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学而思③｜家长的教育成本账：除了培训费，更有时间成本
让课外辅导班成为中国多数家长“不能承受之重”的，除了培训费，还有时间成本。
近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不同城市的多位家长。一名上海家长称，孩子虽然刚上小学二年级，但已经报了5个辅导班，每个月单单是女儿上辅导班的费用就需要四五千元。
一名广州家长告诉澎湃新闻：“女儿刚上三年级，一年学钢琴需要6000元辅导费，书法班一年是3000元，英语辅导班一年花费在1万元左右，再加上马上要报名的学而思数学课程，加起来一年需要4万元左右。”
她坦言，这样的花费对于年薪十几万元的她是一种很大的负担。多位接受采访的家长均表示，投入孩子教育上的费用，绝大部分花在了各种补习班、兴趣班上。
国内最大的家长社区家长帮通过取样调查，于2016年3月发布《2016中国家庭教育消费者图谱》，显示38.6%的家庭每年家庭教育产品支出大于6000元，其中一线城市的家庭平均月教育产品支出大于1000元的比例为32.8%。其中，家庭月收入高于3万元的家庭，有37%每月教育产品支出高于2000元。
费用“苦不堪言”却难放手
数据来自《2016中国家庭教育消费者图谱》
施艳的女儿思思在上海徐汇区一所重点小学就读二年级，已经有了4年多的补习班经验。
“从幼儿园小班开始，不少孩子就已经在上辅导班了。”施艳说，思思从幼儿园中班开始在课外补习班学习英语，从幼儿园大班开始在学而思学习数学，相比于其他同学，其实已经相对晚了。
谈及思思现在正在上的补习班，施艳说：“让我算一下，1、2、3、4……”
想了一下，施艳才告诉澎湃新闻，思思目前正在上5个课外辅导班，上课的时间占据了思思四个平时的晚上还有周末一整天的时间。
在花费上，施艳表示，虽然没有给家庭造成太大的负担，但也不算是一笔小的开支，她每个月在女儿思思身上的辅导费大概需要四五千元，一年近6万元。但她认为：“只要小朋友能接受，我其实感觉都还好。”
今年在上小学六年级的刘子雷就读于广州的一所重点小学，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他就一直在上3个辅导班，一上就是3年。
“现在在新东方同时学习英语和数学，还在另一个英语口语的课外辅导班学英语。”刘子雷的父亲刘强认为，把儿子送去辅导班其实对家长而言是一种解脱，“比自己辅导孩子功课要省事很多。”
刘强说，3个辅导班一个月的花费加起来是3000多元，一年下来就是4万元左右，三年已经花了差不多12万元，但对于年收入超过15万元的他来说，这些费用并不算是多大的负担。
相比于施艳和刘强，吴玫对于孩子的补习班费用觉得“苦不堪言”，然而又无法放手。
吴玫的女儿笑笑在广州一所重点小学就读三年级，成绩比较优秀的笑笑并没有接触太多的科目补习，但从4岁半就开始学习钢琴。
吴玫表示，对于教育的焦虑不仅仅是家长有，也会在孩子之间相互传递，别的孩子都在学，女儿自然也不能落后。
现在笑笑在上钢琴、书法、英语3个辅导班，“学钢琴一年至少需要6000元辅导费，还不包括买钢琴和参加比赛等其他花费，而书法一年学费是3000元，英语辅导班目前一年花费在1万元左右。单就这3个班一年花费就需要2万元左右，再加上马上要报名的学而思数学课程，加起来一年需要4万左右。”
吴玫对澎湃新闻坦言，这样的花费对于年薪在十几万的她是一种很大的负担，但如果不上辅导班她无法缓和自己的焦虑。
她也担心，如果不让女儿上数学班，将来女儿会抱怨她，“身为父母也怕孩子有怨言，广州重点高中学位非常紧张，只有上了好高中，才有可能上好大学，而中考的压力也会下移到小学阶段，据说三年级开始学奥数已经很晚了，我女儿班里有很多小朋友一二年级就开始学了。”
数据来自《2016中国家庭教育消费者图谱》
沉重的时间花费
李芳的儿子王明在广州另一所重点小学就读四年级，已经在学而思上了一年多数学课，除此之外，王明还在课余时间学习英语和围棋。
“这3个班一年的花费就3万多。”李芳说，她和丈夫年收入均超过15万元，对他们说而言，课外补习班的花费并不是太沉重的压力，但相比金钱，耗费在儿子王明身上的时间，让他们感到无法负担。
