈在给她姐妹打电话,说终于走了,说以后轻松了之类的话。
我磕了一个头。
我妈挂掉电话,走过来说:「这是你爸给你省下来读书的买命钱,该怎么办你知道了吧。」
我心里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那种找不到出口的愤怒,被挤压被扭曲被揉捏。
我猛然站起来,狠狠看着我妈。
我妈也看着我,她脸上的笑迅速消失,她的短睫盖不住眼底的凌厉。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站起来,只到她下巴。
我仰着头,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她轻蔑地看着我:「告诉你?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学生,你不是说你要好好学习?为什么体育没有得第一?」
我体育测验那天来大姨妈了。
肚子痛得如同铅铁一样沉重,我当时已经拼尽了全力,但还是跑不动。
嗓子眼在冒烟,我一激动,就根本不受控制地涌出眼泪。
我颤声问:「你就因为这个?」
我妈皱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承诺,违约了就要受到惩罚。」
我一下没忍住大喊起来:「我承诺了吗?我承诺了吗?是你!都是你!是你!」
我妈看着我疯狂喊叫了一会儿,忽然就哭了起来:「我真是好命苦啊,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一辈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为了你!我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我让你好好学习有错吗?为了让你过得好有错吗?」
只要有道理就得理不饶人,没有道理她就会叫嚷你什么态度。
她一边哭一边号叫,叫着叫着就开始坐在地上,手拍打着雨水和地面,声嘶力竭:「我是作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她一边说一边去撞我爸的墓碑,撞得砰砰作响,眼泪鼻涕到处甩。
我承认,我被吓住了,我所有的愤怒都像打进了棉花里。
我从来不知道。
人还可以这样。
11
虽然体育不好,但中考我还是考到了县城最好的高中。
最好高中的重点班。
这回必须住校。
我妈为了近距离照看我,在我们学校找了个清洁工的工作。
她可以一节课将我们教室外面的走廊拖十次。
每一次,都会仔仔细细看我上课的表情,写字的姿势。
连老师都开玩笑:「我们都是沾了苏成枫的光啊。」
无心的玩笑,我再怎么麻木,心里仍然感觉难受。
我已经十六岁了,我不需要我的父母大富大贵,我也不需要他们多么光鲜亮丽,但我也有微薄的自尊。
我希望至少在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妈不要当着同学的面去拿他们家长还没喝完的饮料。
我妈看着我难堪的表情,她又露出那种苦哈哈又狡黠的笑:「你看看,不努力学习,以后就只能跟你妈一样捡垃圾。这样的日子,你想过吗?你能过吗?」
我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想。」
她满意点头:「不想就好好学习。把第一保持下去。」
她在周围家长羡慕又带着同情的眼神中,得意洋洋将塑料瓶一个一个拿过来,递给我。
听着家长们恭维客套「你可真不容易」「你家孩子教育得真好」「你真是好福气,女儿成绩这么好又听话」,她抿着嘴笑起来,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然后使唤我越发大声。
只要我动作迟缓一点,她就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妈是清洁工丢你的脸了?」
我无法解释,我嘴笨,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就开始教育我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是你妈,你就算丢脸,也摆脱不了我。」
这回,我没有反驳说我没有嫌弃。
我只是看着她,我甚至已经不再难受,我看着她,只是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
很快,她给了我答案。
12
我那时住寝室,六人寝。
我妈借着打扫的机会总是来我寝室,有时候是拿我换洗的衣服,有时候给我打扫卫生,有时候整理我的书桌。
每一件衣服都有具体的位置,每一本书都不能错位。
一旦我没有做到,她就会反反复复地念叨直到我改正。
我只觉厌烦,小心避开可能和她见面的时机,我沉默地逆反着。
反正只剩一年了,大学我会考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天周五的时候,寝室里一个室友生日,她妈送了昂贵的蛋糕和小点心来,就在寝室小小聚了一下。
我这个边缘人阴差阳错也得了机会一起给她庆生。
另一个室友偷偷从外面带了两瓶酒。
就是那种 RIO 饮料,酒精含量很低。
唱完生日歌,切完蛋糕,大家就端着小杯子喝了一小口。
我从来没喝过,只觉得味道新鲜。
喝完了我妈打电话说她给我做了新炒的菜,里面都是肉。
她今天是自己吃了捡的剩的素菜,现在要把荤菜给我送过来。
她总是这样,明明我们的家庭根本没到这个地步,我爸留下来的钱足够我们过普通日子,但是她就要自苦,然后将这自苦说成是她对我的爱。
我立刻拒绝。
但下一刻,我妈已经在敲门了。
这敲门也是在我们室友抗议很多次后才学会的。
我顿时一惊,连忙开始收拾我的杯子。
过生日的妹子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等我妈进来,看到里面的情景就开始皱眉,看到我前面的蛋糕完好她神色稍缓。
再看到酒瓶脸色已经暗沉得可以出水。
她问我:「你喝了吗?」
我说:「没有。」
我妈冷笑点了下头,然后走过来,她将酒瓶里的酒倒到一个杯子里,然后看了剩下的量,再数了数杯子。
「少了。」
寿星妹子打圆场:「阿姨,没事的,就一点点饮料,没度数的。」
我妈黑着脸:「滚。」
然后转身走向我,我想跑,她一把按住我肩膀,转身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嘴巴捏开,将鼻子凑到我面前闻了闻。
她的呼吸很近很近,带着酸味和蒜味,带着汗味和说不出的味道。
「你喝了。」她得出了结论,下一刻,她猛然一巴掌扇在我脸上,「你竟然喝酒!你竟然喝酒!你竟然又骗我。上次你骗我,我说了什么?」
我慌张看向四周室友,甚至来不及捂脸。
脸火烧火辣,血都涌了上来。
好像又回到了小学,被她罚跪在人来人往的大院里。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而她就享受着这种瞩目。
她尖厉地叫道:「我是不是说过,再有下次,我会让你好好长个记性。」
13
她开始抽腰带,我死死抓住她打下的腰带:「这也是骗?一句话也是骗?你不也骗过我吗?」
她骗我爸爸没事,骗我不用回去,她骗我初中就让我自己决定穿什么衣服出门,她骗我高中就不会管我那么多,她骗我她是爱我的。
我妈看着我:「还不是为了不耽误你学习,反正你回不回去人都活不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做两道题。我这么爱你关心你,你竟然这么说我。这是骗吗?我做的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好?」
「做你妈。」我说。
我从来不知道我还会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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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来姨妈都肚子痛死,所以特别在意肚子任何凉的东西都不碰 ,我妈 从冰箱里拿的酸奶 故意丢我肚子上吓我一跳,我问她干什么她说是要让我喝,我当时就生气了,不会好好拿给我吗 我这么大了要喝我会自己拿,永远是自己的想法都要强加给别人,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