“学而思四年级的数学班一堂课需要3个小时，孩子上课时间为每周五晚上6点到9点，再加上路上往返来回的时间，总共需要花费四五个小时。而围棋上课时间为周六上午9点到11点，加上往返来回的时间，会耗费一个上午，星期六下午的英语课是从下午1点上到下午4点，这样基本上周五晚上和周六一天都耗费在辅导班上。”面对澎湃新闻记者，李芳粗略算了一下她花费在儿子身上的时间，说她感觉一点休息的机会都没有。
李芳说，她和丈夫的工作很繁忙，而辅导儿子学习又不得不耗费很多精力，“学而思要求家长最好能够坐到教师后面旁听，老师说很多知识讲得很快，小朋友可能一时不能理解和消化，家长旁听以便课后辅导孩子。”
毕业于北京大学的李芳说，虽然自己学生时代成绩优秀，但对于从没学过的奥数，她听起来也很陌生，回家甚至要反复思考才能进一步辅导儿子。
“每天辅导儿子做数学题大概会花费1个小时左右，英语布置的作业不多，但也要花半个多小时，而围棋每周要会进行一个小时的训练。”李芳坦言，“真的是很沉重的时间花费。”
而在文化领域工作的吴玫对于“时间负担”感触更深，每个星期四的晚上她都会雷打不动地送女儿去上书法课，而星期六的钢琴课和英语课也会占用吴玫一整天的时间。
吴玫说，如果下学期再给女儿报了学而思的数学课，她和女儿都会彻底失去自由的休息时间。
“我现在基本不敢答应朋友的周末周边游，时间上根本凑不出来。”上海妈妈梁宝华的女儿正在读幼儿园，但是英语课、舞蹈班和百花的课外补习，接送、陪听都是她的“工作”。
“平时晚上7点到8点半都是英语课，而周六上午是舞蹈课，周六下午是百花的课，基本上平时的晚上家长周六一整天都搭进去了。”
子女教育费为何持续增加
有家长在“家长帮”论坛南京站中，贴出了一个资深南京学而思学员的学费清单，清单显示，从2011年小学暑期开始参加120元一次的数学课，随着学而思的涨价，即使扣除了1000多元的优惠费用，3年多，该家庭在学而思的花费就高达4万多元。
其后有网友回帖称，自家孩子3年（在学而思）花了6万多，暑期一次性花了3万多预购小课与一对一的小时课。
在该帖子中，有家长感慨：孩子的学习支出是一个家庭最大的支出。
而在中国的其他地区，尤其是一线城市，这样的情况并不在少数。
《2016中国家庭教育消费者图谱》显示，38.6%的家庭每月家庭教育产品支出大于6000元，其中一线城市的家庭平均月教育产品支出大于1000元的比例为32.8%。
其中，家庭月收入高于30000元的家庭，有37%每月教育产品支出高于2000元。
2011年5月，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家庭教育研究所成立了“中国义务教育阶段城市家庭子女教育成本研究课题组”，对北京、哈尔滨、石家庄、广州、南京等8个省会城市近5000名中小学家长展开了调研。
调研显示，子女教育支出已经成为了城市家庭的主要经济支出之一，5000名义务教育阶段城市家庭子女教育年支出平均达8773.9元，占家庭子女总支出的76.1%，占家庭总支出的35.1%，占家庭总收入的30%。
样本中，近四城城市家庭子女教育一年支出年花费在9000元以上，有2.8%的家庭子女教育年支出在30000元以上。在八个城市中，北京家庭的子女教育投入最高，平均年支出达到13747.5元。
2010年5月，全国妇联发布的《中国和谐家庭建设状况问卷调查报告》显示，子女教育费用、收入较低和家人生病已经成为了家庭生活面临的三大困难，其中“孩子的教育费用越来越高”，已经成为了家庭生活面临的三大困难之首。
在这些花费中，调查显示，课外培训或辅导、课外读物、游学等课外辅助项目成为了子女教育花费的主要内容。其中，课外培训和辅导费用最高，76%的家庭为子女支出的课外培训或辅导费用，年均在3820.2元，最高超过80000元。
多名接受澎湃新闻采访的家长也很困惑，尽管小学、初中实施的是免费义务教育，可他们投入到孩子身上的教育费用仍然在持续增加；国家教育部门连续几年都在推进减负教育，孩子和家长投入到学习上的时间和背负的压力丝毫没有减少。
“希望教育的大环境、考试制度设计、社会对人才选拔观念等各方面都能持续改善，形成向上的合力，压在中国家庭和孩子身上的压力才能真正有效减负。”有家长表示。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